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确实在王伯家中做客,此番陪同王伯独子王义前来寻亲,适才王伯提及姑娘救命之恩,王家已略备薄宴欲邀姑娘前往致谢,庄某闻言便自告奋勇前来,特留他们父子二人一叙。”
此时日头早已西落,山脚下空旷孤寂,晚风轻轻拂过,衣角翩飞,树影婆娑,带来丝丝凉意,庄漓却依旧温和镇定如初,嘴角笑意不敛,只无奈摇了摇头,“姑娘果然聪慧异常。”
她心中疑虑不散,虽说平烟村中没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值得人惦记,但是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人来,总是要小心防备才是,而她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与他共处,只因她判定眼前之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她的眼力必定是不会出错,只是他这一身气度,想来非富即贵,到平烟村只怕别有目的。
紫宁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戳穿庄漓蹩脚的说辞,不过她没有多余的举动,话音落地便定定的直视着庄漓。
“哦?”紫宁声音转了一个语调,伸手接过庄漓递来的铲子在手中晃了晃,“那你可知道,我每次都是独身一人深夜在此直至天明,你又可知,村中人向来不会寻我。”
“在下庄漓,暂居王伯家中,太阳落山,王伯担心姑娘夜深一个人在此有危险,特意让在下过来寻姑娘回村子里。”庄漓拱手说道,他目光坦然,即便在被误伤之后依旧彬彬有礼。
男子身上的村民装并不合身,这张脸也非平烟村人,他手掌干净纤长,根本不是常年务农的手。
紫宁无甚表情,没有多余动作,只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站在紫宁两步外站稳,声音透着雅致,让人与之对话不自觉中便想要放轻语调。
男子袖口微挽,浑身透着温文尔雅的气息,面容清隽温和,他嘴角挂着疏离的笑一步步走来,“姑娘,你的!”
紫宁有一瞬间闪神,霎时间,青草绿树化为背景,落日晚霞下,那粗布褐衣也显得不同寻常。
男子听到声音松开揉肩膀的手掌,捡起落在旁边的铲子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向紫宁缓缓走来。
不过打出去的力度她心中有数,顶多摔他一跤,不会伤筋动骨。
“什么人!”她厉声的问道,男子痛的垂着头,看不到他的模样,紫宁双眸轻眯,那明显的村民装扮,这一铲子怕是打错了人,可这气息……很是陌生。
紫宁陡然转过身,入目便是一个身着褐色粗布衣裳的男子一手抚着右肩,歪着身子倒在路边的草地上。
重物倒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而来一声闷哼,“哼!”
“砰!”
紫宁姿态悠闲,忽然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铲子在掌心转了个圈,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路线直奔身体斜后方。
只是让人想不通的事,她一个看上去仙姿卓越,瘦瘦弱弱的姑娘家,在这里“挖山”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要学神话传说中的愚公来个移山不成?
脚边一空竹篮,紫宁手拿小铲子一下又一下的铲刮着西山的山壁,山壁坚硬如石,每一下都需内力加持方才能铲出一小块,而她便就着山壁细细磨碎放到竹篮中,山壁上坑坑洼洼数十个凹凸不平的大洞,再看紫宁现在的行为,不用想,那些洞必定也是她的杰作。
平烟村西山脚下,紫宁白玉笛子斜插在腰间,垂下的红色枫叶玉坠摇晃在纯白的衣裙间,夕阳的照耀下更添三分艳色。
她虽然和村子里的人接触不多,也丝毫不妨碍村民的热情,屋门边新鲜的蔬菜,纤尘不染的房间便是最好的证明。
五年前她在一次下山的途中顺手救下虎口中的王大伯,经王大伯的讲述,这件事很快在不大的村子里传开,自此村民就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守护神般的存在,平烟之于村民们是精神上的,紫宁确是实实在在的。
紫宁放下心来,从十岁婆婆离开,她第一次踏入平烟村,到如今九年的时间,她看似不在意,却能记住每一个村民的名字,看似淡漠,却会在独处时因想起他们而弯动唇瓣。
没等紫宁说完话,王二哥便憨笑着打断她的话,“姑娘不用担心,那孩子天黑了自己会找地方睡觉,村民都会收留她的!”
“王二哥,我刚看到七月在村口……”
“谢谢!”
紫宁在平烟村中有自己的住所,走到自家门前刚推开院子的大门,隔壁的王二哥腼腆的递上红彤彤的果子,“宁姑娘,这是后山摘的果子,姑娘拿一些回家。”
平烟村民质朴温馨,一路走去,总有人或笑或语的打着招呼。
紫宁幅度不甚明显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那两人能不能看清。
“宁姑娘回来啦!”孙大娘和果婶子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谈笑,远远的见到紫宁便扯开了嗓子热情的喊道。
“咯咯咯~,噶,噶,噶”,鸡鸭的叫声清晰的传来,原来王婶正站在院子中喂养家禽。
紫宁对着李叔微笑点头。
“宁姑娘回来了啊!”村口第一家李叔看到紫宁热情的唤着,把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
她一直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因而没有留意到背后那个怯怯的眼神一直可怜兮兮的目视着她离开,下抿的嘴角,低垂的眼眸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五岁时妈妈转身离开的身影是她整个童年最深的记忆,父亲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她忘却那个女人的存在,酸涩莫名的情绪在心尖翻滚,她眉头微蹙,没再停留,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她既然抛弃了我,我又何必需要她!”
“不需要!”紫宁神色一肃。
同情,居然还有同情!
紫宁看着七月,他那同病相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印象中,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看到姐姐一个人出现在小村中,曾经听村头李叔说过,她是长年一个人住在那个奇怪的山谷中,他至少还有村民的关心,比较起来,姐姐似乎更可怜些。
七月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明亮的大眼转向紫宁,“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