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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98章 情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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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喝口奶奶,好不好?”元澈搂着不断挣扎圆滚滚的小东西,把小木勺伸到嫩粉嫩粉的小嘴旁边。

    木勺里是羊奶和御田里才有的碧粳米一起熬煮的奶粥,闻者就很香。可白胖白胖的小娃娃却不买账,手一挥就推翻了木勺,元澈慌忙又胳膊去挡。

    得,又是一身衣裳。

    元府里几个养过孩子的嬷嬷在一旁看得满头大汗,相互对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嬷嬷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爷,要不奴才们来罢?”

    元澈额头上也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儿,闻言随意扫一眼,曼声道:“不用。你们站远点,屋里烧的这样暖和,别憋着小娃儿!”

    几个嬷嬷默默的抹抹头上的冷汗,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小娃娃是哪儿来的呀!怎么老爷这里会有小娃儿呀!这不会是老爷的孩子罢!天呐,王爷呀,这可怎么办呀!

    她们都是内务府千挑万选出来的嬷嬷,既忠心又办事儿才会被王爷指派到爷身边儿,巴巴送去了北边,前几年才又跟着回了京,最是清楚王爷和她们老爷之间的事情——什么钟情肃王妃!这才是王爷心尖尖上的那位呢!为着这位,王爷千金之躯,在北边那极寒的地方摸爬滚打,受伤流血的,那赫赫的战功——还不是因为这位在北地么!要不然攒军功什么地方使不得,何必去那最危险困苦的地方!王爷对她们老爷的她们都看在眼里,谁承想不声不响的老爷这里冒出来一个胖娃娃,老爷还百般宠爱根本不加他人之手的模样!天呐,为首的嬷嬷只觉得脖子里凉丝丝的,这大好的脑袋不知道还能在上头呆多久……

    “吃一口,就一口!来,啊~”元澈怕湿衣裳漆着孩子,索性连扒带抖的将棉袍脱下来踢下暖炕去,只穿着中衣小心翼翼的继续投喂。

    小娃娃长得极喜人,肥肥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圆溜溜的湿润润的,小胳膊小腿儿跟藕节似得连在圆滚滚的小身子上,嘟着嫩呼呼的小嘴巴一个劲儿往门口那儿瞧,元澈喂十回得有八回是胸前的棉兜兜‘吃’了奶粥。

    “呜~~”爹爹怎么还不会来呀?

    胖娃娃等了好久,等的眼睛都酸了还不见爹爹和滚滚来哄娃娃,小嘴儿一瘪,拱到元澈怀里委屈的掉金珠儿了!

    喂了这半天,厨房里已经端来三四回奶粥了,可小娃儿吃了还没有小半碗儿,元澈眉毛一挑,看一眼琉璃窗子外头的天色,搂住委屈的小胖猪猪,低声道:“什么时辰了?墨儿还没回来?!”

    小黄门上前接过小碗儿,低头轻声回道:“禀老爷,少爷和环少爷被任府的亲家给留住了……兴许兴许还得等一会儿!”

    拍拍胖娃娃的圆屁股,元澈轻声细语的哄:“噢噢,不哭啊~”又蹙眉低喝道:“那还不去请!明儿才是正日子,今儿留住了算什么!任老头是老糊涂了!”

    “是是!”小黄门连声应下,垂首轻巧的快步跑出去,临出内室前还递给嬷嬷们一个自求多福的小眼神儿,被嬷嬷们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胖娃娃在元澈怀里乱拱,嘴里呜呜的叫着,可人疼的元澈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小心把娃娃抱起来,生恐他憋着,摇着他足有五个小涡涡的胖爪爪逗他。

    胖娃娃抬脸看这个很好看很好看又香喷喷的人,裂开小嘴小嘴儿冲他笑了一下。元澈捂住心口,哎唷,太可爱了!嬷嬷们也被这笑脸儿迷了眼,一个年纪大的嬷嬷没撑住,“嗳哟”一声叫出来,惹得小娃娃歪着头去找,那嬷嬷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硬生生笑成了一朵花儿,乐呵呵的嘴里“嘬嘬”的逗他,小娃娃给面子的咯咯笑起来,简直闪花了一屋子人的眼。

    元澈一手揽着小娃娃,一手在炕头的百宝柜里囫囵翻腾,企图找个能当玩具哄小娃娃的物事,摸了半天,忽的在一个匣子里摸到一个温润细腻的物件儿,元澈眼睛一亮,把那东西拎出来,却是一把晶莹无瑕白如截脂的羊脂玉小剑!

    小剑巧夺天工,一把玉剑对着光细看只有剑柄有祥云围绕的龙纹,那祥云里的龙环簇着一个几乎看不来的“斌”字,龙纹环绕着剑柄,正好让人握住不会手滑。

    几个嬷嬷笑眯眯的看在榻上扭动的小白团儿,一个个眼珠子都长在上头了,直到当中最沉稳的大嬷嬷无意间搭眼瞧见那柄小臂长的玉剑——喝!倒抽一口凉气,大嬷嬷的心肝都快蹦到外头来,眼前一黑,心道我命休矣!

    她那口气抽的实在是太大声了,另外四个嬷嬷抽空扫了她一眼,被她这幅背过气的样子吓着,才想起来她们现在杵在什么境地上。大嬷嬷一双曾经吓哭过小丫头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把玉剑,小娃娃举着玉剑笑的咯咯乐,大嬷嬷的眼随着那双小胖爪从左边移到右边,从上头移到下面,一只脚向前生怕小祖宗把那玉剑扔下床来来不及接住。我的菩萨唷,旁人不知道,她这跟在老爷身边近二十年的老婆子最清楚,那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儿,是王爷十五岁随大臣安抚西疆的时候从昆仑山下的玉河中亲自捞到的籽料,王爷同亲卫一起在当地人带领下捞了多少籽料,才被王爷捞到这块无暇美玉,除了请御匠师雕琢,就连上头的纹路都是王爷亲自画出来的!大嬷嬷头都要炸了,老爷对这玉剑有多珍惜是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老爷每日都爱把玩一番,这玉剑的匣子也不会被搁在这百宝柜里——大嬷嬷心里捶胸顿足,深恨自己怎么就没先给挪到老爷的书房里去?

    羊脂白玉素以温润细密腻滑如羊油著称,胖娃娃显然很是喜爱这柄小玉剑,捧着抱着搂着,咯咯笑着不撒手,亲的玉剑上头都是口水。元澈双手成圆状虚环着他,心里头是极为满意的,自古以玉喻君子,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胖团儿喜欢玉剑,很好很好,日后必然是个磊落坦荡的君子!

    大嬷嬷提心吊胆的看着,另几个嬷嬷以为她是怕摔了胖娃娃,都道大嬷嬷面冷心热,不约而同的想这炕宽大着呢,大嬷嬷这是杞人忧天了。哪知道大嬷嬷的心肝一会跳的极快一会又吓得慢半拍,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小娃娃高兴了,元澈瞟一眼站的远远的姿势怪异(←大嬷嬷)的几个嬷嬷,温声吩咐:“去拿奶粥来。”嬷嬷们慌不迭的去厨房端粥了,小厨房的火一直没停,新鲜的奶粥也是两个炤上一茬一茬的熬,生怕老爷吩咐的时候没有。

    元澈端着青玉小碗儿趁着小东西的高兴劲儿又喂了小半碗,才觉得好了,随手把碗递给旁人,扯掉小东西身上的饭兜兜,搓热了手伸进去在小肚肚上摸了摸,好吧,一直是圆滚滚的,元奶爹也没摸出什么来,面上还故作正经的点头:“嗯,吃饱了!”

    胖东西被大手摸的痒痒的,抱着玉剑咯咯笑躲那只手,大嬷嬷一双眼大到不可思议的境地,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玉剑,都不带眨眼的。

    “嗯?把火墙烘上了?”朱斌披着玄色斗篷,风尘仆仆的进门来,眼睛一扫道。

    打帘的小黄门头垂的低低的,若不是曾受过训练,把礼仪规矩都刻进骨头里去了,他能把头垂到地上去。

    朱斌贴身的内侍官横了一眼那小黄门,忙忙走上前接住朱斌脱下来的斗篷。

    听见内室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朱斌心里头一暖,笑道:“你们爷这么早就歇着了,还有谁在,是墨哥儿和环小子两个?”

    在外头站着守门的两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跟哑巴似得不吭声儿,朱斌拧起眉角,心里疑惑。他身边贴身的内侍官冷哼一声,“爷问话,怎么不回?”这几个都是经过他的手调理出来的伶俐人儿,今儿是怎么了,胆大包天连王爷的话都不回了。

    “是小少爷在……”大丫头颤着音儿艰难把话说出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也不肯吱声儿。

    “什么小少爷?”朱斌一边脱沾了灰的外袍,一边沉声道。还没等回话儿,里边就传来几声清脆脆的小嗓音,“贴(爹)~呜!贴呜~”还有元澈笑着夸赞的温润声音。

    哪儿来的小孩儿?看这些下人这般惊恐的模样,由不得朱斌不乱想,朱斌只觉的空空的,手脚都僵硬起来——他知道逸之心里头一直有怨,不仅恨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四王八公,他也怨不能保住忠臣的当今的圣上,当年皇父束手束脚,在元家遭此大难时却没有作为,害的元家除了一个元逸之满门死绝。这种怨愤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臣之思在逸之脑子里日日纠缠,历经十多年的发酵,成了他心上的一道伤不能愈合只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不去碰,粉饰太平——他此生唯悦逸之,又添上了这些承继皇父的愧疚,满心满意都是他一人,逸之要什么他都愿意双手奉上,可若是他想要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呢?

    朱斌眉心的深深的印痕成“川”字,他一直以为只要逸之说,他什么都愿意给,可现在这紧缩成一团的心是怎么回事儿?

    朱斌的内侍官小心翼翼的替他除了外袍,偷眼瞄了他一眼,只觉得胆都碎了,生怕主子按捺不住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若是不小心伤了元爷,等主子静下来,后悔的还是他自己!

    深深吸一口气,朱斌就要亲手去掀那新挂上的锦布帘,血溅疆场他朱永安都没怕过,这回,是生是死,合该他自己亲眼看个清楚!

    “永安?”里头元澈听见动静,扬声道,“你先别进来,靠近那个熏笼散散身上的寒气再说!朱嬷嬷,你去给你们王爷拿身暖好的袍子去,灰扑扑的别叫他进来!”

    大嬷嬷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闻言只好心神不宁的拿起炕角上一直烘着的棉袍,边往外出去边梗着脖子回头去瞧那玉剑儿,只恨自己老子没给脑袋后头再生一对眼睛出来!

    “王王爷!”直到看见了朱斌大嬷嬷才回过神,瞬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苍天哪,里头那个胖娃娃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呢,王爷怎么就从京郊大营回来了呢!今天不会发生什么血溅啊人命啊不吉利的事……罢?

    倒是朱斌此时脸上已经是喜怒不显的正常脸色了,他心虽吊着,但听到元澈和往常一般的语调儿,心里稍稍踏实了些,朱大亲王现在想的是:只要逸之没想摆脱他,那就什么都好,他也什么都……能忍!朱亲王眼底一片血红,他能忍逸之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但生孩子的女人却绝对容不得!

    脸上沉稳如斯,可心里头已经把历代的酷刑回忆了一个遍的朱亲王淡定的掀起布帘,稳步踏入内室……

    “啊!”胖娃子猛地回过头来,惊得元澈忙用胳膊去拦,生恐他那软趴趴的身子骨撑不住这么大的动作。

    “呜~”见不是爹亲和圆滚滚,胖娃子呜咽一声,好似刚出了娘胎的小奶狗儿似得。

    朱斌盯着那嫩趴趴的生物仔细打量了两眼,从嘴里吐出一口气,长得倒不像逸之,难不成像那女人?脑海中奔跑着成群的草泥马,朱亲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朱亲王的脸实在太硬太臭,又有一股子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萧杀王霸之气,软娃子很是敏感的瞄了两眼,就把连头带脸拱到元澈怀里去了,只露出个肥肥圆圆的小屁股在外头。

    元澈扑哧笑了,冲着朱斌摆手:“快收起你那板砖脸,看把孩子吓得。”板砖脸是个从史墨嘴里听来的新鲜词儿,元澈有一次去看小外甥,正碰上吃味的环小子跟他闹别扭,小外甥翻找出一块大青砖,和贾环的脸并排举着,边来回瞅便啧啧道:“多像!看你这板砖脸……臭,真臭!”

    朱亲王大马金刀的往那炕上一坐,倍有气势。只不说话。

    胖娃子在元澈怀里拱了几下,探出头来偷瞄了一眼,就见那个吓人的大大就坐在外头,唬的嗖一声又埋进元澈的怀里去。

    元澈乐的肚子都疼了,一手揽着娃娃,一手捂着嘴闷笑。

    朱亲王坐在那里没动静儿,小胖团埋头两下下之后又好奇了,黑不溜丢的眼睛好奇的看背对着他的大大,偎在元澈怀里,又短又肥白生生的手指头指着朱斌,奶声奶气的跟喂他吃饭的好闻的人说话,不过他的语言,才高八斗的元大才子也搞不懂。

    “诶,孩子跟你说话呢。”元小舅很可耻的祸水东引,伸出脚点点某人英挺的脊背。

    朱亲王其实心里头正难受正酸着,虽说他拼命说逸之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也会让自己接受让自己喜欢,可总是拗不过心里头最真实的想法,要是这会儿朱亲王的心声能外放,绝壁会听见“这么个又软又胖还笨的只会呜噜的肥团,有这么高兴么!”“那个敢撬他朱永安墙角的女人是谁?看他怎么收拾她!”…的话来……

    朱亲王不愿意说话,大手却往后一捞,把个细瘦白皙的脚丫子捞手里,兴许疑惑怎么没穿罗袜,还揉捏了好几下。

    元澈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通红,只觉着脚丫落到一个温热厚重的大手里,被手掌和指肚上因为练刀磨出的膙子摩挲的痒极了,一股子酥麻从脚尖窜到尾椎骨,忍不住鼻子里发出嘤咛的一声。

    闹了大红脸,元澈抱抱什么也不知道的胖团儿,眼睛飞快四扫了一下,见房里的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退下了,才松了口气,嘴里恼怒道:“松开!”

    可怜的薄皮-元小舅不知道的是,衷心护主的嬷嬷丫头小黄门们,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全都在内室的锦布帘子外屏息探听,严阵以待呢——自然,这奶猫似得喘息……都听在耳朵里——不约而同地震了震。大嬷嬷一副撸着袖子准备拉架的模样,瞄了那些小黄门一眼心里头忽的有些庆幸:亏得这些已经不是个男人了,要不然听到那样的声音……早就酥软去了,还能指望他们冲前头挨揍去?

    朱亲王被那一小声儿也撩拨的不行,由巫蛊一案涉案的几家发散出去牵连出来的各种犯律大罪的公侯世家已经查了近四个月,马上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只想象也知道会掀起怎样的大浪来,为了确保安稳,朱斌已经在京郊大营布置安排了大半个月,心里头着实想念他家这个温文时若玉树琼枝愤怒时如霹雳弦惊的人儿。可朱亲王还伤心难受着,不肯放开人家的脚丫子,胸中堵着一口气直想抄起长刀来再去冰天雪地的北面杀他几千个敌夷去!

    “怎么了?”看朱斌神色不对,元澈以为是京郊大营的事务不顺,把胖团子抱在怀里,一只腿别扭的蹭到他身边,把胖娃娃轻放到他怀里,努努嘴道:“喏,借你逗逗乐儿。”

    朱亲王整个人都僵了,这软趴趴跟没骨头似得……生恐动一动便弄坏了这小东西,没法子只好收回捞着人家脚丫的手,动作硬邦邦的…托着——真的是托着,朱亲王两只修长的大手跟捧着见日既化的雪画似得,大气不敢出。

    胖团团似乎很新奇,圆溜溜的黑眼睛精神的看朱亲王的脸,两个小爪子还自来熟的抓住了人家的衣襟。

    元澈吃味的啧了一声,刚不还害怕朱永安那张板砖脸么,现在就靠上去了,小坏蛋,他刚刚逗了他那么久!

    “啧,两个臭小子,看一会他们来了我怎么收拾他们!”元小舅咬牙切齿,这会儿才有功夫发泄他对某两人的万分不满,“回来两天了,一直瞒着……今儿该把湘云的嫁妆送任家,两个臭小子才提溜个大篮子过来,搁下就走了,我掀开一看,险些没背过气去!”

    元小舅恨的牙痒痒,没发现朱亲王的异状,他说到这份上来龙去脉朱永安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此时朱亲王的脸都黑了,他心里都呕出血来翻腾这一回,都是自己误会了?——不!朱亲王森森的眼神透过锦布帘子冻僵了一窝子尽忠职守的嬷嬷丫头小黄门们,这起子奴才那样的做派,让他不想误会都难!

    大嬷嬷再也没心力担心那玉剑,僵硬着同手同脚游魂一般的出了门去,跟在她后头的还有一拨子元家得用的老人儿,唬的院里值守的侍卫一大跳,这这都是怎么了?

    唯一一个还有些精气神的就是朱亲王的贴身内侍官,他简直欲哭无泪:王爷不知道心里怄成什么样儿,他绝壁被这起子不中用没出息的崽子们连累了!

    许是朱亲王脸太黑,身上的低气压太重,胖团团扭了扭捧在人家大手里的小屁股,呜哇一声儿哭了。

    “噢噢!噢噢,不哭不哭……”元澈急忙接过来,抱在怀里轻哄,倒没怀疑到朱亲王身上去。

    朱斌早在小娃娃哭的一瞬间收拾好了表情和气压,端的是正直又纯良,好像吓哭小娃娃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似得,还关心的问:“饿了?”

    好吧,除了吓唬,朱亲王能想到的小孩儿哭的理由只剩这一个,原谅一个常年严肃冷脸的男人罢,皇宫家宴时他身边从来都是连小孩毛都摸不到的——更确切说,有端肃亲王朱永安在的场合,皇室宗亲都默契的不把自己府里年纪在十岁以下的孩子们带来,生恐被那气势一吓,娃娃们禁不住啼哭不已难以收场。

    元澈摇摇头,道:“刚喂过,应该不是,今儿已经哭了不少回了,想来是想那两个臭小子了。哼!两个小子,胆儿肥了……”

    朱亲王鼻子耸一耸,丝丝缕缕不好说的味道传进鼻子里,迟疑的看看穿着大红小薄袄子的白玉娃娃,带着黄玉扳指的右手大拇指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最后耐不住轻轻拉开娃娃的连脚小裤裤,看见一抹可疑的黄色……

    “奶娘进来!”朱亲王手一抖,立刻朝门外低喝。

    这哪儿有什么奶娘啊,只有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在,听闻忙进来,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七八分,连忙抱起小娃娃要到隔壁偏房去换。

    元澈不舍得,“在这里换就是了。”

    嬷嬷瞅瞅王爷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怕是有些味道,这一会子恐怕不好散味儿,一会小少爷还要抱过来,恐他不喜。”

    元澈这才点头,一面指着梅花式矮几上的大篮子,“拿那篮子里的换,别冻着他了。”竹编的大篮子最底下厚厚铺垫着的不是小褥子小被子,而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裳和尿垫儿——都是些这里没有的样式,全是史墨照着前世尿不湿的样子设计的可以摊开的三角小裤裤,换洗都很方便。胖娃娃已经j□j个月了,吃喝拉撒都有了些规律模样,大概一个时辰只换两三回就好,随篮子附上的信里写的清清楚楚,元澈都有些经验了,当然,先前那些只是尿尿,粑粑还是头一回……

    眼睛跟粘到胖娃娃身上似得,元澈恋恋不舍,看到嬷嬷给包上小被子抱出去,这边汲上鞋就想跟上去,被朱亲王一把给拉住。

    朱亲王的力气绝对不是常人能比,轻轻松松就把人抱上了炕,拢在怀里皱眉道:“你体寒,这屋子里暖和也就罢了,怎地还要穿成这样出去?”

    这时朱亲王才有功夫细细打量怀里的这人,一打眼就看见白生生的小半胸膛——胖团儿在元澈怀里又钻又拱的,中衣早就松松垮垮了,这还是他用手拢了一下的结果,要不然半个胸腹都露出来了。

    朱亲王登时就觉得鼻子有些痒喉咙有些干,干咳一声替人整整衣襟,一遍故作正经的扯了个话头,却不慎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话一出口朱亲王就愣住了,心头涌上来一股子细细密密的疼痛。元澈也愣住了,诧异的看向他,待看到这人没掩饰好的忐忑不安后,忽而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若是想要孩子还会等到现在?早在北疆时多少姑娘要给我生孩子的,你忘了?”

    这话不假,北疆环境恶劣,养出的女孩儿不像富庶的中原之地那样娇弱柔美,向来有一股子飒爽的豪气,男人则大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汉,像元澈这样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的气质可谓独一份儿,多少北疆的女孩儿看上了这个温文却有胆气的男子,当街求亲求爱的也是有的,北地女子骨架大身子康健素来好生养,就有姑娘直接说替元澈生娃娃……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朱亲王心里头都松一口,元澈要是单纯喜欢孩子,他们可以收养玉雪可爱的娃娃,再不成,给小外甥下药让他生个孩子出来养也是使得的,但元澈和旁的女人生下完全与他不相干的孩子,朱斌还是无法接受——若这个娃娃是元澈的孩子,已经发生的事他可以尝试着去接受,但这孩子不是,朱斌完全不能忍受元澈在他知道的时候去抱别的女人,既然以前没有发生,那以后必然不会有万一。

    “这是什么!”朱斌的手蓦地停下,脸黑黑的拉开元澈的衣襟,指着一边茱萸上的两颗小牙印道。

    “嘿嘿”元小舅不好意思的拢起衣襟,哪儿来的昭然若揭。小东西嘴里只有门口四颗小牙,却对磨牙执着的很,元澈今天不知被他咬了多少次,咪咪上的这两个牙印儿是刚咬的,还没消下去就被朱斌发现了。

    朱斌立马推翻了先前脑子里的想法,等湘云的亲事过了,这娃娃还是哪儿来回哪,他和逸之的院子里坚决不允许出现这种生物——这全是他的领地好么!朱亲王已经在心里头跟两个小外甥记上了一笔,尤其是倒霉的贾小环,因着他耐|操又狡诈,朱亲王和元小舅历来是宠着白嫩墨小外甥,把个高了史墨半头的劲瘦有力的环儿用来出气——那小子也乐意不是么,元澈罚了一回史墨他就记心里,千方百计的坑了元澈一把,元澈酸软在床上起不来捶着枕头要收拾他。

    “啊!”元澈死命的去推埋在自己怀里的大脑袋,羞怒的脸都红了。只是确认主权的朱大舅哪儿是那么容易推拒的,又嘬又吸,又咬又磨,直到艳红肿大的茱萸结结实实的盖了自己的私章后,朱大舅才‘勉为其难’的在元澈爆发前一瞬抬起他高贵的头颅……

    ……“舅舅!”“咳,大舅也在。”

    元澈冷着一张脸。

    他身后,是睡的香甜的冒泡泡的玉娃娃。两只胖爪爪虚握成团儿,摆在鼓鼓的脸颊旁边,间或咕哝一声谁也听不懂的话,奶奶的腔调听软了一屋子人的心。

    “这是竹熊?”朱斌指着史墨怀里那团圆滚滚黑白相间的物事,诧异。

    史墨拉起圆乎乎的熊猫爪子冲元小舅摇了摇,撒娇一般的凑过来,“小舅舅,呐。”把那小小的一只熊猫轻轻搁在胖娃娃身边儿,胖娃娃翻了个身,小胳膊搂住软软的熊猫崽儿,嘴里喃喃“咕咕(滚滚)”,小熊猫舔了舔他,温顺的闭上眼睛,两个软团子就这样靠在一起,香香甜甜的睡了。

    这画面忒温暖可爱,元澈冷脸摆不住了,捏捏小外甥的脸颊,“哼,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这娃娃哪儿来的?从实交代!”只要不是拐骗的人家的,他就能扛得住——小娃娃可爱,他也喜欢的不得了……

    史墨揉揉脸,笑眯眯的摸摸这个,揉揉那个,被元小舅打开了爪子才含糊不清的道:“……反正这就是我们儿子了,舅舅放心,身世绝对清白,只是我和环儿捡到他的时候可不好,亏得小宝宝养的快,要不然……”

    听了他这话,朱斌和元澈了然于心,知道这小娃娃必然是他们两个从受灾州县捡到的,想来那情形定然不怎么赏心悦目才让外甥这么避讳。

    “罢了,你要养就养,只一样,你们得好好抚育!”元澈看着小宝贝睡的酣甜的样子,点头同意了。心有灵犀似得,朱斌看他一样,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示意具体情况和这小娃娃的背景他会让人查清楚的——当然,这些就不用告诉小外甥了。

    贾环却是知机,但也不会说出来——这时机有些巧,还是查清楚放心。

    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对史墨隐瞒下来:这些年他们也看明白了,史墨小时候显得老成好似多有心眼似得,其实不过就是他年幼困苦艰难而磨练出来的表象罢了,小孩儿其实很单纯没心机,他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对那些阴谋诡计却是只通了半窍,这样的‘先天’条件,再怎么调|教都比不上朝堂上那些一句话十八个弯的老油子,索性便由着他——反正他们护得住,等元澈老了,环儿自然长起来站出来,墨哥儿这样开开心心的一辈子却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就连前程,元澈等人也替他设想好了,史墨的性情和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适合工部没有了。那里头蹲的大多是些埋头天工记忆的老木讷,不会奉承钻营却最佩服心中有沟壑的人,史墨去了那儿,凭他这些年私底下鼓捣出来的物事,也能混的如鱼得水……

    *************

    “贴贴(爹爹)~~”炕上的小宝贝扭动了一下,嘴里喃喃道。泛着微微玉光的玉剑躺在暖炕的正当间儿,恐怕得两个主人上炕睡觉的时候被硌着才能发现了,只是那时朱大亲王擎着两人挂满粘哒哒口水的定情信物会是什么样的脸色就天晓得了……当然,还可以从次日元小舅腰疼的程度窥探一二……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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