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太魂山的风风雨雨有多么喧嚣,可西城少许地方还是安静的很。
卫家身为昔日四家汇武中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或许曾经是辉煌过那么一阵子,可惜那也是过去了,谁还没有个十八二十岁的轻狂年华,由于后来天公不作美,降下了一位姜黑心老爷子,一把将西城各大修炼世家坑了个遍,还冒出了个姜魂,一只铁拳打碎了所有同龄人走出召国的问道之心,当年卫家那位天赋不错的少年便是被一拳打得爬不起来,失了道心,一病而亡。
所以随着时日变迁,在穷者无立锥之地的登仙大陆,如今的卫家也算得上一只在西城苟延残喘的老狮子了。
“小天,看啥子呢!”
卫家祭祀之地,那尊随风摇曳的黄色枯树老图腾也不知死活,拉拢着枝叶,干瘪的毫无生机,一副没精打采的可怜样儿,一位黝黑大汉拍了拍正蹲在地上捡石子玩儿的少年,面庞上苦涩笑容适时敛去了。
卫家还是老样子,不对,是雪上加霜了,前些年生出了一个傻子,这个傻子一出生的时候两根指头扭曲了,一个指天,一个指地,修炼世家最是相信圣贤出世必有不同凡响之处的道理,当时卫家主高兴了好一阵子,还翻了好几本破书才为他宝贝儿子取下了‘卫天地’这个霸气名字,可惜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什么不同凡响的圣贤之处,而是自己生了一个傻娃子。
手指?那是他的手指从娘胎里挤出来时便扭曲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来得子卫家主对这位孩子还是宠溺的很,管他什么天赋修为,只要香火不断,那便是天大的真理儿。
“爹,俺在看天。”
“天上有啥,走走走,爹带你去看女人,绣花坊的女子都生的俊俏,你娘亲不再,爹和你一起去。”
“不了,女人不好玩,她们每回都把我衣服扒开了,然后让我一个人去门外冻着,现在还好,前几月大风起来的时真的好冷,对了,爹,你快看天上有条小金蛇在对俺笑哩!”
卫天地傻笑不止,对着天穹就是一阵挤眉弄眼,似乎太忘情了,他一把擦干了几乎要飞流直下的口水,再看着他爹,指了指浩瀚天空,而他那身为卫家家主的父亲却神情一怔,呆呆望着天地。
两个天地。
一个只会傻笑,另一个则落下了一道紫薇皇气,跨越了万里河山,自那片古老召国王朝而来,在这位黝黑朴实汉子眼睁睁注视下,没入了他那傻儿子的眉心。
...
王侯一怒天地出异象,日月星辰皆一同出现,清冷与炽热之光并存尘世,可召国的凡人似乎习惯了,累了便去休息,饿了按照常理去吃饭,茶清酒香,淡然处世,洒脱而不羁,他们只是凡人,却相信自己生活的古国,西城经历了妖兽肆虐,满目疮痍在岁月的无情洗礼下也终究是恢复了平静。
时而有见过修士的老人远眺太魂山,紧握双拳,接着沉沉走回家睡去,时而有轻狂少年面庞坚毅,以最简单的锻炼**法门打磨筋骨,预谋修炼大道,至于哭泣和呐喊,似乎早已被他们遗忘。
召国无尽河山都仿佛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大势中,在这股天地大势之下,万势无忧,国泰民安,凡人,修士,老者,少年,皆心思淡然,不受任何利益所侵扰,就连三岁稚嫩孩童都停止了哭闹,望着太魂山方向笑的很是欢快。
姜家望尘塔,姜尘面目清秀,一袭白衫无垢,宛如拈花佛陀般洒脱,眼眸中隐着金光,细细看去,居然有一尊五爪金龙在盘旋。
“天下大势皆如此,养魂秘境,任是遥遥无期,不对,只在一纸之隔而已,可那一纸中,却又仿佛远隔着千山万水。”
姜尘一下站了起来,拍打掉衣衫上的尘土沙粒,极目远眺着太魂山,却见黑雾惨淡,金芒如纸中炽热之火,在黑雾中浑然焚烧,随时可以毁灭一切敌。
“王侯身后的鲜血尸骨堪比国库中的金银玉石了。”
姜尘轻声呢喃,一巴掌拍在了痕迹斑驳沧桑的望尘塔砖瓦石墙上,拂去尘埃,露出了那些诡异而玄奥的花纹,他面庞一凝,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定,就在方才他似乎感觉破天王侯的杀伐之气消失在了太魂山。
“不可能,王侯落败了么,为何生机尽散!”
不是错觉,召国东城气运绵长,这方城池自上古开始便一直有古老的气息在蔓延,此时,只见一位浑身都是泥土的老人诧异着低语,左手掐算,唠叨个不止。
太魂山黑雾陡然间浓厚了起来,杀意不再纯正,而是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黑雾聚拢,如一个巨大的死亡漏斗,吞吐着天地正气,从中一尊金毛狮子缓缓走出,浑身流淌着紫色鲜血,王者之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可它仍然高傲,俯瞰着远方召国的无尽河山,嘶吼声中带着一股诡异妖力,传遍了凉州的几处大好河山,让万千子民哭喊,头痛欲裂。
“破天侯已死,坐化太魂山中,今日耻辱,太魂山群妖来日必将回报!”
一言出天地惊,仿佛天地都被震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不一会儿雨声渐大,倾盆大雨夹杂着雷霆破空之声回荡乾坤,西城,召国,乃至凉州各大古国都无声无息,仿佛陷入了死寂。
王侯夺天地造化而生,气运绵长,哪怕是杀伐了千万人也不会遭到大道报复,而如同尘世神明般存在于红尘间的破天侯居然身死了?
没人愿意相信,可太魂山死寂,除了那一股股被王侯之威压制,而今又重新复苏的滔天妖气之外再无其他,王侯神力仿佛褪去了,甚至连那位西城城主都尸骨无存。
“大妖阵法,原来如此,太魂山在上古时代养出了一尊大妖,虽然在岁月下死去,却留下了一道妖力阵法,磨灭了一切天地大势!”
有一位古老道统的宗门之主身着赤阳道袍,猛然睁开了眼眸,眺望太魂山之时脑门之上演化无尽星辰,只见他张嘴吐出一块玄天宝镜,照耀天地,镜面无暇中竟然显现出了太魂山深处的死寂之境。
枯骨成山,一颗颗白骨人头翻滚,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残留有生机的老妖尸首,一圈血色的繁琐阵纹布满土地,十角阵眼规则排列,暗合天地十方死地,每一处死地中皆有一尊老妖盘坐,镇压风雷正气,其中正包括了那位银色蜈蚣化为的灰袍道人!
而一轮炽热骄阳正被围困在阵纹之中,浑身神文涌动不歇,破天侯一直在奋力挣扎,可不断有可怕森然的妖气渗出,更有妖族杀生大术在磨灭他的生机神力。
“原来如此,太魂山一直在算计,王侯危矣!”
那位宗门之主轻喝,他忘了自己修为之深厚,能让山河变色,一道惊恐之声传遍了召国,连修炼大宗之主都如此畏惧,凡人则更别说了,一时间万民悲悸,召国无尽山河油然生出一股寂寥。
“王侯也死了...召国前路何方...”
西城百人齐齐在哭泣,心中的淡然无惧在刹那间便荡然无存,王侯身死,对凡人来说是一种无上的打击,如同自己供奉了一辈子的神明被人无情打碎了,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团烂木头而已。
“人皇呢..我们还有人皇,若是人皇不的,我们还有图腾,还有召国上古时代存活下来的底蕴..我们还有..”
“轰!”
西城一位年轻修士声音颤抖的在安慰一众平民,可旋即他便说不出话了,一方黑色大印伴着阵阵怨魂呼喊声从天空落下,直接把他压成了肉泥,身躯炸碎,四分五裂,血肉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落到了四方。
天地大势不存,则妖邪鬼魅出世,西城早已经不安分了,一些躲在暗中的外界修士悍然出手,击杀一位又一位年少有位的修士,要直接斩断召国十年之后的未来之路,这是一种狠辣极致的手段,不拿老辈人物下手,专门暗杀年轻一辈的修士,要从未来断送召国的大道。
而且这似乎还取得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可怕效果,渐渐的,召国自上古时代凝聚的大气运渐渐凋零了,普通人不再淡然,而是担忧着安危,一条条生命如花瓣坠落,洒下一片寂寥的哭泣之声,西城万物凋零,花朵枯萎,北城的山川崩塌,南城的一条条长河改道,东城倒是无忧无虑,只是一位浑身被沙土沾染的老者盘坐城门之上,悬浮虚空,浑身缭绕一层云雾,烨然若神人。
良久,这位老人似一片枯叶,缓缓飘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襟,整个人气息丧尽,身死化道。
“以寿元换气运,如此一番大手段简直足以堪比王侯神威,只是可惜有这样的修为而且如此愚蠢的修士,似乎只有你一人。”
天地间有阴测测的声音响起,那位老人身躯枯萎,刚要化为灰尘,飘散于天地间,却又一只弥天大手落下,一把将所有生机抓起,撒往了别处。
望尘塔之上的姜尘目眦欲裂,近乎疯狂,他知道这是一种歹毒无比的手段,能够驱逐人神魂,纵然死去,也无法化道,最终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哪怕你生前功德加身,也只能孤独一人永远飘荡在乾坤间,躲避春雷响,畏惧正气浩然威,可怜无比。
“苍天无眼,我有眼,此皆是妖言惑众而已!”
姜尘心海中翻腾不息,疏忽间卷起一股滔天大浪,他怒气上头,凭借着一腔浩然至刚气,居然站在望尘塔塔尖,对着苍茫大地怒吼,声音如惊雷般回荡天地间,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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