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笑道：“是啊。”
李元芳挠挠头，看了看曾泰。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又陷入了沉思。
掌固引领乐氏来到后堂，轻声道：“国老……”
狄仁杰抬起头。
掌固指了指身旁的乐氏，道：“这是失踪银匠李永的妻子乐氏，前来回话。”
狄仁杰点点头：“哦……”
乐氏跪下叩头道：“参见大人！”
狄仁杰轻声道：“起来吧。不要害怕，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乐氏起身：“是。”
狄仁杰问道：“你丈夫李永是银匠？”
乐氏道：“正是。”
狄仁杰道：“刚刚大门外那些老弱妇孺，都是银匠的家人？”
乐氏道：“是。”
狄仁杰道友：“之前，你们相识吗？”
乐氏道：“有几个是我丈夫朋友的家眷，因此相识，但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
敌人将诶道：“那你们怎么会聚在一起，前来告状呢？”
乐氏答道：“开始是各告各的，在衙门里见面多了，就熟识起来了，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也都是银匠的家眷，她们的丈夫也都失踪了。第一次告状，衙门准了状子，派人四处查找，却连个人影儿也没找到。我们再递状子，衙门就不收了。大家不甘心，聚在一起商量，这才决定到刺史府击鼓告状。”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这样。好了，乐氏，你将丈夫李永失踪的全过程对我详细说上一遍。”
乐氏回忆道：“是。那是两个月前，九月初三的深夜……”
乐氏把当时那位陌生人雇用李永的详情向狄仁杰诉说了一遍，狄仁杰不时皱皱眉，又细细听来。
“就这样，我丈夫跟随那个小胡子离开了家，从此便杳无音信。而今已经两月有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大门外那些银匠的家眷也都是这种情况？”
乐氏道：“正是。”
狄仁杰站起身道：“你刚刚说到，那个雇主小胡子的银袋是挂在手腕上的？”
乐氏道：“哦，对。”
敌人将诶道：“你给我演示一下，他是怎样取出银袋，放在桌子上的。”
乐氏想了想，她五指伸直，伸出袖子外面，她指着右手的手腕道：“银袋就挂在手腕上……”
而后，她的手臂向下一放：“就这样，将银袋放在了桌上。”
狄仁杰问道：“自始至终，他的手指都没有弯曲过？”
乐氏边想边说：“没有。哎，大人，您这么一说还真是的，那个小胡子的手，似乎有点儿毛病。”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那个小胡子长得什么样子？”
乐氏回忆了一下，道：“个子很矮，约莫五尺不到，高颧骨，眼窝深陷，有点儿胡人的样子。”
狄仁杰暗自错愕，缓缓踱起步来。
曾泰问道：“小胡子没有提到，要你丈夫到哪里去做活吗？”
乐氏摇摇头：“没有。”
曾泰走到人杰身旁，低声道：“恩师，这案子可难查了，没头没脑，邮过去了几个月……”
狄仁杰一摆手，打断了他，转过身道：“曾泰，元芳，我三人分头询问所有银匠的家眷，尤其是对雇主所有细节要不厌其详。明白吗？”
二人道：“明白了。”
狄仁杰吩咐道：“结束后回府详议。”
天已向晚，狄府中灯火次第亮起。
正堂上红烛高照，桌案上摆着几份诉状。
狄仁杰在堂中缓缓的踱着步，李元芳和曾泰快步走了进来。
狄仁杰停住脚步，问道：“啊，元芳曾泰，有什么收获吗？”
李元芳让道：“曾兄，你先说吧！”
曾泰点点头：“学生询问了八名银匠的家眷，都是两个月前，九月初三夜里，被人从家中花十两银子雇走的。对雇主的长相及衣着的描述各不相同，有的说是络腮胡子，有的说没胡子，有的说是小胡子。有的雇主身穿圆领袍，有的说穿着胡服，但有一点却很接近……”
敌人将诶眼前一亮，追问道：“是什么？”
曾泰道：“个头儿。几乎所有苦主都说，雇主是个不到五尺的矮个子。”
狄仁杰点了点头：“还有什么？”
曾泰摇摇头：“没有了。”
狄仁杰道：“手呢？”
曾泰一拍脑袋：“您看我这记性，还有手。我特意问了她们雇主手的情况，但她们都记不清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转身问李元芳：“元芳，你呢？”
李元芳答道：“我也询问了八名苦主，也都是九月初三夜里，被雇主花十两银子雇走。对长相与衣着的叙述与曾兄所说相同，矮个子，但有的说是小胡子，有的说大胡子。当卑职问起雇主的手时，八名苦主里，有五名记不清了，有三名还有点儿印象，他们说那个雇主确实是将钱袋挂在手腕上的。”
狄仁杰道：“我询问的结果，与你二人基本相同。目前看来，有一点可以确定。”
李元芳接道：“失踪的二十三位银匠，是被同一个雇主带走的。”
曾泰道：“不错，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狄仁杰微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好，非常好。透过烟幕，直达本质，这才是断案之道的精髓。你们说的完全争取，雇主只有一个，那就是乐氏所说的那个将钱袋挂在手腕上的中年人。”
李元芳曾泰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狄仁杰道：“大胡子也好，小胡子也罢，不管他穿着什么样的装束，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易容换装达到的。然而，最本质的东西却无法掩饰，那就是此人是个不满五尺的矮子，而且他的双手都有残疾。”
李元芳与曾泰一惊，异口同声的道：“残疾！”
狄仁杰转过身来：“记得吧，乐氏曾经说过，雇主将钱袋挂在手腕之上，而后手臂下沉，将钱袋放在桌上，自始至终，他的手指都没有完全，并且，他让李永自己打开钱袋。这种说法，也同样得到了其他几位苦主的证实。十位，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李元芳二人对视一眼，道：“不错。正常人的钱袋应该放在怀里或笼于袖中，取钱时用手将钱袋拿出，打开袋口，取出金银。”
曾泰接道：“而且，此人的手指自始至终没有玩去过，这就更不正常了。恩师，您说得对，此人的双手定有残疾。”
狄仁杰点点头，道：“你们再想一想，这个雇主到每一位银匠家中都以不同的面孔出现，这是为什么？”
曾泰答道：“为混淆视听，令办案人员无从查起。”
“不错。他易容换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银匠们的家眷无法认出他的真面目。可他又为什么涛这样做呢？”
曾泰愣了，目光望向李元芳，李元芳沉吟着也缓缓摇了摇头。
狄仁杰解释道：“因为他从没想过让这些银匠活着回来！”
李元芳和曾泰呆住了：“什么，您是说他，他早就想好，要杀害这些银匠！”
狄仁杰道：“否则，他为什么要不厌其烦的更换胡须和装束，以遮掩自己的真实面目？”
李元芳看了看曾泰，点头道：“有道理。”
狄仁杰分析道：“还有，乐氏在描述雇主长相时，有几句话颇耐人寻味……你们记得我问乐氏那个小胡子长得什么样子，乐氏说的那几句话吗？”
李元芳说道：“记得，他说个子很矮，约莫五尺不到，高颧骨，眼窝深陷，有点胡人的样子。”
曾泰不解：“可，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狄仁杰走到李元芳身边：“元芳啊，今天下午，你说了一句话，令我很受触动。”
李元芳一愣：“什么话？”
狄仁杰笑道：“当时你说此话时可能无心，却恰恰说中几起案件之中，这一线机巧……”
曾泰问道：“恩师，元芳说的什么话？”
狄仁杰朗声笑了起来：“他说这两天咱们跟金银干上了，昨天搜查了善金局，今儿又出了银匠失踪案。”
狄仁杰转向李元芳，道：“元芳，还记得吗？”
李元芳笑道：“记是记得，你还说这话有点儿意思。但卑职还是不明白，我究竟说中了什么？”
狄仁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一想，搜查善金局时，将作大监沙尔汗提到铁勒时，是怎样说的……”
曾泰回忆道：“沙尔汗说铁勒是突勒人，个子不到五尺，身体不魁梧，您问他是不是个身材矮小的瘦子，沙尔汗说正是。”
狄仁杰又冲李元芳问道：“你还记得那****对我说，你到吏部查到的关于铁勒是如何做了善金局后巷总管吗？”
李元芳答道：“铁勒归降后，因谙熟金银制器之法被留在了善金局。然几年前，范铸中的一次失误，他的双手被范铸炉中流出的金水烫成伤残。这才做了后巷总管。”
狄仁杰满意的笑道：“怎么样，明白了吗？”
李元芳脱口惊呼：“大人，您是说那个双手残疾的神秘雇主就是铁勒！”
曾泰也惊道：“什么，是他！？”
狄仁杰循循诱导，道：“你们想一想，乐氏形容雇主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相隔胡人，恰恰铁勒就是个突勒人。雇主是个五尺不到的矮个子，而铁勒的身高也不过五尺。雇主双手残疾，而铁勒偏偏也是如此。再加上两案都与金银器有关，你们想一想，时间真的会有如此众多的巧合吗？”
李元芳和曾泰对狄仁杰无比佩服：“大人这一横向对比，确实大有道理。”
狄仁杰正色道：“目前一切还都处在推论阶段，并无确实证据。然，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就证明，银匠失踪案与突勒太子贺鲁进京及善金局盗车案必有紧密关联。”
李元芳和曾泰连连点头。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案令我想起了多年前发生在湖州的蜜蜂案，还记得吧，那就是由一件件似乎并不起眼的民间斗讼，最终演变成构陷太子的惊天大案，而我们也险些葬身其间……”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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