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褪去,迎来的是新的春天。
贫民区的春天并不怎么令人愉悦,但总归好过寒冬。枝桠伸展生物也有了活性,开始外出觅食。对于贫民区的人而言,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进行一些别样的狩猎来获取食物。尽管贫民区周围的生物大多因为污染产生或多或少的变异,但至少它们可以当做肉类食用。
白的身体还是很弱小,他裹着一件没有太多补丁的长袖衣服:那是他用利齿兔肉和老人换来的。
老人总是能弄到不少好东西,并利用它们与自己达成一些条件不错的交易。
是的,交易。
除了每天教给自己一些词汇外,老人给予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可能是一些简单的打扫,可能是小小的跑腿任务。用老人的话来讲就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这就是交易的本质。
白在记住这个词汇的一周后,开始注意收集一些他认为很好的东西,并试着主动与老人提出交易。这个行为让老人十分欢喜,哈哈大笑,当天还多给了他一块面包。
老人的欢喜等于面包,好像又不完全等于面包。
一个奇怪的公式就这么在男孩脑中形成。
蹲伏,小心翼翼。
在多次狩猎利齿兔后,白开始把目光投向更大一点的生物:变异豺狗。
变异豺狗是少有的比原生物还要弱小的变异物种:它的牙齿不再锋利,而是变成和人类类似的扁平牙齿,爪子也变成了肉垫。这让它们通常没有太大的杀伤能力,只能靠犬科动物与生俱来的肌肉来进行狩猎。
白把一块风干的利齿兔肉放在地上,旁边用木棍支起一个破箩筐,用绳子远远拴着。变异豺狗的视觉很差,白觉得或许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捕捉一只变异豺狗:它身上的肉可是足够的多,甚至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大上那么一圈。
白整整蹲了半个上午。
没有豺狗的身影,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哎哟喂,瞧瞧我捡到了什么,一块肉干!”一只破革靴踢翻了箩筐,靴子的主人十分得意的嚷嚷着:“看看这小傻子是想拿它干嘛,捕猎吗?”
夸张的哄笑。
白很迅速的认出,这家伙就是曾经把自己狠狠按在地上,并将面包从自己怀里扯走的家伙。他很记仇。
“还给我!”
白愤怒的喊道,时间仿佛和几个月前重叠。
不同的是,对方现在孤身一人。对方似乎很享受这种戏耍,听见白的怒吼,反而把肉干扔的高高的,在两手间抛来抛去。
“还给我!!”
白迅速冲向对方。与瘦小的身体不同,白爆发出的速度还算不错,至少在十岁的孩子身上算不错的。但与成年人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砰!
白像个破口袋般被踢倒在地。
“还给……!”
小腹被革靴重重一踢,恶心的感觉让白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不少。
“哎哟,小杂种,几个月不见敢和我叫真了!”对方提起白的身体,一甩手又扔出去,白的脑袋撞在干枯的树桩上,一阵眩晕。
冰凉和温热交杂的感觉从后脑传来。
流血了。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判断出这一点的,但他就是知道,这种粘腻的夹杂着微小痛楚的状态就代表他的后脑被树桩刮破,并正在流血。
他的嘴唇轻微的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你说什么?”对方见状,不由自主的把耳朵凑过来,想要听听白在说什么。
白突然握紧拳头,重重砸在男人脸上!男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白小腹发力,身体迅速弹起,他抓起箩筐,抡圆了胳膊,重重凿下。
“啊——!”
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吓得白的小手一哆嗦。白咬了咬牙,尽可能快的稳定心态和眼神。迅速把箩筐压在男人脑袋上,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下!
箩筐的藤条直接被扎进了男人的面皮内,男人更剧烈的惨叫,一脚踢开了白的身体,挣扎着想要扯下箩筐。
白撑起身子,没有太多犹疑,又找到一块石头。瞄准男人的膝盖,用尽力气砸在上面!
男人发出含混和愤怒的吼声!他想要捉住白,膝盖的疼痛却打断了他的行动!还未重新稳住身体,白就抬高手臂,握紧石头,接连砸在他的身上!
一下,两下,直到整块石头都染得血红,手臂开始脱力颤抖,白才停下动作!
男人的身体已经被砸烂不少地方,他无力的瘫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然后在他恐惧的视线中,白找到一块大石头,用力举起,瞄准了他的头部!
“不……别杀我。”男人恐惧的用力喊道!听到声音,白似乎犹豫了一会,随后他缓了口气,又把大石头慢慢放下。待呼吸平稳了,白严肃的看着对方,认真说道。
“如果杀了你,我就不能在老爹那拿到面包了,这是约定。”
白反复念叨了几次“约定”后,又把石头扔在一边,捡起已经被血液浸染的肉干,飞速离开。
直到晚上,白才拎着一只利齿兔回到老人的遮雨棚。他噘着嘴巴,很不开心。这一天不止没有捉到变异豺狗,还损失了一只箩筐,白感觉自己亏大了。
一只箩筐可是要三只烤熟的利齿兔才能换得到。
拉开破布帘,回到屋子,白还没站稳,老人的声音就传入耳朵。
“你身上有人类的血腥味,说说看,今天都做了什么?”
一进门,白就看到老人严肃的看着自己。他一哆嗦,连利齿兔都掉在地上。
“我……我没杀他。”白有些心慌,他后退了两步,道:“他要抢我的肉干,我才打伤他的!”
老人愣了一下,盯着白的眼睛看了一会,随后轻叹了口气:“别紧张,慢慢说。”
白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过程讲给老人。
老人听完白的讲述后,略微沉默了一会。随后掏出一块面包递给白,温和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说着他顿了顿,沉吟片刻,然后重新开口:“白,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杀人么。”
白犹豫了一会,试探着说道:“因为……因为杀人是不对的?”
老人突然咧开嘴笑了,他摇摇头,道:“孩子,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希望你不要随意杀人,并不是彻底否认杀戮这种行为,的是希望现在的你对生命抱有一种尊重的态度。在你想要伤害生命的时候,先试着考虑下这是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这可以让你看到的东西。”
“老爹,您说的我确实听不懂。”白疑惑的转了转眼珠,然后指着地上的利齿兔:“比如,它们也是生命。可是为什么我将它们杀死或者捉回来的时候,您反而很开心呢?”
老人一愣,一时间竟没能答上白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他喃喃道,把目光也转向利齿兔。死亡后松弛的兔身缓缓渗出血液,顺着插在身体上的木棍流下滴落。
夜。
星空对于地面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公平的。无论是公爵领还是贫民区,仰头所见,入目的都是如银粉画布般的广袤星河。在她面前,任何人都如孩子般稚嫩和青涩。老人坐在遮雨棚外,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等我?”
一个女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她浑身掩在兜帽罩袍下,看不清面容。但罩袍下依稀透出的玲珑曲线已经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绝不粗糙。
老人很是打量了她一会,缓缓开口。
“我在等人,却不知道在等谁。”
“那就当做是在等我吧。”
“能在这样的夜晚等到如此美人,倒也不错。”老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回应道:“想必你也不是来找老头儿的,说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没什么……暂时。”女人盯着遮雨棚看了一会,随后,幽幽开口。
“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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