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地界。
人说春雨贵如油,然而对于此时的庄扬波和刘祁来说,这春雨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淋的他们瑟瑟发抖。
离之前那场屠杀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两个少年在禁卫的保护下往西奔逃,一路都有人追赶,禁卫越来越少,到了庆州地界时,最后一队的禁卫只来得及将他们藏到一户乡野间的农家里,接着率队去引开了追兵。
刘祁不知道来追杀他们的是什么人,但他知道这些人并非普通的山贼流寇之流,普通人绝没有那样的身手。
那一群黑甲骑兵倒在其次,为首那个高大的黑衣人一出手就飞剑摘了禁卫将军的首级,这已经可以称得上“神乎其技”。而后黑衣人身后那群装扮各异的怪人或撒毒或用暗器,一个照面又放倒了一片。
若不是副将看情况不对立刻带着他们撤走,说不得他也就和那位禁卫将军一般,被黑衣人御剑钉死在了当场。
只是这些人似乎极为擅长追踪之术,他们一路上的行踪总是被不停发现,好在他们藏身于农家之后开始下雨,雨水冲刷掉了他们路过的痕迹,这才总算是逃过一劫。
“阿嚏!”
庄扬波一边哆嗦着,一边委屈地哀求:“殿下,我能不走了吗?这鞋好磨脚……”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草鞋,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出门时,家里人怕他吃苦,身上穿的身上带的无不是上等货色,一双鹿皮小靴还是他母亲亲自做的,可如今,他也只能穿着路人好心施舍的草鞋走路,将一双脚磨的又是水泡又是血痕。
“不要喊我殿下,喊我二哥。”刘祁皱着眉头看了看天色,狠心摇了摇头:“不能停,看天色这雨要下大,再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我们会被淋出风寒来的。”
“呜呜呜……我要找个驿站……呜呜呜……”
“可恶!都怪那些刁民!等本王到了庆州府,一定要派人去把那一群寡廉鲜耻之徒统统抓起来!”
刘祁恨声道。
“忍一忍……”
他安慰着庄扬波。
“明天,等明天,我一定给你弄些吃的。”
刘祁只可恨自己没有三弟的身材和力气,否则去卖把苦力也能赚些钱。如今他拖着庄扬波,根本都没有人会请他做工。
他将庄扬波抱在自己怀里,像母亲小时候对他那样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告诉他到了庆州府,就不会再挨饿了。
庄扬波抽抽啼啼,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大哭或埋怨,只是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两人窝在门洞下凄凄惨惨,突然间听到哐当几声,落下几枚铜钱来。
刘祁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褴褛满身怪味,脸上的表情吊儿郎当,一见刘祁抬起头来,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
“见你也不是个蠢的,怎么出来讨饭,都不带个碗?”
“啊?”
刘祁闻言一呆。
“想进城讨饭,行头得先带齐了,否则城门官再好心也不会放你们进去。”那少年皱了皱鼻子。
“没见过这么笨的同行……”
刘祁眨了眨眼。
“把衣服扯的再破点,去找个破碗破棍子,讨饭就要有讨饭的样子,肚子都叫的像是打鼓了,还要什么脸面!”
少年摇了摇头,边朝着门洞另一侧走,边自言自语:“老子也是中了邪,自己都是讨饭的,还给他们送钱……”
“二哥,我们是不是被人当叫花子了?”
庄扬波看着面前几枚铜钱,眼泪又哗啦一下下来了。
“呜呜呜,我被人当叫花子了吗?祖父要知道一定打死我……”
“哎,哪里会打死你,心疼死你才是啊。”
刘祁看了看身前的几枚铜钱,几次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
“庄扬波,你饿不饿?”
“嗯,好饿,肚子都疼了……”
庄扬波抹了抹眼泪。
刘祁的手张开又握拳,握拳又张开,最终还是弯下身子,把地上那几枚铜钱捡了起来。
另一侧面前支着碗的少年看他拿起钱,脸上露出了既失望又后悔的表情,间或着还仰头望天,长吁短叹。
刘祁将几枚钱捏在手里,苦涩一笑。
“想不到,我也有讨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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