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寒一口气跑出数十里,猛听怀中女子发出一声闷哼,似痛苦之极。方放缓了脚步,心中暗道:“我真是糊涂,这女子受了剑伤,哪受得住这番折腾?”
他见群豪已无人追来,便停下了脚步,低头为她度入内力,轻声叫道:“姑娘!姑娘!”隐隐希望这女子开口说话,还能听到她奇异优美,宛如仙乐般的声音。
女子嘤咛一声,无力回答。风萧寒将她翻转过来,平放在地,手抵后心,又一番度入内力。女子方悠悠转醒,低声道:“这……这是哪里?”
霎时间,有如珠敲玉盘,又似雨落花间,漫山遍野的枯草仿佛都开出了花朵。
风萧寒心中一动,低头道:“姑娘,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英雄……”说话间,突然看到了这女子的容颜,吓得话到一半,竟是说不下去。
这女子体态极美,声音如乐,料想她必生的天香国色,美绝人寰,想不到一张脸凸凸凹凹,粗糙之极,一眼大一眼小,鼻歪嘴斜,当真是丑到了极致。
风萧寒目瞪口呆地瞧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大觉失礼,别过头将她扶起,触手处一片湿粘,低头一看,白衣女子的身体竟被何青云一剑贯透,鲜血汩汩流下,染红了半面山坡。
风萧寒知她这一剑伤了要害,再无活命可能,心中大悲,狠命为她度入内力,叫道“姑娘……你醒醒!”
女子痛得冷汗涔涔,强撑着睁开眼,刚要说话,突地又喷出一口血箭,溅得风萧寒满脸猩红。
风萧寒心中一痛,若非这女子舍命相救,这一剑伤得恐怕便是自己,只是二人素不相识,一时又是感激,又是疑惑,道:“姑娘,你是什么人?家在哪里?”
女子嘤咛一声,不住喘息。迷迷糊糊地喊道:“水……给我水……”
风萧寒见她伤重,束手无策。转念又想:“她血流过度,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需得寻个地方疗伤才好。”想到此处,打横了将她抱起,飞步下山。
山坡下是个小小的村庄,约莫十几户人家,周围尽是荒地,稀稀落落的屋舍坐落在山石之间,偶尔升起几缕炊烟,静谧安详。风萧寒走到村口,寻了一户人家,闯进叫道:“快……水……”
院里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农妇,身形干瘦,头上抱着一块青布,想是常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见风萧寒凶神恶煞地跑了进来,身后流了一地的鲜血,吓得“啊呀”一声,跌坐在地。
风萧寒忙道:“大婶别怕,这姑娘受了伤,你快弄些热水来!”
农妇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见风萧寒似乎并无恶意,忙点了点头,将二人带进屋里。
风萧寒从怀中掏出一锭聂筠留给他的银子,抛给农妇,道:“烦劳大婶。”
那农妇的丈夫从军战死,独自靠些薄产度日,生活得十分艰难。蓦见到这么一大锭银子,喜得眉开眼笑,出门烧水去了。
风萧寒将女子平放在床上,盘膝而坐,丹田气运,内力自她后脊源源不断的注入。不一会儿,女子肤色由白转红,头上缓缓升起白烟,笼在周身,如登幻境。
农妇烧了水进来,却见两人身上光影飘忽,真气波荡。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暗道:“这两人是个妖怪不成?”再凝睛细看,这白衣女子相貌丑陋,活脱脱像一条蟒蛇,一溜烟跑出了屋,躲得老远。
风萧寒数番吐纳,将半身真气都度入给了少女。方觉浑身酸软,头上微微见汗。他收回手,强自调匀内息。好在雷火阴阳十分浑厚,若换了别人,恐怕两人都难逃一死。
那女子得了内力,颇有好转。身后伤口的鲜血渐渐凝结,风萧寒方才放下心来。抬起头,却见那农妇迟迟没有进来,出门叫道:“大婶!”
喊了一声,见那农妇竟躲在鸡架后头,神色惊恐,扶着栅栏不住发抖。
风萧寒上前道:“大婶,出什么事儿了?”
他才踏前一步,农妇猛地尖叫一声,逃开数米,伸手乱晃,叫道:“妖怪……妖怪别过来!”
风萧寒一愣,道:“哪来的妖怪?”
农妇吓得哇哇大叫,抱住头道:“别杀我,别杀我!”
风萧寒四周看了一圈,才知道这农妇说的是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道:“不错,我是这山里的妖怪,快去弄些热水,给里边的姑娘清洗伤口,否则我一口吃了你!”说罢,鼓荡真气,周身又笼上了一层白光。
农妇听此,哪有不信?不住哈腰道:“山大王,别吃我,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忙不迭地跑开,舀了一盆热水,端到屋中。
农妇才一进屋,突听“咣当”一声,水盆似乎掉到了地上,风萧寒一惊,连忙抢进,却见那女子痛苦地捂住伤口,不停叫道:“风萧寒……风萧寒……你们别杀他!”
风萧寒听在耳里,心中一动,暗道:“她……她在叫我?”这女子重伤之下,竟还惦念着自己的生死,心中甚是感动。一回头,又见半盆热水都被泼在地上,农妇想是被女子的丑陋相貌吓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风萧寒心里有气,挥了挥手,将农妇赶了出去。自己端了水盆,坐到她身旁,拧了一条毛巾,为她清洗伤口。低头一瞧,这女子穿了一身白衣,轻盈似雾,柔滑似水。伤口处鲜血虽多,衣服却丝毫未脏,血珠竟顺着布面缓缓流过。
风萧寒伸手摸了摸,但觉这衣衫柔滑无匹,似锦缎,似珠玉,玄妙之极。通体洁白,无一点修饰,只在袖口绣了一朵鲜红如血的牡丹。
正发愣间,女子忽又转醒,低声道:“风萧寒……风萧寒……”默念了两声,眉头锁紧,又晕了过去。
风萧寒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抚道:“我在这里,你且安心养伤。”这句话似乎奏效,女子的眉头渐渐舒展,脸现祥和。
风萧寒擦干她唇边的鲜血,又想为她清洗剑伤。手指刚动,心中又想:“她相貌虽丑,到底是个女子,这般肌肤相对,岂非不妙?”想叫那农妇代劳,见她胆小如鼠,粗手粗脚,终是不妥。转回身,正瞥见床边放着一个剪子,暗道:“我将她后心衣衫剪开,待敷了药再叫那农妇买件衣衫,总胜过赤身**。”
打定了主意,伸手拿过剪刀,谁知刀刃触到衣衫,猛地一滑,竟然扎不进去。风萧寒大觉奇怪,变换了几个姿势,始终剪不开衣衫。方知这白衣是件奇物,也不敢轻易损害。
风萧寒踌躇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将女子的衣带轻轻解开,衣衫碰到伤口,女子眉心紧皱,痛苦地哼了一声。
风萧寒战战兢兢,好容易将衣衫退到腰际,一个鲜红的肚兜映入眼帘,瞧得他心猿意马,慌忙闭上双眼。
风萧寒摸索着取来毛巾,擦拭伤口。抬眼一瞧,又是吃了一惊。他生于长安繁华之地,见过许多肌肤白嫩的富家小姐,却从未见过一人有这样晶莹剔透的肌肤,微一触手,滑如冰雪,嫩如白玉,黑发掩映之下,竟似一只精雕细琢的瓷瓶。
风萧寒瞧得心中一动,绮念丛生。不由得呼吸急促,肌肉僵直。忙又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心中暗叹:“老天当真不公,这样精致的女子,偏生了这样一张丑脸。”
毛巾刚刚碰到肌肤,女子又痛得低哼了一声,软在风萧寒怀里。
风萧寒顿觉鼻尖传来一股幽香,少女的身体带着湿热动人的气息,不由得心中狂跳,强忍**将她扶正。清洗伤口,敷上伤药。凌霄洞的药粉甚有奇效,虽救不得性命,也暂且止了血。
诸事妥当,风萧寒将女子的衣衫穿好,平放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刚要起身,那女子突地坐了起来,扯住他袖口,低声道:“你……你别走!”
风萧寒一愣回头,见她神志不清,不住胡言乱语,“风萧寒,你别走,他们对你不好,还有我,我愿意陪着你……”
风萧寒心中大动,“莫非这女子喜欢我么?”可二人素未谋面,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转念又想:“想是这女子相貌丑陋,无人疼爱。娘子将我看做大英雄,可惜现在却成了人人瞧不起的恶贼,我自然是配不上她的,与这人人厌弃的丑女有何分别?她待我好,我也便待她好,管什么美丑?”
想到这里,将那女子搂在怀中,柔声道:“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女子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风萧寒知道她这一剑伤及内脏,是死是活,还未可知。哀叹一声,走出屋外。
农妇站在院中,见了风萧寒出来,吓得又是一个哆嗦,躲得老远,风萧寒大觉好笑,道:“这姑娘先放在你这里养伤,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农妇见他凶恶,哪敢不从?慌忙点了点头,躲在一旁,不敢出来。
风萧寒苦笑一声,甚感无奈。将女子打点妥当,下山寻了一个药铺,又买了一包人参,命那农妇熬煮。
女子体力虚弱,不能进食。风萧寒每日为她补参壮力,内力续命。约莫过了十几天,女子渐能说话进食,只不能长此下去,性命依然堪忧。
半月下来,银钱渐渐耗尽。农妇也看出来二人不过会些功夫,并不是什么山中妖怪,再不畏惧,见风萧寒再拿不出银子来,不免有些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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