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进深在冷宫里杀了一个人,此人被传是先帝之子,原本杀戮皇族原本该是死罪,可天威难测,蒋进深不但没有因此而获罪,反倒平步青云,彻底将头顶上那一个“委”字给去掉了,成了真正的统领。
而原本那位宗室出身的刘统领,先是因为办事不利被要求“病养”,之后又因为宗室绑架吕鹏程不遂而受了牵连,不再受皇帝信任,干脆就闲在家中,彻底失了势。
蒋进深因祸得福,没有受罚反倒重重得了奖赏,和他一起杀了如意的那帮子人也就越发气焰嚣张,彻底成为了刘未手下的一群忠狗,皇帝便是要他们杀了家中妻儿,都不会眨一眨眼的那种。
可刘凌还是恨他们,即使知道他们是宫中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依旧恨不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蒋进深大约也知道这位皇子不待见他们,平时尽力避免在他面前出现,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恐惧。
这位说不得就是未来的储君,无论皇帝如今多么信任倚仗他们,可总有他登基继位的一天。
岱山眼泪夺眶而出,那宫灯一时没有拿稳,哐当倒地,他竟完全管不到地上琉璃盏的碎片,一膝盖跪了下去,跪在皇帝的床头哭着连连点头。
“是,陛下,是未,记的是皇长子刘未,记的是您的生辰!老奴眼睛不花,老奴看的真真的!”
他擦着眼泪。
“是太后骗了您,不是您的错,薛太师和上任的宗正寺卿都查明白了,您确实是皇长子,是先帝的嫡长子!是太后骗了您,是太后骗了您啊!”
刘未握着那谱牒,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泪晕着满眶,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一生的命运似乎就是个笑话,明明是货真价实的龙子,当年薛太师明明已经查清了,只要纠正他们的错误就行,事实上,薛太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出了错,想要尽力弥补,所以才记下这谱牒,却因为母后执意要铲除所有反对她的力量,将错就错的以“勤王”的名义召集天下兵马入京,将薛家屠戮了个干净。
他想起年幼时,他以弟弟刘意的身份被护在薛太师那里,看着他指着母亲大喊:
“吾等难道是为了争权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吗?正是因为陛下不仁混淆血脉,使后宫沆瀣一气混乱不堪,吾等才有此一搏!如果坐在这帝位上的人无法服众,日后不过是又要将这局面重来一回罢了,吾等正是为了殿下日后不遇见和今日同样的事情,才执意不让他登基!为帝之艰难,又岂止是坐上去而已!”
他想起那位耿直闻名的赵太史令为了谢罪,自刎在他们面前,鲜血溅满一地……
他想起萧家忠臣良将,最终引颈就戮……
他想起曾为他医腿的张太医和张太妃……
“啊……啊!啊!”
刘未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襟,疯狂地嘶吼了起来,口鼻七窍中不停涌出鲜血,吓的岱山一声尖叫,连忙奔出寝殿。
“来人!传御医!传三殿下侍疾!来人啊!召门下侍郎进宫,禁卫军统领进宫!速速去人!”
刘未手中握着那本谱牒,将它攥的死紧,就着口中喷出的鲜血,在身边的床单上写了几行字,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闭目侧卧而去。
待到岱山进来,刘未已经口鼻流血,气绝而亡,只有手边的床单上写着几行字,其字血迹未干,斑斑点点。
岱山不敢置信地摇动着刘未的身子,顿时失声痛哭,刚刚哭泣又想起眼泪可能会弄花了床单,只能强忍着眼泪又直起身子,压抑到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的地步。
那床单上的鲜红渐渐转为褐红,却依旧刺眼至极。
“传位三皇子凌,诸王不必入京。”
“秦王无罪。”
“切记,治天下者惟君,乱天下者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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