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端坐着已经很久了，手上夹着一支香烟，烟草已经燃尽，只剩下长长的一截烟灰，随意的抖动都会使它掉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从迷失的状态中回过神，他看了看房间中两台入梦仪，一台是刚刚自己使用的，一台是对方使用的，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显然患者已经走了很久了。
中心位置依然是那台熟悉的“先驱者”超级电脑，不过似乎出了点状况一样，暂时无法启动。
韩灵将烟头按进玻璃烟灰缸，然后起身向窗口走去，那里关着窗帘，外边的阳光很大。
他拉开了窗帘，耀眼而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使他都睁不开眼睛。
等他适应了阳光后，窗外出现了熟悉的景象，一棵茁壮的桔子树。现在是秋天，树上的桔子大部分黄了，伸出手刚好能摘下。
铁护栏外并没有所谓的记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渺小的自己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身败名裂，呵，有什么身，有什么名，还真是挺不自量力的……
从小到大就一直平庸着过的，从上小学到大学，一步一步按着大众的方向走着，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拙劣的污点。
有时想着，这条稳妥安逸的路线真的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吗，当某天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要打破常规去做某事的时候，感觉自己绝不悔改的时候，义无反顾做好接受一切后果的时候，走着走着却又突然发现重回了原来的轨迹。
人类自古便有种循规蹈矩的意识。正是这种意识，才让人类只会走着别人走过的路，遵循着世间章法，生活就是如此的无趣。
梦境治疗师这种职业的出现打破了韩灵的窘境。
三个月前，在一场同学聚会上，当所有人都低调地炫耀着自己的成功的时候，韩灵注意到了一个人。在一个灯光暗淡角落里，一个男人不苟言笑的坐在一旁，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关联一般，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酒，淡淡的看着。
韩灵脑袋里过滤着这个人的脸，却丝毫没有印象，于是他端起啤酒走了过去。
“韩灵。”面前的人见韩灵走向自己，轻轻的抬了了下眉毛，打了声招呼。
“嗯嗯……你好……”这让韩灵不由地尴尬起来，他只好微微笑着，一边回应着，一边使劲在脑袋里找寻眼前人的名字。
“呵呵，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也是，当年在班上也不怎么说话，跟同学们交流得少。”
“陈……陈德西？”韩灵心虚的确认道。
“对呀，还是你够意思，记得我。”陈德西笑了笑，举起了啤酒和韩灵碰了下。
韩灵一边喝着酒一边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陈德西，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呀，臭小子，当年的200斤肥膘去哪里啦，没了这标志你叫人怎么认得你呀。”
眼前这人哪里还是200斤身材，完全是个正常比例身材。脸上的横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帅气的脸庞，所以说，每个胖子都是支潜力股。
“陈德西？！”一个男的听到这个名字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也一脸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张着嘴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许文昊，好久不见。”三人互相握了握手。
“哎呀，你是怎么搞的，好身材怎么不好好保持下去嘛。”许文昊开着玩笑，神秘的笑了笑，“是不是谈恋爱了，有喜欢的人了。”
“哪有，昊哥。”陈德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一支递给韩灵，一支递给许文昊，“上大学的那会儿科目考试多，压力大，你也知道，人丑就要多读书嘛，不知不觉就掉肉了。”
“哎哟哎哟，骂谁呢，你都帅成这样了，我们这种人还能活下去吗。”许文昊笑着，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拳轻轻地打在陈德西的胸膛上。
“最近在忙些啥呢？”显然在问陈德西韩灵两人。
韩灵是个程序员，每天就像他工作一样按部就班，千篇一律。许文昊中途辍学，只知道跟随他的二叔下过海，看他一身穿着打扮，也不失为一位成功人士。陈德西自从高中毕业就一直没得联系，于是两人好奇他的现状。
“我啊，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科学院工作。”
“哎呀，不错呀！我们班上就你最有出息。”许文昊猛地拍了一下陈德西的臂膀，然后瞅见了韩灵也站在旁边的，也拍了拍韩灵的肩膀，“程序员也不错的，挺辛苦的。”
韩灵干笑了一下。
“那你在科学院里研究什么，有没有高科技，要不我来帮你做做宣传，推销推销。”许文昊一边说一边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张金边名片，递给陈德西。
名片上印着“文昊传媒公司”。很显然，许文昊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
“昊哥太看得起我了，我在院里算是新人，就算有研究项目我也插不上手的。”陈德西接过名片看了看，慎重地回答道。
“嗯，那也不错呢，好好干，将来一定是未来之星。”许文昊又拍了拍陈德西的臂膀，向韩灵点头示意一下，算是告别，“好好喝酒，玩的开心点，那我去那边招待一下。”
韩灵看着许文昊端着酒杯走了过去，融入他的圈子里谈笑风生。
在场的同学个个穿着得体，仪表大方，都是各个领域各行各业的精英。如果不透露这是场同学聚会的话，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事业业绩评判大会了。
韩灵闷闷的喝了口酒。
“韩哥，当年学校里的气质哪去了呀，还一个人喝闷酒呢。”陈德西见韩灵一人光喝着酒不说话，一脸关心的问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记得你挺风趣的，经常还搭理我，那个时候还挺喜欢你的。”
“咳！”韩灵差点没把酒从鼻孔里喷出来，想着当年200斤心怀情愫的胖子爱慕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时候……画面太美，不敢想象。不过他还是镇定了一下，放下嘴边的啤酒杯，用手擦拭一下嘴巴，然后将那手伸过去，拍着陈德西的肩膀，“不好意思，当年没能明白你的心意，错过了你……”
“不是，是性格，性格！”陈德西尴尬的笑了笑。
“嗯嗯。”韩灵一本正经的紧闭嘴巴点着头，又拍了几下手，手干了，“我懂，我懂。”
两人相视而笑，感觉又回到了莘莘学子时代一般，开着玩笑，聊着天。只是当年的清秀面庞多了点岁月划痕，清澈的眼神也参杂了许生活的无奈。
“最近我们在做一项研究，有关于做梦的。”
“做梦？这个我擅长，我白天也做。”
“嗯，这个梦的研究是从古至今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特殊进展。而现在我们在这个领域上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你们可真够无聊的，连梦都要研究，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究怎么造飞机大炮，这样更有意思。”
“这项研究可比研究飞机大炮有意思多了。”陈德西突然认真起来，弄得韩灵也少许紧张起来，“你知道庄周梦蝶吗？我们也许会把他当做睡糊涂了来看，不以为然。常规认知里是不可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但事实真是如此吗？现实与梦境不能共存吗？为何在梦里的时候一切事情显得那么符合常理，但一醒来，立马觉得确实离谱了呢？”
“嗯…这是为什么呢？科学家。”韩灵感兴趣的听着，半瓶啤酒拿起来，又喝了一口。以一天半句话也不说的胖子现在都成演讲家了。
“你觉得能不能控制自己做梦？”陈德西问道。
轻柔的音乐放了起来，同学们各自挑选舞伴进入舞池。
“应该可以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什么东西想久了就应该晚上梦到了。”韩灵若有所思的讲到，他也没把握，毕竟自己真没去研究过做梦。
“错，人是无法控制自己做梦的，因为人要想控制一件事情，是你大脑经过判断后才提供去做的命令，你才会去执行，但当你睡着后，大脑处于休息待机状态，是无法下发指令的。”
“那你的意思是……”韩灵不解的问。
“梦是独立存在的。或许跟我们所处的世界一样，以另外一种形式而存在着。”
舞池中暗影流动，彩色旋转灯的光芒闪烁，周围的人们跟随着节奏沉寂在自己的舞姿中，扭动着身躯，如同鬼魅一般。
“你这样说有点******了吧。”韩灵倒吸一口气。
“******？就因为推翻以往人们对它的认知吗？过去的结论并不一定全是对的，我们要带有批判的眼光去看待。”
“嗯嗯，你说的梦是独立存在的，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咯。”韩灵笑了下，突然觉得，在这种场合突然跟着一个变化这么大的人，或者说一直以来没什么交流的人，聊着这样的话题，还聊了这么久，本身就觉得奇怪。
“如果我说，现在你正处在梦中，你会有什么反应？”陈德西忽然这么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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