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有一丝冷冽划过：“不过，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个东西，还算不算是人。”
正欲转身离去，梦魇拉住我的袖子，眉宇间突然出现一抹深思：“听你这样说，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算了，我回冥界了。”
梦魇仔细的看着我，半响好笑的摇了摇头：“马耳，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我梦魇活到现在，还没有哪个人能左右我丝毫喜怒。你是不是受了阎王的冷落，有些莫受不了了？”
我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对了，梦魇，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反正就是会让你动感情的那种…。事……。”
我吁了口气，她好奇的看着我：“怎的了，姐姐可是犯了什么事了？”
梦魇提着宫灯，站在我面前。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宫灯上还画着一副焚香抚琴的仕女图。她慵懒的抚顺了自己耳边的发丝：“姐姐早就来了。她在替我和那个青璃国储君周旋呢。”
想你个头。我翻了个白眼，见她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是知道阿雅盗取了天符。只得心平气和的问她道：“阿雅没有来过吗？”
她掩唇一笑：“不会是想我了吧？”
她娇艳的看着我，咯咯一笑风情万种：“这话怕是该我来问你吧。马耳，你不在地府当差，来这里干什么？”
我回头看她：“梦魇？你怎么在这儿？”
梦魇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宫装，提着一盏发出淡黄色微光的宫灯，从一边的阶梯下款款而下。
我环视了四周，冰冷的囚室里，有无数铁制的枷锁摆在一个泛着铁锈的铁架上。我盯着它好奇看了一会，身后有女子声音诧异响起：“马耳？”
青红交加的冥火照亮了身旁分寸之地。
半响我才想起自己是地府鬼差，指尖燃起了一团冥火。
我蹲了下去，像个瞎子般摸索了片刻，铁大理石坚硬而寒冷的地面没有一丝水泽。
有滴答的水声在远处有规律的响起。我大睁着眼睛，仍然无法看清黑暗里的一分一毫。
皇宫毕竟是高位者居住的地方，再怎么说也该是金碧辉煌雕金砌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连一贯在地府看惯了阴沉天空和猩红花朵的我都无法适应这样浓稠如水的黑暗。
我惊了一惊，按照我的想法，我既是顺着梦魇的气息追来，那么此刻就应该身处于青璃国的皇宫之中。
踏出的第一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哦了一声，手指成诀，对他诚恳而慎重的点头道：“牛头，我的俸禄就包在你身上了。”
牛头欢喜的看着我，半响才低低道：“马耳，这是你第一次托我做事。”
自从回了地府之后，那阎王又回到了以前的冷淡模样。想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冥王，我若是离开一时半会估摸他也不能发现什么。我拿起生死簿，郑重而小心翼翼的递给牛头：“我走了，那你小心点。”
牛头灿烂一笑，胸脯拍的蹦蹦作响：“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我翻了翻自己的生死簿，上面列着条条列列的名单。这些代表着命不久矣的名字，只要将手指放在上面，这灌注了法力的册子就能将我牵引至那个将死之人的身边。我犹豫了一下，对满脸期待的牛头道：“嗯，可是要是让冥王知道我偷偷去了人间……。”
我同牛头说了阿雅的忧虑之后，牛头拍了拍胸脯，对我道：“若是你担心的话，你大可去凡间一趟，这里的职务，我替你担着便是。”
其间我也问过牛头，那青璃国储君的魂魄是否已经归位。牛头翻了翻自己的生死簿，对我遗憾的摇摇头，并且对我为什么这么盼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储君翘辫子感到十分不解。
之后的几日，倒是没什么异样。地府里新收的魂魄或多或少没什么变化，至少是没有什么人间大战或是阿雅大开杀戒的痕迹。
我想知道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又有怎么样的过去。
六界浩瀚，要寻找这样一个毫无根据的过去，无异于大海捞针。这百年里，我还真未有关于过往的一丝痕迹。
地府里两大鬼差之一的马耳，从满地曼珠沙华中醒来的女子，没有记忆，没有法力，没有六界之中任何一界的明显特征，唯一的特色，就是自己一双马耳。
这就是所有半道入鬼差的悲哀。我也曾寻找过自己的过往。
好歹梦魇还有一个姐姐时常探访聊以安慰，牛头还有一个位列仙班的父亲聊以寄托，即便是从天界而来的阎王也有收错魂魄的鬼差聊以暴跳如雷冷嘲热讽。我没有来历，没有过去，没有亲人，没有任何可以聊以慰藉。
地府生活本就寂寥。在这冥府，漆黑夜幕血红彼岸花的交织是唯一的色彩，既不如传说中的天界金碧辉煌仙气缥缈，也不如人间繁华多彩花样百出。做一个鬼差实在是很无趣，做一个半任的鬼差更是无聊。
所谓阁院，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屋子而已。我是鬼差，除非心血来潮，否则便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进食，白天和黑夜在我眼中等同。那么，这个屋子，真的就只是一个空荡，算得上一无所有的屋子。在上代阎王还在冥府看管冥府职务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回过这个一无是处的屋子。但如今新冥王来了，新规矩定下来，我平白多出了一半的空闲时间，都可以拿来站在屋子的窗台旁睁着眼发呆。
所幸彼岸花通灵，至少这大红色的花朵们是知道给我踏下的每一步让开一个同我鞋印刚刚合适的空隙，好让我不用蹦蹦跳跳或者是踩着一脚比鲜血还浓稠的花汁回到自己常年紧闭的阁院。
地府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犹如遍地燃烧的火焰，灼灼的蔓延到了所有地方。这些由历代冥王亲手栽种吸食活人阳气的冥花生命力远超我的想象。在我离开冥界前往人间的四个月里，由冥河肆无忌惮的一路蔓延，它们已经耀武扬威的霸占了我的小庭院。
在阿雅揣着那张符急匆匆的赶去解决梦魇的情劫之后，我径直回了自己的庭院。
照阿雅所说，梦魇既然是在度情劫，那想来她前世的恋人应该就是她这次暴毙的对象，青璃国储君。阿雅这样匆匆去了，肯定是要趁她俩生米还是生米的时候，把青璃国那背运的储君悄无声息的干掉。
尽管过程很上不得台面，但是梦魇也摆平了很多潜在的威胁。比如人间大战，生灵涂炭，以及地府鬼差忙不过来的窘迫状况。
从阎王或多或少的话里，我知道那梦魇的任务倒是和往常相同，君王嘛，只手运筹帷幄，身侧美人江山。虽说一个帝王见多识广，身侧美人如云，可他到底还是个男人。食色，性也，人间的男子怎么抵挡的住九尾妖狐的媚态天成容色动人。按以往的例子，只要梦魇出马，什么帝王，储君，大将，不出半月，肯定全都会拜倒在梦魇的大红裙下恨不得为她立即去死。但事实上，他们也真的会如愿以偿尽快暴毙身亡。
不同于我这个才在冥界厮混了百年的鬼差，阿雅毕竟是活了上千年上万年的老狐狸，这点瞒天过海的小手段自然也是有的。
对于梦魇的事情，我有些隐隐的担忧。但是既然连真龙化身与天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冷面阎王都不再追究此事，阿雅盗取天符倒也不需要再操什么心。
告诉阿雅梦魇的消息之后，阿雅便道了谢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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