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镇定的道：“分析。”
武攸德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道：“分析得非常正确。”
狄仁杰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本堡和附近镇堡中的青壮年？”
赵永荣道：“你可真是好奇。好吧，让我来回答你。”
他冲狄仁杰挥了挥手：“随我来吧。”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盏风灯，转身走出门去。
赵永荣武攸德引着狄仁杰走进房间，来到刚刚狄仁杰经过的那扇暗门前，赵永荣用火折点燃风灯，三人向下面的暗道走去。
黑漆漆的暗道中，赵永荣高举风灯，快步向前走着，武攸德和狄仁杰在身后跟随。
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赵永荣向右一拐，再走约一箭之地，墙壁上出现了一座大石门。
赵永荣来到石门前，叩响铜铃，三长两短，过了一会儿，石门‘吱呀呀’打开，赵永荣武攸德和狄仁杰快步走了进去。
石门内是一座巨大的山窟，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数百张操作台。
狄仁杰登时停住脚步，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每张操作台上都堆满了箭簇箭杆和羽尾，几名青年围站在台旁，熟练的组装着羽箭。
十数名手持钢刀的大汉在操作台间游弋巡视。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你们绑架附近的青壮年是要让他们组装羽箭。”
武攸德笑了：“是的。一百一十万两金银可以购买多少羽箭？”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
武攸德道：“将近三百万支。就是凉州军械局，也没有如此大量库存的成箭。所以，赵永荣只能将箭簇箭杆和羽尾从军资库转移出局，偷偷运到这里，当然就需要大批人手组装。现在你看到的只是全部箭支的十分之一。”
狄仁杰忙追问：“其他的在哪里？”
武攸德盯着他，道：“在你手里。”
狄仁杰奇怪的道：“在我手里？”
武攸德点点头：“就是那些银马车，我要用它到各地的军械局去购买羽箭，凑够这三百万之数。”
狄仁杰笑了笑，轻蔑的道：“你帮助贺鲁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钱？”
武攸德狠狠的道：“当然。北山有抱负，我却没有。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一百一十万两金银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那十万两黄金，记得吧，几年前的宗楚客为了七百两黄金，便不惜陷害突厥太子娑葛，挑起两国战火。至少我所做的，要比他值得多了。”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奉旨调查你与赵永荣倒卖军械案，发现凉州军械局军资库中少了大量箭簇。而箭杆和羽尾则通过赵永荣之手卖给了一个元姓的商人。正当我要彻查此案之际，你及时的将女儿元敏献给皇帝，为和亲大计，皇上命我停止调查，你救了自己一命。”
武攸德冷笑一声：“不错。当时我就说过，我献出的不过是女儿，而你要付出的，则是性命。果然，不出一个月，事情便应验了，而今你是叛臣贼子，海内逃亡，人人得而诛之。想起狄仁杰风光之时，总理朝时，天下敬仰，真如天壤之差呀！”
狄仁杰不屑道：“于我来说，民间庙堂俱是一般，并没有因得势而自满，因失势而沮丧。我不明白的倒是你们，身为国家勋王，圣上戚属，屡蒙天恩，不思报国也就罢了，竟然利欲熏心，丧心病狂，伙同突厥败类破坏两国和平，企图重燃战火，真是狼子野心，十恶不赦！”
“想想吧，一旦战火燃起，黎庶遭殃，生灵涂炭，你们用两国百姓的鲜血换来的百万金银，难道真能用得心安理得！”
武攸德和赵永荣对视一眼。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骂道：“向你们这样的行径，真可谓丧尽天良。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武攸德大喝一声：“好了，狄仁杰！你身陷囹圄，为阶下之囚，竟还大言不惭的说这些大道理。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银马车尚未找到，你早活不到此刻了！”
赵永荣踏上一步，逼问道：“说，你把五辆银马车藏在什么地方了？”
狄仁杰轻蔑的笑了笑：“如果我要求人，就不会这么大喊大叫。刚刚武攸德说得很对，如果找到了银马车，我还能活命吗？故而，就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将藏匿银马车的地点告诉你们。”
赵永荣登时语塞，呆立在当地。
武攸德咬牙切齿的恨道：“你不说我就将你身上的肉一点点割下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狄仁杰仰天大笑，挪揄道：“好啊，那就请吧。我老头子年过六旬，你稍一用力，也许就呜呼哀哉了，到那时，你就只能找阎王去要银马车了。”
武攸德气得脸色铁青，不停的喘着粗气。
狄仁杰敛容正色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看守银马车的是我的卫士李朗和几名千牛卫。我与他们讲好，十五日内不回，便将银马车交与凉州卫大将军王孝杰！”
武攸德猛吃一惊，脸色登时变了。
狄仁杰道：“怎么样，答案满意了？”
武攸德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狄仁杰不紧不忙的道：“首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武攸德警觉的道：“什么问题？”
狄仁杰道：“那枚栽害我的大汗之戒是何人所制？”
武攸德道：“北山沙尔汗。”
狄仁杰点点头：“沙尔汗现在何处？”
武攸德有些不耐烦：“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
狄仁杰道：“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要做的便是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别想得到银马车！”
武攸德无奈：“好吧。沙尔汗早已回到月氏，在朝中供职的是他的孪生弟弟——亚喀。”
狄仁杰道：“你们计划如何对吉利可汗下手？”
武攸德诡秘的笑了笑：“我只能告诉你，秘密就在那只送给吉利可汗的寿礼‘海兽戏波黄金大盘’之中。具体的连我也不清楚，计划是北山与贺鲁秘定的，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
狄仁杰倒抽一口凉气，脱口道：“黄金大盘！他们要用黄金大盘谋害吉利可汗！”
武攸德嘲讽道：“相信我，这一次，你的好朋友吉利可汗死定了！”
狄仁杰怒道：“你女儿是和亲的公主，一旦吉利可汗遭遇不测，她还能有命吗？”
武攸德毫不在意，干笑道：“她远嫁突厥，一辈子也回不来了，这与死了有什么两样？”
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武攸德，你心肠狠过虎狼，现在老夫真要另眼看你了。”
武攸德耸了耸肩：“反正她也从来没喜欢过我这个父亲。只要这个计划得手，不光是她，还有你的亲信李元芳曾泰都会死在愤怒的突厥人手中。”
狄仁杰嘴唇颤抖了。
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
武攸德道：“怎么样，答案满意吗，还有什么要问的？”
狄仁杰沉吟片刻，略显颓丧的道：“你刚刚说得很对，而今，我是走投无路。我要知道，交出银马车后，我能得到什么？”
武攸德与赵永荣对视一眼，颇感意外，忙道：“你想要什么？”
狄仁杰道：“要个替死鬼。”
武攸德大感兴趣，问道：“哦，说说看。”
狄仁杰道：“我可以将银马车交给你，但你必须要替我在皇帝面前洗刷罪名……”
武攸德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接道：“而这就需要一个替死鬼……”
狄仁杰点点头：“正是。只要你答应着一点，我立刻就带你去找银马车。”
武攸德沉吟半晌：“好吧，我答应。”
狄仁杰笑了笑：“我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要怎样才能替我洗清罪名。”
武攸德全无戒心，侃侃言道：“你交出银马车后，我会给皇帝上表，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到沙尔汗和两名日本遣唐使有则理惠和义直古麻吕的身上。就说这三人与突厥贺鲁秘密勾结，阴谋用密信和大汗之戒栽害你，并派人潜入狄府将你劫走云云。我想，只要你我联手，想要骗倒皇帝是不太难的。”
狄仁杰听完，思忖良久，缓缓点了点头：“这份奏表要在拿到银马车的同时，在我所派之人的监督下送往洛阳。”
武攸德喜形于色，答应道：“这不成问题。”
狄仁杰假意威胁道：“你食言而肥，我会让你后悔自己所做的！”
无武攸德答道：“你的为人和能力我都非常了解，我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欺骗我，你也能够想到我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狄仁杰缓缓伸出手来：“成交！”
武攸德和赵永荣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二人将手放在狄仁杰的手掌上，朗声道：“成交！”
……
深深的地牢有十几丈高，两旁是笔直的沙土墙壁。
一丝光线透过头顶上翻版的缝隙洒落进来。
如燕盘膝坐在墙边。
钟氏焦虑的来回踱着步，不停的侧耳倾听上面的动静。
如燕看了她一眼：“坐下歇歇吧，转得我头都晕了。”
钟氏转过身，焦虑的道：“总要想个办法逃出去呀！”
如燕抬头看了看：“这地牢有十几丈高，墙上连个蹬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逃啊！”
钟氏泄气的坐在地上：“本来想着要救先生，可谁想到连自己也被关了起来。看起来，小翠早就想到我们会回去找她，提前做好了准备！”
如燕哼了一声：“下次再犯到我手里，我开了她的膛！”
钟氏抱怨道：“在这儿发狠有什么用，连出都出不去，还开膛呢。”
如燕瞪了她一眼：“就会说风凉话。你聪明，倒是想个办法逃出去呀！”
钟氏解嘲的笑道：“我要是有办法，还用蹲在这深坑里发愁吗？哎，如燕，你说那间厨房怎么会转呀，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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