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风萧寒渐渐沉不住气。刚想睁眼,忽听得山洞中脚步声响,走进两个人来。
适才那尖利的女声悠悠响起,道:“今日我凌霄洞剖心祭天,怎么会有个野小子在这里?”
风萧寒微微一愣,心道:“这凌霄洞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剖心祭天,当真诡异之极。”
只听一个女声回道:“主上还未来,这小子如何处置?”声音阴冷尖利,与适才说话的女声一模一样,显是出自一人之口。风萧寒不解其意,暗忖:“这怪女人有趣得很,怎地自己和自己说话?”
正疑惑间,洞口忽地飘来一股香气,既非花草,又非脂粉,闻之周身舒泰,沁人心脾。随之传来一阵环佩之声,叮叮当当,煞为悦耳。风萧寒虽不得见,也知来人定是衣着华美,翩翩浊世。
那尖利的女声道:“参见主上。”
风萧寒这一下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声是由两人同时发出,只是声调语气一模一样,着实难以区分。风萧寒恍然大悟,难怪这人能无声无息的躲在自己身后,无论怎么转身也看不到人,原来是两人前后夹攻。
只听来人轻轻“嗯”了一声,道:“人还没来么?”声音又娇又嗲,妖媚入骨,听得风萧寒一阵酥软。
那尖利女声又道:“主上,我二人奉命在此祭天,不想遇到了这个小子……”
风萧寒知道她口中说的正是自己,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缓缓走到她身前,道:“不过是个乡下小子,挖了他的心祭天罢了。”
风萧寒见她如此狠毒,竟要挖自己的心,暗骂:“臭娘们,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道:“苏长影可来了?”
风萧寒听到“苏长影”三个字,大觉耳熟。微一寻思,忖道:“这个苏长影不就是刚才打斗的那个高个子么?莫非是古怪的妖女也是金狮教的?”
尖声人道:“他被些意外缠住,属下已按着主上的吩咐料理了,想他片刻即到。”
女子点了点头,再没说话。风萧寒悄悄睁开眼睛,向几人看去。只见尖声人共有两个,身穿红白两种衣衫,脸色青白,容貌却是一模一样。风萧寒暗觉惊异,如此相似的容貌,又是如此相似的声音,只怕亲生爹娘也分不出来。
他生怕几人瞧出自己未昏,不敢多看,只向后来的女子扫了一眼。她背对风萧寒而坐,一身红衣,外边罩了一层黑色的软水薄纱,体态婀娜,纤腰盈细,只瞧不见容貌。
过了片刻,洞口又走进一个人来,道:“苏长影见过姑娘。”
便听那女子回道:“这么久才来,你到是沉得住气。我且问你,洛星情为什么收了《乾宇华经》,仍不肯交出《追命七剑式》?莫非你给我的经书是假的?”
她此言一出,风萧寒心下明了,昨夜苏长影与那矮子质问武门帮偷了《乾宇华经》,原来竟是他监守自盗,他将这经书给了洛星情,是要换取《追命七剑式》,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苏长影惊道:“什么?在下所交的《乾宇华经》千真万确,这女魔头虽然狠毒,却素来说一不二,莫非她出了什么岔子?”
那女子道:“我昨日见洛星情带了几个手下,追捕一个粉衣少女,说是被拿了什么要紧东西。我当时没留心,只怕正是为了这本《乾宇华经》。”
风萧寒虽瞧不见,也知道这姑娘说的必是龙怡双。心中突地一跳,暗想:“这女子功夫不知如何,但手下的两个女鬼却着实不弱。再加上洛星情和苏长影,《乾宇华经》放在娘子身上,岂不是祸根?”
苏长影点头道:“必是如此。那丫头小小年纪,功夫必不会太高。待洛星情追回经书,定会将《追命七剑式》奉上。”
风萧寒搜遍记忆,也想不到“追命七剑式”是个什么东西。洛星情出自云天帮,这若是云天帮的功夫,石壁上怎么没有?
他又怎知这“追命七剑式”是神剑独孤寻的绝学,其中牵扯了一桩往事,更是无人得知了。
女子冷笑一声,道:“我助你登上金狮教教主之位,若拿不到‘追命七剑式’,别怪我翻脸无情!”她说得虽狠,声音依然娇媚动人,听得人魂销神夺。
苏长影显是对她颇有忌惮,连声道是,谄媚道:“姑娘放心,在下定当尽心竭力,为姑娘办事。”
女郎点点头,道:“给我加些人手,追杀那小姑娘,帮洛星情夺回‘乾宇华经’!”
风萧寒心中一凛,又为龙怡双担忧起来,心中暗想法子,如何阻她一阻。
苏长影忙道:“谨遵姑娘吩咐。”
女郎又道:“既然如此,你便走吧。此处人多眼杂,莫误了大事。”
苏长影微一抱拳,战战兢兢地退出山洞。
女郎待他走远,方站起身,在洞中绕了一圈,道:“赤月,逐月,这苏长影太过狡诈,给我盯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回我!”
两个尖声女子领命,齐声道:“是。主上放心。”说罢,耸身一跃,也飞出了山洞。
片刻间,山洞中只剩下风萧寒与那女郎二人,他只好趴在地上,继续装晕。
不多时,忽觉那股幽香向自己袭来,女郎已走到了风萧寒身前,玉足一挑,将他踢起,风萧寒顿觉身子一轻,被她带出了山洞。
折腾了一夜,此时天际已微微泛白。风萧寒将眼睛睁了一条缝,只见那女郎手里拿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绳子,在他手上绕了两圈,随即抽紧。耸身一跃,跨上了一匹雪白的骏马,将绳子的一端绑上马鞍。那马儿一声长嘶,发蹄奔去。
风萧寒心中暗暗叫苦,忖道:“这白马如此雄健,这样拉着我跑,岂不是要撞死我了?”
白马越跑越快,风萧寒被它拖着,周身衣衫尽被磨碎,地上的草枝碎石刺入皮肉,将昨天的伤口复又划开,登时鲜血淋漓,痛得他浑身发抖。
风萧寒咬紧牙关,翻身而起,借着白马奔跑之力,跃上马背。他见那女郎腰间挂着一柄匕首,顺势抽出,刃尖一挑,已将手腕上的绳子划开。甫得了自由,伸手扣住了女郎的手腕,道:“做什么?跑得这样急?”
他这一跳一切一扣都在兔起鹘落之间,女郎回过神来,脉门已被他拿住。微微一惊,随即媚笑道:“好小子,到有些手段。”
风萧寒坐在她身后,瞧不见容貌。只隐隐看到她脸颊的肌肤娇嫩如玉,带着一抹红晕。耳上坠着两朵鲜艳的凌霄花,随着白马的奔跑轻轻悠荡,极为好看。
女郎吐气如兰,身体软绵绵地靠在风萧寒肩上,道:“怎么,还不放我?要抓到什么时候?”声音妖媚入骨,风萧寒听得心神一荡,双手险些软了下来。
他定了定心神,一低头,正看见女郎耳上的凌霄花,笑道:“好漂亮别致的耳环,你从哪里买来的?”
女郎竟娇笑道:“这耳环可不是买的,是凌霄洞里真正的凌霄花,上面可是淬了剧毒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风萧寒哈哈一笑,道:“我看起来像是不怕死的人么?”
女郎咯咯娇笑,脉门虽被他拿住,却丝毫不影响她笑的花枝乱颤。“不碰罢了。凌霄花的别名叫做鬼目,所以我就叫做鬼目仙子。”
风萧寒连忙摇了摇头,道:“鬼目仙子?这个名字可不好。仙子到还有几分像,你这样娇媚的美人,怎么也跟那‘鬼’字沾不上边,应当换一换才对。”
女郎笑道:“‘鬼目’可是凌霄花的别称,这名字是我义父起的,怎么能随便换?既然你不喜欢,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风萧寒问道:“哦?好姐姐,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的身体随着白马不断起伏,喘着粗气,道:“我叫聂筠……你叫什么名字?我都已经说了,你总该告诉我!”
她自报了家门,而后又猛然想起什么,好像自己吃了亏一样,非要问问他的名字。
风萧寒不觉莞尔,笑道:“我叫风萧寒……”。
聂筠一听,忙打断了他的话,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怎么起了一个赴死的名字,也不好不好!”说着,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风萧寒见聂筠妖冶迷人,与龙怡双的倔强何芷君的活泼都大有不同,生平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大觉有趣。刚想再说笑两句,却见聂筠突然出招,白玉般的手臂正向他胸口抓来。
聂筠一直语笑嫣然,这一下攻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风萧寒慌忙后仰,手腕如灵蛇般绕了两绕,顺着她的小臂爬去。聂筠娇躯一挪,手肘向左歪了半寸,转去抓他腰间。风萧寒见她出手凌厉,他人在白马背上,着实不易闪躲。索性俯下身子,将聂筠紧紧地压在身下。
聂筠的双臂正交叠在胸前,也被风萧寒压得不能动弹,怒斥道:“小色鬼,快起开!”
风萧寒哈哈一笑,哪里肯听。抬起双臂将聂筠的肩膀按住,她一张俏脸埋在马鬃里,一时喘不过气,好生狼狈。
风萧寒正得意间,忽听聂筠吹了一声口哨,胯下的白马受了惊吓,前蹄高高抬起,昂首长嘶,左右摇摆。
风萧寒慌忙撒开手,去抓缰绳。聂筠觑得良机,一个鹞子翻身,跳下马背,继而在马腹下轻轻一戳,白马一声嘶鸣,撒蹄狂奔。
风萧寒大惊,连忙压低身子,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无奈这白马天生神物,哪肯轻易服人?风萧寒一个不妨,竟被那白马甩了下来,溅了满脸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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