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老人家突然梆起脸色,皱眉沉声地盯着她问道,“对了,你刚刚叫云儿什么来着?步十一……按规矩,不该叫姐姐吗?”
步昔玉看着老人家的笑脸,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燃&文^][]
“哦,十三呐。”老夫人笑了笑,满意的点点头,“正房出来的是不一样,守规矩的很,还是嫡女。按理说,我老人家的塌头除了几个儿子,嫡孙和嫡孙女都是可以坐上来的,可是云儿也是嫡孙女啊,而且比你大呢,她自然可以坐这里……”
“排十三。”雀奴老实地回答道。
“哦,老大的女儿,排第几的呀?”老夫人又问。瞧她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很关注步昔玉,将她打探的一清二楚,在场只有三个知情之人,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干嘛。
听到嫡孙女二字,步昔玉忍不住眉毛一扬。
瞧着老人亲和的笑,步昔玉有些受宠若惊,也跟着笑了笑。雀奴看着自家主子的笑容,声音却不自觉低了一寸,“回老夫人,这是大郎正房的女儿,是您的嫡孙女。”
“雀奴,这位是哪房的姑娘来着?祖母才来几天,还没记全。”老夫人笑着看着步昔玉,问雀奴。
步衾云一边看着步昔玉,一边还不忘给自己拿糕点吃。
“嗯,听着是这么个回事。”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塌下还有一群孙女儿,只是她一看到步衾云就忘了这岔事了。“京上的姑娘们规矩就是好,也难为你知道这些个规矩了。”她缓缓说着,但却没说让步衾云下去。
“祖母,步十一她……她有失规矩,怎么可以这样大大刺刺就坐在您对面喝您贴身仆人给泡的茶呢?母亲一向教育我们要敬重您,万不得在您跟前失礼,所以孙女儿等人都在这下头坐着,偏生她不知礼数……”步昔玉低着声,却头头是道地说着。
祖孙俩个正闹得开心,突然从旁道窜出这个尖锐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步昔玉,只见步昔玉难看着脸色,收回自己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夫人。
其他人都坐在下头,看着这一老一少旁若无人地自然相处,露出了一些不甘的妒忌来。由其是步昔玉,她作为步家嫡女这么多年,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最疼最宠的,但是在老夫人这里都没有这般宠爱无度,忍不住指着步衾云连声道,“你你你……步十一,放肆!”
老夫人哭笑不得,只拿手戳了戳她的脑仁,不知说她什么好。
“挤出来的没真的好看。”步衾云说着,露出一脸明媚如阳光的笑容,“孙女儿给你来个真的。”
“祖母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要是真有水土不服,得不服多少回啊。”老夫人带着笑看她,看到她神色淡淡,有些不悦,“你给我挤出个笑来,叫你守规矩也没叫你这么受规矩,在我这儿你也干着脸,回头拿仗子抽你啊?”
“云儿,难得见你啊。”老夫人堆着笑容朝步衾云招招手,步衾云听到老人家叫她,抬脚就往塌上走去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神色自然地上了塌,同老夫人面对面坐着,老夫人的老仆恭敬地给她煮好茶,她捏起糕点,二话不说往嘴里放。“前些日水土不服,祖母没有?”
没想到她要认她,居然是用这个方法……
在这一干等孙女儿里头,老夫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尾随众人进来无声无息的步衾云。她在这群娘子里头并不是最标志的,个头也不是最矮的,但是身形却是最宽大的。这样一想,老夫人有点苦奈了。
一说完,外头的小姑娘们就都涌进了屋里头,七八来个女孩子,身上都是锦缎罗裙,红白蓝紫什么颜色都有,看得老夫人都花眼了。
“都进来,站在外头作甚。”步老夫人坐在塌上,一边喝着雀奴煮的茶,一边缓声说道。
“祖母……”一群人围在院子里头朝屋里叫道。
老夫人的院子很快到了,一群丫头小姐尚未进门,老人家在屋里头就听见了这些莺莺鸯鸯的声音。她在江南府上静养惯了,一时半会也不太习惯有这么多儿孙辈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不过看着这些孩子精神头十足,她也心里高兴。
“知道了。”
“是。”云夕低头称道,“那是十五娘,大房里的姑娘。”
她话还没出口,步衾云就淡淡地摇摇头道,“没事,她没有惹到我,我刚才想事情入神了而已。”
走在步衾云一旁的云夕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又看着步衾云无异样的侧脸,低声问,“小姐……”
“娘子,十一娘子大莫是不习惯有姐妹,你们多处处就好了。”婢女顺声说道。
女孩儿落在后头,挠了挠耳根,对自己的婢女说,“顺儿,你说我惹着十一姐了吗?刚才那模样楞吓人了……”
步衾云看着这个面生的女孩,女孩笑容浅浅,但没有多见的阴谋深计,她收敛起神色,淡淡说道,“它不脏。”说完,步衾云就回头随着队伍走去了。
步衾云冷不丁抬起头去看小手的主人,娇涩的姑娘一对上她清白分明的眼神,不由地愣了楞,才笑道,“十一姐在想什么,花脏了肩头也忘了拂?”
正发着楞,突然有一只白哲的小手伸了过来,缓缓地替她拂下了肩头的梨花,梨花落进土里,霎时染了一身灰。
梨花白,杏花香,海棠殇红,桑木霜。
穿过梨花园时,突然有几瓣梨花从枝头落下来,步衾云看着落在自己肩上的梨花,不由地愣了楞。
“好啊。”步昔玉笑着站了起来,给步夫人行了个礼,就拉着底下交好的妹妹的手出去了。步衾云没说话,也随着人群出去,举步往老夫人所住的院子走去。
步夫人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也好,玉儿有心了,这几日你们也没去见老夫人了,都去看看她,让她高兴高兴。”
步昔玉神色飞扬地看着步夫人,“娘,祖母在老家,我们也没同她亲近几日,不知道她爱好什么,不如大家伙去看看祖母,顺道打听打听?”
“知道了。”底下一众孩子应道。
“你们都是儿孙辈,老夫人在江南住得久了,也只有十一娘一个人照顾着,难免不周,如今来了京上,见着你们她也高兴。你们都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让老夫人在寿辰里过得开心。”步夫人头头是道地说道。
步衾云刚坐下就听见这话,不由地抬眼看她,她在上座那头,云锦绸缎,美不胜收。她微微敛眉,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给夫人请安。”步衾云进了屋,便向步夫人欠了欠身,步夫人看着她表情温和无样,神色淡然,好像给她行个礼没什么怨言,再想想这些日子她来请安也没给她堵过气,心里顺了很多,语气也温和了起来,“有心了,坐下吧。今儿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老夫人的寿辰也快到了。”
步夫人端坐在上座,看到步衾云站在门口,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来了?进来坐下。”
这日早晨,步衾云如常到前院里来给步夫人请安,她往日在江南也穿枝拂叶同老夫人用饭,如今只是早了一点,她并没什么介意。进了屋,其他人都已经在里头了,大概是习惯了她最后一个到,也没人给她眼神。
步衾云一点自觉都没有,我行我素,神秘兮兮。
这样一来,步衾云来了京上好像没来一样,进了步府好像没进一样,有一些人甚至都已经把这个当初红红火火的风云人物给忘到疙瘩里头去了。
步府里头的人也极少看到步衾云的身影,虽然步衾云近来早晨都恢复了给步夫人请安的规矩,但是能见着她的人,也只有正房的几位公子娘子,其他偏支小户,眼睛伸不到前院来。
如此了几日,京上里头的喧闹吵闹劲已经歇了不少了,那些娘子们邀不出步十一来,都觉得自讨没趣,自然也不会舔着脸过去看别人脸色。天京本就是事多之地,步衾云回京这件事,很快被其他的事情盖了过去,也很少有人再提起了。
“她们待祖母好就行。”步衾云没说什么,仍是点点头。下人们收拾好了之后就下去了,备好的早膳有人端进了屋里头来,步衾云吃了早饭,照常趴在窗口边看外面的景。只是这景不再是海棠花,而是云归树。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她上哪儿都是这样懒懒散散的日子。
“夫人正带着公子娘子给老夫人请安。”云夕如实道。
“嗯。”步衾云放下手,点了点头。能有几日清闲也好,那女人说是给她宽裕,其实只是怕一大清早被她膈应道,想缓缓气吧。真巧,她也想缓缓气。“祖母呢?”
“您称了病,奴婢回绝了各家小姐的帖子,自然知会夫人屋里的人,夫人只道您路途劳累,给您宽裕几日不用去请安。”云夕回应道。
“那你也不叫醒我,不去请安,前头的人说我怠慢了吧。”步衾云揉揉额。
“现下在本家,奴婢不得僭越。”云夕淡淡说道。
屋里早已侯着五六个婢女,听到声音纷纷推门进来,如同以往一样给步衾云打理。步衾云坐在精致的铜镜前,摇摇晃晃给人摆弄着,“怎么今天不抖我?”
云夕听到声音,抬眼看她,然后扬声对外说道,“进来给娘子梳理。”
恍惚中步衾云还以为自己仍在江南水榭的后院里,避世宅门好不自在。但是随即看到不熟悉的床沿,她的眸光暗了暗,“阿西……”
等到了日晒三竿,步衾云才缓缓醒来,抬眼就看到云夕坐在塌子一旁煮着茶,外头的春光泄在她肩头,洋洋洒洒,说不出的一番美好。
云夕申时来房里开了窗户,看着床上正在表演绝技的人,也不急着叫醒她,反正她对外称了病,也不大用去前院给当家主母请安。
此时,当事人还在床上睡着。
她们将帖子递给后院云归阁的丫鬟手里,也不知里面的人是什么表态,帖子一个个进去,更沉了海一样没声了。
于是当公子爷正在琳琅阁喝得欢畅时,步府小院里正一头忙络,各大世家小姐红彤彤的帖子寄进府里,接二连三地,搞得府上的下人光是接帖子就忙出汗了。
当时虽然满天京的人都凑着热闹看了,到底没把步衾云的脸看全,还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一清早的,公子爷就和自家妹妹们商议着把步十一娘邀出来见见世面。
这事不是别的,就是步衾云来了天京的事。
琳琅阁停了一天,终于又开门做生意了,各大世家公子再一次凑上楼,边喝茶叹景美,边议论昨天下午京城的一件大事儿。
五月春上好时光,天京城府杏花香。随着晨间的清风拂过,纷纷扬扬的小黄花朵儿散着清新的香味朝着大街小巷飘去。
《梨花般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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