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司的讲述，既着重介绍了V区东部因何荒芜，又引出了这个花园别墅区因何总闹鬼的具体原因，但最后，扯着扯着，却扯出了“真在闹鬼”的陶涛案。
同一时间，两边都在闹鬼？
隐隐中，我觉得这里面仿佛哪个地方很不对劲儿，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儿？
“还是有国家的时候好，”押司摇摇头，又在感慨：“之所以派我来坐镇V区快捕房，就是因为，的娱乐界人员，已在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试图尽快使其结案，将它搬上荧幕。我甚至已能估计到，再撑下去，最多三个月，娱乐界就会动用司法的力量，搬出法律条文了。如果还有国家，一纸文件下达，哪里还有那么多麻烦？”
我笑而摇头：“怀念国家？我看你怀念的只是，权力的美好。”
去国度化浪潮前，无论什么样的政治体系概念，在国家名义下，做事方式都是大义第一，法律第二。各种各样部门，都可以在自身权力范围内，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只问利弊，不论是否有法。但现在不同，法律是唯一的准绳，它只能看你如何去利用，而不论什么大义不大义。
押司当然知道我为何而笑。
他摇头：“你想歪了，法律不完善是永恒存在的，新的问题层出不穷，假如一切都必须立法之后才能做……”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在怀念‘国家’这名词？”我问。
押司怔。
我笑：“科学家说……”
押司也笑：“好了，打住。”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
在这当今科学大昌的时代里，科学家们首先推出一个“科学无国界”的说法概念，然后，一步步推出其文明进化理论。
而依照其文明进化理论，当时代发展到必须向星际索取资源时，谁也不可能造出地球那么大的星际母舰，因此，5公里直径，一直到50公里直径，已经是当今科技……嗯，科幻上的，理论极限。
那么实际上，当今的去国度化之后的大都市型社会结构，以及相应的都市联盟圈型生存方式，就是为了给这种星际探索首先奠定一个坚实的社会基础，让人们首先适应“我的大都市，以及，和我相关的都市联盟圈，就是我的全部。”这样一种生存概念和生存方式。在宏观上，它是无法规避的进化历程。因此，假设真在怀念某些名词，那就无异于宣称，他向往的不是人类的明天而是怀念文明的倒退。对于有职务者，这就会形成舆论质疑。
“郭宏。”押司说。
但是，去国度化之后的全是一个个大都市……这样一种生存方式和概念，和古代的城堡时期，真的有不同之处？当这种生存方式彻底形成，当今科学界，真就像宣传上那样，还没有一艘能够载人的星舰被制造出来？
要知道，古往今来历史都告诉我们，当一些东西开始出现，往往也就是，上层结构已经掌握到足够成熟的相应技术。
那不是自发出现。
而是被默许的，或者有意于幕后推动的，“观察期”。
“郭宏？”押司说。
但是……哪怕只有5公里直径的星际母舰已被制造出来，假设只是一艘试验性质的，也没必要现在就推动大都市联盟圈这种生存概念。
最重要是，为何非得推动这种生存概念？
我们的地球，真就已经无法满足现时代生存需求？
它的背后，是不是还隐含了什么更深层的，作为普通公民的我们，所无法理解和想象的真实……？
“郭宏！”押司喊：“郭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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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我赶紧抱歉：“不好意思，抛锚了，继续。你继续。”
点了点头，押司继续说道：
“后来，唇语专家把镜头内陶涛的喊叫进行了解读，最终都确定，他喊叫或者嘟囔的是：
黑暗……黑暗地带。”
他看着我，眼神奇特的，看着我。
“在那之后，我们抓捕陶涛的过程中，往往都是，这边报案发现了他，我们还在路上，别的地方又开始报案。大家都听到了陶涛疯狂叫喊的‘黑暗地带’几个字。”
“问题是，我们多次做过试验，哪怕百米赛跑速度，有些报案地点的不同，也无法抵达。”
“有些，哪怕开了最疯狂的赛车，之间没有任何阻拦，也无法抵达。”
“譬如，一分钟前V区西部最西端一家餐厅在报案，一分钟后，直线距离三公里外道路距离可能需要七公里远的V区电视塔最高层有人在录播厅的化妆室内见到了他……这个，谁能理解？”
“即便所有人都可以说谎，我们的特意布防的捕快，也确实发现，这一刻，他还在这里，下一刹，他就出现在那里。”
我激灵零打个冷战。
现在终于明白，之前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究竟不对劲儿在何处了。
……疯子般的陶涛，究竟怎么找到我的？究竟怎么出现在我屋子里的？
这之前，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对陶涛的感情是那么深厚，假如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我也可以无需房门钥匙就能大咧咧直接开了他的房门进他的住宅里等他，我相信没有疯之前的陶涛，见到我出现在他房间里，也不会有任何惊讶。因此，他出现在我的屋子里，我也就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可是现在再想……午城到寅城，我是坐列车来的。
不不不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和陶涛失去联系那么多年，他怎么就能找到我？他怎么就能出现在我屋子里！我是镖士，不能看做一般人，但他不是！
“对了！”我说：“你刚才说过，V区并不只是一个黑暗地带！而你刚才的说法，并不能解释，陶涛所住的花园别墅区……”
“我正要讲到这个，别打岔。”押司说。
他点头。
他开始接着讲，当然，讲述的声音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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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V区东部所谓开发区的彻底失败，在这片所谓花园别墅区实则只应叫做白领楼一期工程所在地的以东以北，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尽头则是一片由铁丝网围成的树林。在树林深处绵延的丘陵间，或许还有别的东西，但很少有人知道。或者确切点说，偶尔有人提到过，有家废弃了的工厂在那里，最多也只知道，因为不明原因——也许是因没人有那样一笔庞大资金吧——它仿佛从建成时，就始终搁在那里。
当然，因何“不明”，这是由于地缘关系所决定的。翼京及其十二陪都所形成的大都市联盟圈，至午城这里，为其南部截止线。而午城诸区又以宛如飞驰骏马的“马尾巴”的V区，为其可谓单独独立而出的，城市边界。
那么V区之所以称为V区，要看到这个“V”字构型区域的相关特征。在此构型特征下，事实上，那片田野，及其田野彼端的树林，在地缘上讲，已经不属于任何大都市联盟圈。它已经属于周边都市大联盟都不管的，就算在当今国际地图上，都是“不明朗”地带的，相应区域。
或许就因此，即使这片当今没了任何住户但也曾住过不少人的所谓“花园别墅区”，即使建成才十年，也已陈旧的，像是已有一百岁。把它只兴盛两年不到就无法阻止的废弃下去的具体原因进行分析，最终确定：
其一，原址曾是一片坟群，很多人在心理上有所忌讳；其二，它建成于方正圆融最后辉煌期，而其选址则深入了当今“不明地带”内。那么当大势改变，千里无人区为之形成并实际上将其涵盖于内，可想，它的废弃，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止。
那之后，因陶涛叫嚷引起重视的“黑暗地带”，在V区，就成一种都在悄悄流传，却谁也不会于公开场合下谈论的问题。
……然后，就有人说，全球地图上的不明地带，才是真正的黑暗地带。
……随后又有人特意指出：当迄今为止可谓唯一一个矗立于荒芜东区的花园别墅区的住户全部搬走后，V区电视塔，就会成为黑暗地带与光明地带的分界线。至于什么全球地图上都属于不明朗的千里无人区的那片近乎于三面合围了V区的相关地带，别问了，那就是黑暗地带的真正核心。
对于因何特意指出电视塔这个标志——
“那是不可避免的趋势。”那些人说：
“在现代，由于电波的有效利用，阴阳二界的区分已经不那么严格。古代传说中的神仙显身，事实上是种全息投影技术。当阴界不甘蛰伏，便会在黑暗中，利用特别的频率出现。人，要给鬼一个生存的空间，所以，在V区，大家不得不迁到西部。当然，由于鬼会误解电视塔电波频率的发射——以为那是一群更有势力更可怕的鬼的枢居地，所以当其入侵到电视塔前，就不敢再向西迁。大家可以放心。”
“至于陶涛，他本是最杰出业务员之一。那些鬼，就让他替它们做了一次活广告。广告效应完成，那些鬼付出的酬劳，就是请他当了鬼界的上宾。……要不，他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的露水精神病院逃出来？怎么可能在V区被那么多人几乎在同时，于不同场合不同环境都真切见到？”
“但他不会再持刀伤人了，失踪这么久，只是因为，他已经到了，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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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吗？”
押司慢慢悠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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