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绕盟鸾,萤火点流觞。谁谙春风语,把酒断肝肠。
护城河旁的暗夜营,今夜灯火通明,浓烈的肃杀之意如同酷暑的蝉声,虽一时静,更添烦闷。
骏马轻吐鼻息,五万兵甲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台上新来的青玉左都尉。
那人一袭黑衣,驳杂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身材略显消瘦,清秀的脸庞尚余几分稚嫩,一准让不认识的人误以为是哪家的教书先生。
是先生不假,但不教书,领兵。
此人正是白草折。
五日前,神风王卢在野跨马赴边塞,一道圣旨裹紧昏迷的安王。
即日起,赶赴西北大荒,镇贼寇,戍守国疆。
这一道旨意,打破了六大军团固守皇城的规矩,打懵了文武百官,唤醒了昏迷五天的白草折。
他的伤势还未复原,宫里已经派人催了三次。白草折本无意掺和到这般军国大事之中,但睚眦带来的一道口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睚眦,龙之亲子,年幼时被逐出仙界,机缘巧合之下,和李运相逢,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
五年前,睚眦带走了白草折,把他扔进了黑姆山……
擂台上,睚眦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捎带的口讯只有一句话,“三年可入凡”。
凡界的渔幽应该长成了大姑娘了吧?庞通呢,剑是否依旧那么直爽坦荡……
夜堪深,灯火歪打不留痕。
“都散了吧”,白草折挥了挥手,转身走进营帐,留下惊愕不解的五万兵马。
夜更深了,营帐的帘子被人掀起,带进来一股冷风,吹歪了火把,映在帐幕上的身影略微摇晃。
“将……不是,王……王爷”,年轻的侍从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新来的将军,握剑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白的吓人。
“喊都尉吧”,白草折放下书,问:“都收拾好了?”
侍从名为李寒,寒冷的寒,饥寒交迫的寒。
“回都尉的话,都准备好了。”李寒抱拳说道。
“咳咳咳”,白草折捂住胸口,站起身来,说:“走吧!”。
暗夜营共有五万军士,统一的马上骑兵。
马是龙马,黑色的鬃毛在夜里闪闪发亮;兵是翘楚,最低也是二品的修为境界。不同于护卫队的纯黑色甲胄,暗夜营的黑色甲胄上,胸前有一片黄色的星海,缓慢的流动,更添几分神秘的气息。
白草折刚出营帐,迎面碰上一位大汉,个头足足比他高了一头,满脸的络腮胡,只能看到两只铜铃大眼。
“副都尉”,李寒连忙行礼。
大汉摆了摆手,对白草折说:“你就是李童?”他的态度傲慢无比,语气甚是嚣张。
白草折点了点头,说:“如果没有别人叫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我了。”
大汉重重的哼了一声,说:“就你这病怏怏的劲儿,能敌一万人?我一指头就能戳死你,在这儿老实点,别太嚣张。”
李寒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他虽为都尉的贴身侍从,但军队向来尊崇强者,没有几分本领,哪里能够指挥的动暗夜营,若连别人的挑衅都处理不好,他李寒怎肯护卫这般庸才!
出乎他的意料,白草折并未发怒,只是轻声说了声:“好!”
大汉也没想到是这般结果,心里提前打好的草稿全没了地诉说,倒是把脸憋得通红。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草折,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孬种!”,转身离开了。
白草折不为所动,裹紧了胸前的衣襟,将寒风抵御在外,信步向前走去。
李寒漠然的跟在后面,脸上有一抹还未来得及褪去的失望之色。
五万大军整装待发,黑色的军旗上,星海随风而转。有六人立于军前,其中一位正是刚刚羞辱过白草折的大汉。
白草折问李寒:“没有我的坐骑?”
李寒还未说话,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都尉还不知道啊,朝廷给咱们营配备的龙马都是一人一骑的,我们也没办法,要不,您辛苦辛苦,步撵着走?”
说话之人正是军前六人中的一人,年约二十四五,丹凤眼,白皮肤,全身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白草折点了点头,说:“多谢相告。”
说完,他的右手拇指食指相扣,抿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嘹亮,响彻云霄。
一道灰影闯入众人的视线,待灰影走近后,众人哭笑不得,先前说话那人更是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这,这是什么东西?难道,你要骑着它去西北?”
也难怪这人如此说,灰影是一匹马,准确的说是一只跛脚瘦马。
它生的比一般的马儿还要瘦小,在清一色膘肥体壮的龙马跟前,更显得发育不良。不仅如此,这匹马的右前蹄蜷了个弯,全靠三只马蹄,一瘸一拐的走路,明显是一匹跛脚马。
跛脚马儿一身的灰色鬃毛,只在眉心处有一缕白色。似乎听懂了那人的嘲讽,这匹马儿重重的打了一个鼻响,上嘴唇翻了翻,露出洁白的牙花,眼神轻蔑的瞅了一眼那人。
跛脚马儿低头在白草折身上蹭了蹭,鼻子耸动,在他的胸前多停留了一会儿,无人看见它眼里的那抹戾色。
白草折拍了拍它的脑袋,说:“走了,大狗子”
李寒跟在白草折的身后,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大狗子?一匹马的名字是大狗子?当他看到那匹跛脚马儿乐的张开大嘴,吐出一只黄色的舌头,连连点头时,直接闭上了双眼。
这是个什么世道!大狗子?
白草折翻身上马,跛脚马儿晃了晃,终究是没趴到在地。
副都尉朱台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出发!”
跛脚马儿一步一摇晃,慢腾腾的向前挪。五万骏马风驰电掣般,转眼就超过这一人一马,带起滚滚烟尘,和一道尖锐的笑声,“啊哈哈,小子,回家吃奶去吧!”
白草折拍了拍马屁股,说:“大狗子,你能不能走快点,我好歹也是个将军,总不能一直吊在大军后面吧?”
大狗子点了点头,黄色的大舌头伸出来,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一瘸一拐的挪着步子。
白草折无奈的摸了摸脑门,转身躺在马背上,翘着二郎腿,把铁刀枕在头下,说:“别跟丢了,我先睡一觉。”
大狗子点了点脑袋,大舌头一会儿卷起来,一会儿左右摇晃,捕捉飞舞的昆虫,玩的不亦乐乎。
西风瘦马,跛脚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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