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你啊,学长!吩咐哪里敢当,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
“咦?你叫我学长?你是?”
“我是山大中文系大四的学生。”顾卿说。
“哈哈,没想到还是学妹啊,那就更义不容辞了。这里堵着门太吵了,咱们去那边坐坐。”田雷指着稍远一点的几排长椅说。
“好的。”顾卿答应着,回头和奶奶说:“奶奶,这位是我学长,他是医生,我和学长去那边坐会儿,说会儿话。”
“去吧去吧。”顾奶奶瞄着这个高大的青年,打量了两眼,抬抬下巴,示意顾卿快去。
从爸爸住院以来,顾卿天天抱着手机各种百度,关键词全部都是糖尿病,冠心病,心脏搭桥术,昨天又多了一个球囊反驳术。看的越多,越是一知半解,就越害怕。
甚至顾卿还一度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很多东西看不懂呀!
此时面对田雷,顾卿小激动了一下,她实在是有太多问题要问。顾卿尽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挑最重要的说:“学长,我想知道像我爸爸这种情况,糖尿病并发冠心病,左主干堵塞95%,突发心梗又做了球囊反驳术的人,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田雷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科的,也说不好。大概是也有撑下来的,也有撑不下来的。”
“撑不下来的人多吗?”顾卿希冀的看着田雷,小心的确定着某种几率。
“总有人撑不下来的,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没问题的。”田雷说。
大部分人没问题吗?貌似这个回答还可以接受。
“那我爸爸就是还有希望!对不对?”顾卿说。
“希望很大,毕竟你们已经在医院,医生会尽全力救治你爸爸。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田雷没忘自己来找顾卿的使命,劝导道:”担心这种情绪有时候会蔓延,家人对病人的担心,焦虑,有可能会被躺在病床上的亲人感知到,而引发他们的忧虑喔!”
“说的好神奇的样子。不过我懂呢。所以我在我妈妈面前都会很平静,刚才和奶奶也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我知道该怎么调节情绪,也知道该怎么调节家人的情绪。”顾卿大为赞同田雷。
这段日子,顾妈妈似乎从爸爸一进ICU就情绪崩溃了,整个人的眼神都是空的。除了爸爸的主治医生和她讲话,她的眼睛里会有那么一丝求助的神采,其他时间不是自己默默流泪就是和她的姐妹们通着话流泪。
顾卿劝了,顾妈妈没听,后来顾卿恶狠狠的一通训:“哭有用吗?哭我爸爸就能马上好了?你这样我不仅要担心爸爸还要担心你吗?吃不下睡不着,你能坚持多久?”总算是略微止住了顾妈妈化身白娘子的趋势。
“很好,你很理智。我这么和你说,能把你爸爸治愈的手术,不难。但是在围术期之间,还是很危险的。病人的情绪,心态,是不是配合是关键问题。”田雷说。
“我爸爸一直好好的,他是个很爱惜自己的人,他喜欢这个世界,我觉得我爸爸的求生意识肯定没问题的!”顾卿给自己鼓着劲儿。
“卿卿,卿卿……”这时顾妈妈从ICU出来了,一出门就着急的四处大声喊顾卿。
“妈,我在这里呢!”顾卿心下吃惊,急忙站起来招招手。
顾妈妈踉跄着跑过来,几乎是扑倒顾卿身前的,使劲儿一把抓住顾卿的手,鼻翼快速的翕动着,神色凄苦不堪。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顾卿慌着说:“妈,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妈。”
顾妈妈一下抱着顾卿,接着就放声大哭!
顾卿吓坏了,不断的拍着妈妈的后背,不断的问她:“妈,你先别哭告诉我怎么了好不好?”
顾妈妈哭的头晕气塞,半晌努力的挤出一句话:“卿卿,妈妈是在是忍不住,忍不住了!“
顾卿和田雷半搀半拉的让顾妈妈坐下,顾妈妈哭了一阵子,情绪终于不那么激动了,缓缓的说:你爸爸被绑在病床上,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我一进去他两眼通红的直流眼泪。那个眼神儿就跟一个没了妈的孩子似的!这个球囊反驳术要一直持续到你爸爸能动手术,这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说他怎么熬呢?”
听顾妈妈这样一说,想象一下爸爸自己在ICU的模样,一向强硬的爸爸,其实很脆弱的,他是怎么熬过这每一分每一秒呢?顾卿也忍不住了,心里一炸一炸的疼。
顾妈妈极力忍住悲伤,又恨恨的说:“还有,更可恨的是。我问你爸爸,怎么好好的就心梗是了呢?是不是自己在病房里害怕了?结果你爸爸说,是昨天晚上有个小护士,让他生了好大的气!”
顾卿着急的问:“什么小护士?怎么惹我爸爸生气了?”
顾妈妈说:“我今天没见着那个护士,你爸爸说,那个护士叫孙芸芸。昨天晚上晚饭后她给你爸爸打针,你爸爸说:医生不是嘱咐说饭后半个小时才能打这个药吗?这才十五分钟。那个孙芸芸就说,你爱打不打!你爸爸一看她态度不好,又没按照医生的嘱咐给他打针,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后来晚一点,你爸爸想睡觉,让护士帮忙把床放下去,又是那个小护士说,等着!ICU人这么多我光伺候你吗?没看见我在忙着呢吗!结果当时你爸爸就气的受不了了,你爸爸直跟我说,气的他就想爬起来踹那个丫头两脚!然后你爸爸不到一个小时就心绞痛,心梗……都是让那个护士气的!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顾卿目瞪口呆,敢情这不是天灾是**呀!
顾卿忍不住扭头看了田雷一眼,田雷觉得异常尴尬,异常愤怒!他不是心外科的啊。
只是,怎么办?
事已至此,怎么办?
顾卿的脑袋里,念头转的飞快,还没有见着那个叫孙芸芸的小护士,心里已经凌迟她一百遍了。
顾卿强忍着心里的恨意,努力保持着平静,使劲儿的安慰妈妈道:“妈,现在咱们还不能计较这个。这件事咱们知道了就知道了。先不着急处理。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爸爸平稳的度过围术期,他现在不能激动不能生气不能着急,我们必须想办法宽慰爸爸的情绪。”
“可是怎么安慰他?我们都进不去?不然你去找找主任,让我进去陪着你爸爸好不好?”顾妈妈六神无主的说。
顾卿正想说什么,爸爸的主治医生,左主任匆匆从病房里追出来,左右瞄了一眼,直奔顾妈妈这里来,人还没到跟前,劈头盖脸的就训上了:“你这个家属,我跟你说一下病人的病情,你听好了!他现在需要保持情绪的稳定,你进去一边哭一边说,让病人的情绪很激动,这对病人是非常不利的!你要是在这样不冷静,下次就不让你进去探望了!”
“可是……大夫……”顾妈妈想争辩。
“没有可是!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你的情绪会影响病人的情绪,从你离开以后,病人的心电图非常不稳定。我劝了大半个小时才让病人重新平静下来。你知道不知道,你越是这样不能控制自己,就越是害你的丈夫!”左主任疾言厉色。
顾妈妈不敢说话了。
“左主任,我也正在劝我妈妈,您说的对,我妈妈不够冷静,明天我进去照顾我爸爸好了,我还撑得住。”顾卿在一旁接过话头。
左主任不由的看了顾卿一眼,这个瘦瘦的清秀姑娘,眼神清澈,神态平静,看起来格外沉稳。
“好。”左主任满意了。
“不过左主任,既然您来特意嘱咐我们,病人的情绪很重要,正好我也有事情拜托您呢?”顾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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