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西城自然不可能莫名便安静下来,远方有几挂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的紧儿,春节腊月的喜庆劲儿过去了一段时间,那抹如鲜血般地殷红也是有些诡异,没有了指指点点的三两围观路人,也没有了喧嚣和猜忌,尽管有些死气沉沉,却让姜尘心中一阵轻松。
失了人群,才能见得自己那颗人心。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扫了眼远方的摩肩接踵的人山,姜尘喃喃低语,他将气息沉稳了下来,裂山劲运转不息,像是一颗高悬九霄的星辰,心海处熠熠生辉。
山高必有精怪,暗处藏匿妖邪,凡事都讲个道理儿,他在西城动用了修士神通,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至于图谋何事,那还得等上一会儿,是非功过便就有了定论。
就在姜尘安静等待着不速之客到来时,突有一声尖细而突兀的呼喊声响
起,姜尘眉头一皱,下意识紧了紧肩上的翠竹。
“公子慢走,公子慢走,您老有件东西落在我们秀坊了。”
胖老板娘挥舞着粉色手绢儿,热情洋溢的扯着一块黑色绸缎长袍,一溜烟小跑到了姜尘面前,也不多说,仔仔细细将姜尘浑身看了个遍,然后便将黑色长袍硬生生塞到了姜尘手中。
“哎呦,我说上仙您走的可真着急,也须要记得‘人要衣装佛靠金镀’这个道理啊。”
很明显这位女子看见了姜尘方才的神通,也忘记了先前的鄙夷唾弃,用那对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姜尘浑身一颤。
他不想和这等唯利是图之人有过多交际,抱着黑色瓦罐就要离开,可胖老板娘似乎是不依不挠了,死死拽着姜尘胳膊,道:“上仙莫走,且帮我看看这家秀坊的风水可好,要知道神仙一言值千金呐。”
“哎呦,上仙看这衣衫您都收下了,不是要还上一份因果吗。”
“上仙别介,送出去的衣衫哪有收回的道理,您老拿着,那堆绿色木头我也不要了,要不给我们秀坊写一幅对联儿吧。”
胖老板娘神情激动,一张大嘴闭合的波个不停歇,市井小贩最是牙尖嘴利,要是说一些小道理和歪理邪说,他们甚至能将召国国都中的大学士给弄得哑口无言,且这位胖老板娘更是其中佼佼者,笑里藏刀,她浑然不顾危险,仿佛恨不得把姜尘吞了一般。
要说这种人也如苍蝇,喜叮人,嗡嗡乱叫且不要一张面皮,寻常人遇着了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但姜尘可没心情纠结这些事情儿,他将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别处。
可尤为显得诡异的是,在偌大西城的这一条街道上,本是热闹非凡的,可现在除了这位胖老板娘和他自己之外,竟然沉寂的可怕,仿佛暴风骤雨前的宁静。
“小人如鬼,这女子举头三尺处有一团鬼雾,也当真是霉运滔天的逆种。”
一道轻语之声仿佛是山间清泉在流淌,姜尘猛然回首,看见一道俊朗的身姿在月色下缓缓靠近,身躯微微一顿。
这居然是先前那位怒斥他没教养的青年男子。
剑眉星瞳,白衣若雪般无暇,月光清冷倒映出这位男子略显成熟的面庞,眼眸中隐隐孕育精芒。
此时看来,他显然不是个凡夫俗子,若不是个修炼有成的修士,也起码是个修心之道上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的凡俗之辈。
“给你千金,暂且压住那群魑魅魍魉,可能走多远,还需看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从金钱粪土中走出了。”
那位白衣男子顺着春风走到了姜尘跟前,神神叨叨般说了一堆话语,也不见扯住了姜尘胳膊的胖老板娘有什么动作,只是整整站在原地聆听,忽然间白衣男子一声轻喝,仿佛闷雷乍响,胖老板娘放开了姜尘,呆滞笨拙的伸出手从白衣男子处接过一张召国金票,折过身子,一步一顿像是失了魂魄般走回了秀坊。
姜尘看在眼里,心中早已冰凉彻骨。
须知人为万物之灵,七窍三魂五命诸魂魄皆有神明潜藏,凡人尚未打通心海,无法沟通神明,但大体上也不例外,而这位男子言语之间夺人心魂,覆灭了潜藏人体内的神明,这是一种怎样的大神通...至少姜尘这些年在底蕴深厚的姜家,就没发现任何人能拥有这种恐怖修为。
白衣男子意犹未尽的凝视着那位胖老板娘的身影,喃喃道:“这居然是一位怨女,也不知几世了,竟是能在汤氏的术法中不受影响,如果被一些妖邪知晓,定然会把她给吞了。”
姜尘站在一旁,听着这位男子絮絮叨叨,也没有打断,但是浑身已经处在了警戒状态,心海之中更是隐隐流淌出了一股苍茫的杀伐之气,只要情况不变,他定然会雷霆出手。
“阁下别紧张,我无恶意,我若有恶意,你也逃不出。”
白衣男子看了看姜尘已经紧握着的拳头,似乎有几分吃惊,他将眼眸微眯起,道:“我只是个传口信儿的,希望你能跟随我去见一下公子,还望阁下莫要误会。”
白衣男子神态自然,丝毫没有做作之态,姜尘思索一番,便消去了心海中的图腾之力,但语气依旧冰冷,道:“敢问前辈如此修为,为何还要屈居人下,且那位公子又与我何干,为什么要让我前去。”
这位男子看起来而立之年的岁数,但姜尘心里也很清楚,一些修为到了高深境界的厉害角色,可以动用神通改变容颜,青春常驻,譬如在凉州某个古国中就有一尊名为‘长生泉’的图腾,观想之后能明悟生死,堪破大道,更是能让容颜如松柏,长青不枯萎,是无数女性修士的梦中仙地,端的神奥非凡。
可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甘愿屈居人下,并为其跑腿儿,那他背后之人可真是有点厉害了。
姜尘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赋绝艳之辈,但他更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尤其在西城,在召国,在凉州,这一点最是常见。
“闻道有先后,却与年纪无关,既然小兄弟你是一位修士,公子要寻你,自然是要论道一番了。”
青年男子微笑,俯瞰着护城河河畔波光粼粼的流水,白衣胜雪,加之月光的清冷,竟油然而生出几分萧瑟。
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人。
姜尘忽然产生了一点兴趣,整了整背上的翠竹,抱着瓦罐,道:“这样方便吗。”
“自然方便。”
白衣男子哑然失笑,正准备上前引路,姜尘又是连忙拦住了他。
“怎么?”
姜尘憨厚的笑了笑,常年绷紧的神经此时竟然有些松弛了,仿佛放开了某些羁绊。
“有酒吗?”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