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日过去了。
宇文睿归心似箭,怎奈之前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堪。倒不为别的,她怕自己走到半路伤口崩开。崩开就崩开,不过疼些,也是无妨,她最担心的是这么血淋淋地出现在阿嫂面前,惊吓着她。去乌尔山的路上,她反复嘱咐过柴师姐,万万不可告诉阿嫂自己为取眠心草受伤的事。柴师姐是满口答应的。
宇文睿悄悄看过伤处,她自己都觉得那左胸口上肌肉翻起的三角状创口挺狰狞的。深浅不一的红色,是她身体里淌出来的已经干涸的血和创面上结的痂;白色的,是漠南的疗伤圣药的粉末。掺杂在一处,成了一种诡异的粉色。
这么可怕的样子,还是别让阿嫂看见的好。
果然如凰儿所说,落疤是一定的了。幸亏宇文睿不是个爱臭美的人,要不是担心阿嫂看了难过,她倒觉得自己这疤落得挺有成就感的。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挂彩的?
想到将来终有一天,自己会与阿嫂赤诚相对,宇文睿的脸上就发烧。
这事儿想想也是挺美的啊!
她痴痴地对着眼前的空气傻笑。
不提防一抬头,正对上一脸怪异地打量她的吉祥。
宇文睿表情一僵,旋即回复如常,冲她招招手道:“小丫头,过来!”
吉祥早和她混熟了,挨挨蹭蹭到她身边,由着她搂着自己的肩膀,不时地揉揉自己的脑袋,或是拉拉自己的小辫子,也不着恼。
这个自称是“朕”的姑姑,吉祥觉得她有时候比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她喜欢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喜欢独自蹲在雪地上捏雪团子,还会一个人傻呵呵地笑,就像刚才那样。吉祥觉得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傻事。像小姨,还有漠南自己认识的许多人,都是每天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地做着自己的事,绝不会那么孩子气。自然是要让你见的。他们见到孤后,就质问你的下落,可见是为了寻你而来的。”
是阿嫂派来的吗?宇文睿心中激荡。
果不其然,那几个黑衣人正是吴斌和三名内廷侍卫,另外几人,是雍州节度使孟昭辉及他手下的几名高手。
这位孟节度使,就是景嘉悦的亲舅舅,孟夫人的胞弟。昔年宇文睿登基之前,景砚便想通过孟夫人联络他拥立新帝来着。
众人见到宇文睿安然无恙,都是又惊又喜,连忙拜倒。
宇文睿也是感动,一一搀扶起他们。
尤其是面对孟昭辉的时候,宇文睿感慨道:“孟卿是封疆重臣,竟能亲涉险地护驾,朕很是感动!”
孟昭辉也是个豪爽汉子,朗声道:“有陛下在,咱们大周才安稳!臣的性命,又算得什么?”
宇文睿又问道:“你们是如何来的?”
吴斌道:“陛下离开不久,太后就召见何大人与臣。命何大人统管御林军护卫京畿,命臣速到雍州找孟大人来漠南护驾。”
“阿嫂有心了!你们都辛苦了!”
宇文睿又摇头自责道:“此事,是朕疏忽任性了。”
“真的要走了?”凰儿不舍地凝着宇文睿。
“唔,这么些日子了,朕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北郑使者死在漠南,难免他们要疑到你的头上。凰儿,你要多加小心。”
凰儿鼻腔一酸,猛然转过身去,佯装替宇文睿收拾行装,却是不让她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声音却傲然道:“小小北郑,孤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宇文睿看着她的背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有些事,她不是看不懂。
有些情,她注定要辜负。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免得伤人。
沉默半晌,宇文睿先开口道:“有孟昭辉和吴斌他们保护朕……和吉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凰儿轻“嗯”一声,“你很快就会对北郑用兵吧?”
“是。”宇文睿坦然道。
“孤的五万铁骑等你的消息。”
“好。”
“吉祥你要好生待她,别让她受了委屈,孤的漠南将来还指望她承继呢!”漠南女王终于回复了几分霸主气势。
这一次,宇文睿却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凰儿,朕此生注定是要辜负你了!
吉祥,她将来做不得漠南女王,她会做皇帝。朕会把整个天下,都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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