张展和张冰扶着于子玲走出会客厅,带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张展向四周望了望,确认于中元等人不在,才向张冰开口问道:“宋兴是不是于中元杀的?”
张冰低声说:“关于这件事,于万里口风很紧。”
听到二人这样的对话,于子玲抬起头来,擎着一双含泪的眼睛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张展不再说话,张冰也沉默不语,于子玲又问了他们一遍,可两人依然一言不发。等将她搀到房间的门口,张展打发张冰道:“回去和他们说你母亲身体不适,我要照顾她不能抽身,今晚就先聊到这里。过一个时辰,带于万里去见他父亲。”
张冰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然后径直往会客厅走去。于子玲望着张冰的身影,心里惴惴不安,可没等她看上几眼,张展就一把将她拉进屋内,抱着她,将她放到了床上。
“张展,我们的女儿不能嫁给于中元的儿子!”于子玲扶着张展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
张展并没有随她坐在床上,而是从她的手里拽出胳膊,转身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他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于子玲,直盯得她浑身打寒颤。
于子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蜷着身子缩在床上的一角,不敢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张展终于开口,他对妻子说道:“我知道你恨于中元。”
于子玲听他这么说,想了一想,突然更加恐惧地看向张展,不停地摇头,嘴唇颤抖着发出无声地哀求,从唇形上看,她想说的,是“不要”两个字。
张展没有留给她一丝一毫的余地,只是冰冷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语调轻柔地问道:“天翼是于中元的孩子,不是吗?”
于子玲如被电击一般,浑身猛地抽搐起来,她扑向张展,双臂紧紧地揽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后背上,哭着对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求你不要说了。”
张展继续说道:“你以为于万里是和于中元一样,强暴了他的妹妹吗?”
于子玲的心跳都停止了似的,她缠住张展的手一时脱力,挂在张展身上没了去处。
张展一把将妻子推到床上,表情突然由缓和变得凶恶,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地盯着妻子,压低音量说道:“我要你现在就告诉张天翼真相,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于子玲晃动的瞳仁要被晃得粉碎了一般,她猛烈的啜泣使她吸进了太多的空气,胸口仿佛都要被过多的空气撑爆。张展一手拍在她的后背,让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来。
她泪流满面,绝望地看着张展,可张展又恢复了笑容,问她道:“你不想对天翼说,难道指望我告诉他的时候,能替你说上几句好话吗?”于子玲说不出话来,扯着张展的胳膊,无助地摇着头。
张展笑着对她说:“好,我这就去叫天翼过来。”他说完便朝门口走去,于子玲望着张展的背影,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房门被张展默默阖上,屋内一片寂静,可于子玲的耳朵里全响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她耳朵上的血管,似乎要从皮肤底下裂开似的,将聒噪的声响放大了无数倍。
“娘。”门外张天翼的声音将于子玲自己的心跳声掩盖过去,于子玲浑身再次颤抖了一下,她无助地望着门,不敢答话。
没等于子玲回应,张天翼便打开了房门。他小心地阖上房门,走到母亲的床前,望着她娇小柔弱的身躯,不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两人四目相对,母亲的悲伤与痛苦全写在了脸上。当想明白为何这场景如此熟悉的时候,张天翼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做那样的事!”张天翼没有哭,可脸上写满了愧疚,他以为母亲这两天的反常,都是自己造成的。然而有的时候,将责任一并揽在自己的身上,却是一种奢望。
“翼儿,不是这样的……”于子玲颤抖着对他说道,赶忙将儿子扶了起来。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将整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如果她说出事情的真相,那张天翼今后会怎么看他的这个母亲呢?
“那是怎么回事?母亲,是不是于中元和你以前有什么过节,所以他来了才惹你不开心?”张展也在昨天的宴会上观察到母亲的异样,得到了一个接近真相的推论。
于子玲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一直紧绷的神经让她的脑袋十分疼痛,干涩沙哑的嗓子里也传来痛感。她望着张天翼,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在他的脸上,于子玲吃惊地发现了于中元的影子。他虽然长得更像自己,虽然脸上的络腮胡被刮的干干净净,可于子玲能从他腮间的皮肤上抚摸出同样的粗糙,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
这一瞬,她终于想通了一件事——她才是那个可怜人。她的哥哥强暴了她,她哥哥的儿子如今又做了同样的事,这件事是她哥哥的错,甚至是她眼前,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错。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当年她因为张展的打骂,负气离开夜歌回到无尽,被哥哥强行闯入了房内撕开了衣服。那之后她回到无纵,分明将这件事告诉了张展,张展那时没有责备她,反而劝她把孩子生下来,而且发誓未来永远不会提起这件事。可张展骗她,如今更是逼她说出真相。是张展欺骗了她!是张展哥哥还有儿子对不起她!
她突然揪住张天翼的衣服,痛苦又愤怒地对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混蛋!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不是张展,而是我的哥哥于中元!”
张展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向母亲问道:“娘,你说什么?”
于子玲的手突然脱力,她脸朝下身体向前倾,只靠两只胳膊撑住自己。她一边啜泣,一边呢喃道:“二十年前,我生下你二姐之后,再也无法怀孕,之后三年,你爹总是打我骂我,逼我离开他。我负气回到无尽,却被于中元强暴,不想竟然怀了身孕,那时我才知道,没法再生孩子的原因,在你爹身上。我回到无纵,告诉他我怀孕了,我以为他会劝我打掉,结果他说,他会把你当作他的亲生骨肉,而且永远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我现在告诉你……”于子玲趴下身子,将脑袋埋进被子里,继续无声哭泣。
张天翼默默听完了她母亲的话,一言不发的愣在床边。他也自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从小就是最听话的那一个,父亲说什么他都听得进去,父亲让他做什么他都全力以赴,可现在,他能感觉的出来,比起他,父亲还是更疼爱自己的两个女儿。原本他还以为,是因为她们是女孩儿才得到的疼爱。可现在想来,竟是因为自己和她们本来就亲疏有别。
他误入歧途,做了为伦理所不容不可饶恕的事情,可他身体里流着这样的血液,流着邪恶的冲动的,被**所支配的血液。会犯下这样的过错,会变得嗜血残忍冷酷无情,全都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的肮脏血液。
他最喜欢得到别人的认可得到别人的称赞,他最看重的,也正是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评价。一旦被别人知道,他竟是于中元的野种,他从生下来便被贴上了无法挺起腰杆做人的标签,那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所有的功绩都会被抹杀。
上天待他不公!
他站起身来,在母亲梳妆台的抽屉里,不知抽走了什么东西,走出了房门。于子玲望着他,此时此刻,她竟不怎么关心他会去做什么了。无论现在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当年种种罪行的报应,她作为受害者,如今正是得到补偿的时候。
于中元推开房门,张天翼带着哭肿的双眼望着他,他只好把张天翼让进了屋里。一走进屋内,张天翼便在于中元面前跪了下来。在之前的两次会面里上,于中元也察觉到妹妹的种种异样,多少猜到了可能的情况。
“母亲刚才告诉我,您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张天翼带着哭腔说道。
于中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想确定周围是否有人偷听。
张天翼扑倒在于中元的脚边,对他哭诉道:“孩儿不孝,出生的十七年间,都没法为您尽孝!”
于中元听到这话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扶着张天翼站起来,张天翼却依然粘在他的怀里。于中元正在房内生着于万里的气,这个儿子太过胡闹,太喜欢挑战自己。而眼前的这个孩子,倒让于中元突然觉得,他一定会比于万里更好。于中元已经开始想象他跟随自己回到无尽城的样子,他改姓于,依然名为天翼,可取如虎添翼的寓意,也是个顶好顶好的名字。这孩子虽然在敬波城时没能让他满意,可武功不赖,又一直十分听话,是个可塑之才,无尽的前途交在他的手里,比交在于万里的手上稳妥很多。
可没等于中元继续想下去,张天翼袖口伸出的剪刀已经戳穿了他的胸口。他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张天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张天翼哭红的双眼里满是杀气,他面目狰狞地对于中元说道:“你给我的屈辱,我要全部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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