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大陆,武风盛行,可凭武快意江湖;可是恃武成王称帝,坐拥江山美人。
武者吸元力于神海之内,形成武元。武元可凝聚万物,是修武之人的强弱根本。
扬州西南之地临徽安松大徽山下,江畔之边,付家堡,人丁最旺,兵力最强,有十里八乡独一堡之称。
这所谓的兵力最强,那也只是相对,方圆百里之内,过三十户的村子都没有一手之数。户数过百的付家堡,自然被冠以一个“独”字。
不过这个独字,从今以后,也不在存在。
付家堡,全堡四百多人,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尸体,那鲜血顺着堡内的排水沟,沿山而下,将山下的稻田染红。
付家堡被全灭,十里八乡的人都已知道。不过却没有人敢去给他们收拾。因为在付家堡门口插着一杆旗,旗上用血写着三个字:王郑李。
王郑李,大徽山上巨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多次剿灭,都是无功而返。他们的凶名,让十里八乡只是在祈祷,不要对他们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出手,谁还敢去多事。
已成死堡,没有人来收尸的付家堡,自然也没有人知道,那尸血中有一具尸体突然颤抖起来。
杨子清,付家堡唯一一个不姓付之人。不过却并没有因为不姓付而逃过这场浩劫,头上那干涸的血是最好的证明。他在喊着“不是的,不是的”,然后猛然惊醒,好像是做了恶梦。
他确实是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生活在一个叫地球的星球上。梦中他没有亲人,唯一的记忆就是学习,学习各种武器,都是他这个世界没有的武器,还有就是练武。那个世界没有元力,更是修不出武元,练得再厉害也只能相当于天元大陆上的武徒。不过那世界的武,他却如痴如醉的学了一生。也让他一活了一百多岁。
当他寿终之时,一位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小女孩穿着青花连衣裙,一头长发很自然的披在肩上,一对眼睛明亮有神,两小酒窝躺在有点婴儿肥的脸蛋上,甚是可爱。
“子清哥,你怎么不来找我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我没有回家话,你就一定来找我的啊?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说着说着,小女孩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杨子清顿时就慌了,想要说什么,可是他要死了,说话已经非常困难,想要起身去拉她,那更是妄想,哪里还抬得起手?
“你肯定是找那个人了,你说过你一定要找他问他为什么不要你。这才没有来找我吧?”
说着小女孩转身离去。杨子清心中在呐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薇,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他挣扎着要追上去,从床|上了下来,然后……然后他就醒了过来。
突然少年一激灵,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跳了起来。丢开那个奇怪的梦不去想,回到现实中,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尸体,呼吸变得粗重。
他记得当时他正在和付蛮子打赌,突然有人大叫巨匪王郑李杀来了。然后就是喊杀声连成片,很快他就看到王郑李的匪盗们用武元凝造的武器,轻易的杀死平时一个个鼻孔朝天的付家武士,就不要说那些没有打通神海的武徒,更不要说连武徒都不是的普通人。王郑李的匪盗们,根本就不管你是普通人,还是武者,见人就杀。悍匪们如同那长江大浪,十年来仍然是武徒的杨子清在这大浪面前如同江边那可怜的一粒沙,瞬间被埋没。脑袋被什么击中后就进入了那个长长的梦中。
看着周围的尸体,杨子清身体冰冷,形同木偶,当他看到不远处墙边一具无头尸体时,他面如死灰,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几秒后,一声大叫划破了死寂的长空。
轰隆!
一声天雷无声无息响起,不知道是上天听到了那叫声中的悲,在为其鸣不平,还是那撕心裂肺的叫声惊吓了上天。雷声过后下起了大雨。
他杨子清六岁那年,那个人被他叫爸爸的人带着他来到付家堡,第二天醒来,那个人不见了。他在堡内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那个人,按来路往回找,走出二三十里,找了好几个村子,还是没有找到。最后想着说不定那人正在付家堡找他,就又回到付家堡。可是一等就是三天,也没有等到那人,他也没有了力气,付家堡也没有人要他。就在他以为他要死的时候,这个以打铁为生的叔收了他。将他从六岁养到十六岁。
“叔,”
杨子清嘴巴张了半天,两片被雨水浸泡,泛起死皮的嘴唇如有千斤之重,终于哽咽着发出了声音。可以看见他全身都在颤抖。
这些年,他在付家堡过得并不好,因为他总是被人欺负;被大人欺负是因为他是外来人,因为他姓杨,因为他跟他叔一样,无法打开神海,聚元力为武元,成为武士。被同龄人欺负,是因为他与付家堡第一美女,同样是付家堡第一天才的付薇走得太近。
身体终于能动的杨子清,想要找回这个将他养大,相依为命的叔的头。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巷子里没有,巷子外也没有。杨子清却并没有放弃,他一点一点的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将整个付家堡都找了一遍,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看着那排水沟里随着雨水而下的大小头颅,他沿着排水沟找了一遍,将那不再发红的稻田也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可是就是没有。
“啊……王郑李……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形如走尸的杨子清踉跄着回到付家堡门口,看到任雨水如何冲都冲不掉的血字,他对天发誓!
这一刻,杨子清眼前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灰色,仿佛这个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色调。
怒吼声响起,天空上电龙滚滚,却不现其声,大雨也在这一刻停顿。它们好像是在怕,怕那被洗了半天,脸上仍然有血,此刻十分狰狞吓人的瘦弱少年。直到杨子清怒吼停止,表情有所恢复,悲痛欲绝的倒在那具无头尸体面前后,雷声才传出,大雨才落地。
大雨下了一晚,这才将付家堡的血全部洗净,让那些尸体变得更加惨白。
整个晚上,尸血中爬起的少年杨子清,一分钟都没有停过。四百多人的坑,一个晚上才挖了十几个。天亮时,他终于累得动不了,这才爬着找了一些没有被王郑李匪盗们看中的食物,有力气后,继续到付家后山墓地挖坑。
杨子清一个人,就这样与四百多具尸体待了半个月,这才将四百多个坑挖好。
“付蛮子,你不是每天都在跟我得瑟说你已经是武士了吗?不是说你都能够凝造武器了吗?那你他娘的怎么还被人砍成了两截?”杨子清嘴里在念叨着,手上却非常轻,将这个对头两截身子接在一起,放在那个并不深的坑里,”
“死蛮子,老子虽然天天这样叫你,可是你他娘的也不能真的死了啊。老子不是跟你说过吗,总有一天,我会走出去,然后练一身本事回来,将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吗?老子还没有将你揍成猪头,你怎么就死了呢……”
说到后面杨子清说不下去,一把泥沙一把泪,将那张他既讨厌,又不讨厌的脸给掩埋。
这些年,能够修炼的付蛮子,是付家堡欺负他最多的人,从小就大,一直都在欺负他。不过却从来不取笑他,从来不把他当外人看,有时候还偷酒出来跟他一起喝。杨子清出去卖铁具,被人打了,也是他付蛮子去给他找场子。
“付大伯,你不是老是说我应该叫叔为爸吗?不是老是说我没心没肺,看见我就烦吗?从此以后就看不到,应该就不那么烦了吧?”
“付大婶,叔也去了,到了下面,胆子大一点,一定要把叔给办了。也不知道叔是怎么想的,看到你怎么就能无动于衷,你不是担心叔的小兄弟不行吗,我告诉你,这个你大可放心,可大着咧……”
一具具尸体,杨子清都埋得非常认真。这四百多具尸体中,有三百具生前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他还是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住了,给他们立了一块写有名字的木碑,在给他们下葬的时候,都念叨了一句,除了付蛮子以外,没有对任何一具尸体称“老子”,也没有说一句脏话,就连那些不把他当人看的,他没有骂一句。
死者为大,生前又不是没有骂过。
“付家主,虽然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一眼,不过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还有你家的半步莲,我收下了。”
半步莲是付家堡唯一拿得出手的功法。因为只有半部,所以只能是黄阶功法。
这是杨子清将付家家主那个才一岁的儿子,从一杆长矛上取下时,这被血染红的半步莲,从那小小尸体上掉在他的脚旁。
最后,除了那具无头尸体,其他的人都已入土为安,杨子清在每个人墓前拜了拜。这才抱着无头尸体放到一堆早就堆好的柴火上。
杨子清擦了擦眼泪,“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神海开了……”
话没说完,杨子清泣不成声。
“这十年来,我每次开神海失败,气闷之下叫着是功法太差,要出去找厉害的功法,你每次都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是你……”
杨子清点着了柴火,“叔,这个叫火葬,这种葬法你肯定不知道,是一个叫地球的星球上喜欢用的法子。”
说完杨子清拿出一样这个世界绝对没有的东西,一把手枪。一把用气态武元凝聚出来的手枪,像是用烟雾制作的一般,看着都有点不真实。
“叔,神海内武元有限,只能凝聚出几颗子弹,送送你们。”
砰,砰,砰,
杨子清将手中的枪对天空扣动扳机,对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亲人,也是对整个付家堡送上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鸣枪礼。
“狗|日的王郑李,血债血偿,老子来请你们吃枪子来了。付家堡四百多条命,四千发够不够?不够?那就四万,再不够,那再给你们四千颗手榴弹!”
砰,
最后一颗子弹将那杆写有“王郑李”的血旗打断。杨子清扣着扳机的手,将指扳机按到底,迟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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