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这张脸,我只允许你能看见。”
当乌云散去,血月终于消失,洁白的月光重新洒向大殿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宛如浸没在黑暗中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漫长的黑夜似乎越来越深,谁也看不见黎明的来临。微弱的烛光颤抖地包裹着黑暗,努力驱赶着死亡的沉寂。
男子抬起垂在身侧的右手,触碰自己冰冷光滑的白玉面具,对着少女看不透的目光,慢慢将它揭下。
语末,叹息已逝,声音依旧飘渺,唯有面具后的那双微微闪动的双眼,透露他此刻心底的波动。
“果然是你。”
男子的语气稍稍有些波动,言辞之间似乎在赞叹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可是,随着他抬起的头,语气里又似乎染上了一声叹息。
“被鲜血浸染过的颜色,果然很美,不是吗?”
若是全部绽放,该是多么美丽。
纵然花只开三分,但在男子如玉的指间,已是那般惊艳绝伦。
何等妖艳的颜色!
感受到血莲的变化,男子略微低头,目光落在血莲绽开的几片花瓣上。
仿佛从梦中感受到召唤,本是闭合的花朵,从深睡中苏醒,竟然慢慢向四周舒展,缓缓绽放。
少女没有说话,但幽深的目光有一丝已落在红色的花瓣上。
这是一朵红莲,亦或者,该称之为血莲,拥有着比红莲更妖娆更鲜艳的颜色。
这一刻少女才看见他的手上竟然是一支小小的莲花花骨朵。指尖下的绿茎纤细脆弱到能看见筋脉,似乎一掐则断,但完美地支撑着整个含苞欲放的花朵。莲花虽未盛开,但从包裹的花瓣可以看出整个花朵呈现出血的颜色。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男子忽然抬起一直稍稍别在身后的左手。
他的一切与他隐藏在白玉面具之后的那张脸一样,除非自己愿意,否则谁也看不见,谁也猜不透。
“如果你要杀我,我等你,等你有能力取我性命的那天。”黑袍男子的声音淡然如水,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辈子的誓言。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本应有的撕心裂肺,痛苦怨恨,都无声融化这一句。
“我会杀了你,以一生之力。”
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少女眼底的神情,但在银丝莲纹的袖口下,少女的指尖因为愤怒与憎恨已经握得发白。
这一夜,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那轮皎月不知何时也被鲜血浸染,艳丽的颜色比残阳几许苍凉,铺洒在殿外血如溪水流淌的石阶上,分不清哪里是鲜血,哪里是月光。
目光透过男子的肩头,越过满是尸体残肢的大殿,投向远方的夜空。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十四芳华,秀丽绝艳。此刻,她的朱唇早已失去血色,姣好的脸庞似乎与额前的月牙白玉一样,苍白无比。
在杀戮与死亡面前,鲜血与残骸之间,男子却是那般从容高贵,不染一尘。
地上那幅石壁莲花,白色的花瓣沾染了血色的嫣红,圣洁不复,反而越发妖艳。
他走的每一步,沉稳凝重,但步步伴随着杀戮。就像黑色的河流,无声无息,却逐渐吞噬了整个世界。
身后,台阶之下,是男子刚刚走过的道路。
高高的台阶上,男子一身如墨黑袍,宽大的黑袍随着那盏孤灯的跳动似乎在微微自舞,暗红金线花纹,在衣角轻轻浮动,漆黑如缎的长发似流水般从男子肩上落下,与满身的黑色一同融入夜的黑暗。
伴随着最后一丝哀嚎逝去,一切归于沉寂,唯有死亡在月夜下悄声蔓延。如溺水之人,弥留之际,用尽一生之力呼号挣扎,到最后也只剩下那平静无波的镜面以及浓重的绝望。
血迹斑驳的墙壁,疯狂跳动的殷红火焰,就连那副象征圣洁的白莲浮雕也被染上了最后的颜色。
夜,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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