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
陈丽跟马三走了，一言未发。孙楠陪着失魂落魄的董大力先上了车，王锋要下了江平的电话号码，又叮嘱了王梓琼几句，才离开。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四公寓门前小广场，此时只剩下了不知在想什么的王梓琼和目光深邃的江平。
曹鸿军这才现身。
“看多久了？”江平问。
“就看了个散场。”曹鸿军很遗憾。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曹鸿军看看王梓琼，又看看天，没说话。
“你回寝室吧。”江平扭头对王梓琼说道。“哦，你们寝室那个女生在门卫室，你叫她一起回去吧。”
“嗯。”王梓琼推门而入。只留下了江平和曹鸿军站在外面。
“不请我进去吗？”曹鸿军一脸无辜的道。
“这里是女寝，谢谢。”江平面色平静。“我是一个负责的寝室老师。”
“喂？我进你的门卫室喝杯茶都不行？刚才听你说滢然那丫头也在？”曹鸿军伸头向里面张望。
“好吧，那就按规定来。”江平点头，转身进屋。曹鸿军紧随其后。
……
“这就是规定？”曹鸿军看着江平递给他的《外来人员登记表》一阵无语。
“填吧。填详细点，几点来的，事由，姓名和联系电话。”
“这个呢？”
“这个不用，这个是几点走的。一会儿你走了我自己填就行。”江平指导道。
“喔。我先填着，你去帮我叫个人。”曹鸿军认真的写着，头也不抬的说道。
“叫谁？”
“一个叫刘雨苏的女生。”
“亲戚？”
“办案。”曹鸿军填完了表单，抬头一笑。
“滢然你去一趟吧。刘雨苏，我想想……五楼……513。”自从接手了四公寓以后，每天背几页学生名簿已经成了惯例。江平略一回忆，便想起了这个早上还撞见过的女生。说起来今天接待新生的时候，有个跟她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靠！”江平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如果他的记忆力没什么问题，那名叫刘雪琳的女生也是602的。江平大学四年也是住在602，对602这个数字自然上心。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怎么全跟这个602有关？
“怎么了？”
“嗯？”
柳滢然曹鸿军二人对江平突如其来的这一句有些摸不清头脑。
江平赶紧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滢然你快去吧。”
“哦。”柳滢然正在给曹鸿军倒水，闻言立刻放下水壶上楼了。
这个立刻，是水才倒了半杯就走的立刻。好早曹鸿军太了解这两位了，而且毕竟是美女给倒的水，所以半杯他也喝的美滋滋的。
见江平不理他，曹鸿军无聊的东张西望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话题。“喂，你这也毕业了，跟滢然现在也算是同事了，啥时候领证结婚？”曹鸿军摆出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姿态。
江平在写今晚发生事件的报告。凡是打报告，是江平的好习惯。听到曹鸿军的话，他停下笔，冲曹鸿军笑笑，又继续开始书写。
曹鸿军很不满。“你小子，这算什么态度？”
江平奇道：“我应该什么态度？”
“弟弟，那是女神诶！这么给你跑前跑后的，你不动心？”
江平右手不停，左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不动好多年了。”
“你应该遭雷劈！”曹鸿军恶毒的诅咒道。“每天一道雷，劈成灰为止！”
江平笑笑。
“唉。同样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对待咱俩的态度就差这么多呢？”曹鸿军很不服气。
“你也是我救的。”江平提醒道。
曹鸿军泪奔。妹的，又忘了这茬了！自己没事儿跟这个牲口比什么英勇！
江平写完了报告，晃了晃桌子上的鼠标，笔记本电脑屏幕慢慢亮了起了。曹鸿军凑了上去，是看点网站的作者后台。而作品封面上《女寝大爷》四个字着实给他雷了够呛。
他小心翼翼的吐槽道：“你还在写小说啊，呃……话说这么土掉渣的名字，会有点击率吗？”
“还好吧。现在都有一百多了。”江平很满意。
“一百多……”曹鸿军满眼怜悯的看着这个容易满足的年轻人。他指着电脑挥斥方遒道：“我当初写过一个都市文，三天点击就过万了。”
“什么名字？”
“都市猎yan之hei道兵王龙傲天。”曹鸿军傲然道。
“……曹警官，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你的身份是一名人民警察。”
曹鸿军鄙视道：“你懂啥！哥的书名也是精心设计的！全都是当年最火的题材！来让让，本大神给你指导指导。”
曹鸿军挤开江平，开始审阅他的小说。
“靠靠靠！你写的这什么东西！”
“小说啊。”
曹鸿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江平，教育道：“一本书想要火，你首先要找准读者的定位。小说嘛，就是休闲用的。大家就是来看爽点的，没有美女投怀送抱，没有酷炫狂拽的性格，没有富二代官二代排着队给主角打脸，那样的书哪有人看嘛！”
“你看这里这里！主角江小平在东联社救回了女主柳依然。就这段。东联社是个什么东西？”
“B社会社团啊。你知道的。”
“我，我当然知道！但是读者不知道！我跟你说，取名字很重要的，特别是这些B社会的名字，一定要够狠，够俗，够装B！比如什么血狼帮啊黑虎帮啊让人一听就知道里面都不是好东西。你看你这个东联社，搞的跟学习小组一样。”
江平很无辜。“那你应该去问东联社的老大啊。”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同志！”曹鸿军严肃的说。
“所以……龙啊，虎啊，狼的就是艺术？”
“这个，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嘛。好吧我们再来说这个剧情……特别是这个剧情！！！你看你看，江小平救下了柳依然之后，两个人变成了——好朋友？！哥你是捡到一分钱要交给警察叔叔的小朋友吗！”
“那应该怎么写？”
“柳依然是不是美女？”
“是。”
“那就对了。你想啊，B社会分子无恶不作，见到柳依然这样的绝色美女是不是要心动？人在他们手上，是不是就会想占柳依然的便宜？”
“可是东联社是为了复仇。他们没人性的。”
“对呀，就是因为没人性才要兽性大发。”
“哦。”
曹鸿军越说越来劲。“然后柳依然当然要反抗对吧？我们就设计让他们给柳依然下药。就是那种贞洁烈女变荡妇的药。”
“这么卑鄙！”江平惊呼。
“哎呀，故事，故事嘛。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当然主角要登场啦。这里可以让主角晚点登场，一定要对女主的心理进行一番细致入微的描写，无关紧要的衣物也可以被坏人脱去几件。腿啊胳膊什么的，能露的就露些，反正那些B社会马上要领便当，就当演员福利了。”
“然后主角闪亮登场，记住，这里是个打脸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敌人对主角的不屑和轻视描写的淋漓尽致，然后三个回合被主角打翻在地跪地求饶。”曹鸿军说的口水横飞洋洋得意，仿佛他就是秒杀一切的主角。
“最后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
“最后当然是解毒了嘿嘿……”曹鸿军猥琐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脸色尴尬。江平正温柔的看着他，而说话的，是刚带了人下楼来的柳滢然。
“果然你写的故事要比我写的有趣得多。”江平赞叹。
曹鸿军瞪了江平一眼。这个混蛋，明知道柳滢然不待见他还补刀！
“你若这么写了，我就不看了。”柳滢然淡淡道。“人我带来了，你们谈正事儿吧，我先去查寝。”说完，柳滢然拿了点名册，施施然上楼去了。
“老师，你找我？”刘雨苏站在门卫室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进来吧。找你的不是我，是这位……曹先生找你。”江平刚想介绍曹鸿军，还是硬生生踩了刹车。他不清楚曹鸿军找这个女生到底要做什么，所以略一思量，还是没有讲出曹鸿军的身份。
谁知曹鸿军却不领江平的情。直接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你好，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调查点问题。”曹鸿军正色道。
“我需要回避吗？”江平立刻问。
曹鸿军迎向江平询问的目光，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出现任何细微的变化。才笑道：“不需要。”
“嗯。”江平应承了一声，双手握住水杯，眼观鼻鼻观心。
曹鸿军有事情瞒着自己。
江平瞬间就判断出来了。江平注意到，曹鸿军方才用的是“调查问题”，而不是“了解问题”或是“咨询问题”。这就说明曹鸿军把这个女孩放到了可能的敌对立场上。对她是戒备的而非怀柔的。
如果真的是在调查某件案子，自己一个外人应该回避才对。虽然江平帮助曹鸿军破了不少案子，可是他们的合作也仅限在调查线索上。问讯，或者说审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参与过。
曹鸿军公私分明，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马虎。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十有**还跟自己有瓜葛。刑侦大队人手足够，不会同时跟进几个案子，那么曹鸿军是怀疑这个刘雨苏和早上去勘察的杀人案有关系？可不需要我回避，还刻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是在……观察我的态度？
老曹这是，在怀疑我？
江平眉心一凝，又慢慢松开。
这老小子，皮痒了估计。
江平举杯，将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啊？啊……您问吧。”刘雨苏似乎吓了一跳，消化了一下曹鸿军的身份，说道。
“呵呵，不要紧张，轻松些。我就是像了解点情况。请问，你前天晚上这个时候，哦也就是8点多钟，在什么地方？”曹鸿军问完，他身子前倾，紧紧盯着刘雨苏的眼睛。
“前天？”刘雨苏的眼睛微微向上转动，眼球不经意开始滑向左边。
“前天我和寝室室友出去吃饭了。在满香园，吃的火锅。”刘雨苏肯定的道。
曹鸿军点点头。身子靠回了椅子上，轻松的问道：“那昨天呢？”
心跳。
屋子里瞬间静下来了。一脸淡然的江平放开自己的听觉。粗重的喘息和充满律动的心脏跳动一下一下敲在江平的鼓膜上。
“昨天我在教室上自习，晚上才回来。”刘雨苏答道。
曹鸿军死死地盯住刘雨苏的眼睛，似乎在寻找她的破绽。刘雨苏对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有些惧怕，目光不住的躲闪。
“呵呵，好了，没事了。谢谢你的合作，回去休息吧，”随着曹鸿军爽朗的笑声，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沉重的气氛才算解除。
“哦。”刘雨苏分别向曹鸿军和江平点头致意，转身就要出门。
“哎，同学，你等我一会。我上去查寝，咱俩一起走。寝室规定男老师不能单独上楼。”江平忙说道。
“好。”刘雨苏没犹豫，站在了一边。
“没事了？”江平扭头问曹鸿军。
“没事了。”曹鸿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走了，你快去帮滢然查寝去吧。要不这丫头又怪到我头上了。”
江平看了下时间，在曹鸿军填写的登记表后面写下“8点40分，离寝。”
曹鸿军撇撇嘴。“得了，以后我少来，省的给你添麻烦。”
“嗯，那最好。”江平说。
……曹鸿军无语。
送走了曹鸿军，江平没有立即上楼。而是稳稳的坐在电脑前，开始敲键盘写小说，不说话，也不看刘雨苏。
刘雨苏试探着问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上去？”
江平叹了口气，慢慢回身道：“还是先跟我说说吧，为什么要说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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