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德笑了笑：“已是子末了，再耽搁下去，攸德于心不忍，就请力士即刻传旨，由小王转达郡主。”
力士登时面现喜色：“如此最好。”
说着，他站起身来，手捧圣旨，读道：“南平郡王接旨！”
武攸德携夫人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臣武攸德接旨！”
力士展开圣旨，读道：“诏曰：圣教以德，君教以行。王公忠体国，献女辅政，殊堪嘉幸，朕甚慰之，特旨擢王女武元敏为朕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二日后于观风殿封册。随赏金五十锭，银二百锭，金珠十斛，金银器具两车，绢百匹。钦此。”
武攸德叩下头去：“圣上洪恩，臣感激涕零，万死难报！万岁，万岁，万万岁！”
力士递过圣旨，武攸德起身接旨。
力士一摆手，内侍省公人们将赏赐之物流水般送入正堂。
力士叮嘱道：“大王谨记，两日后寅时，也就是圣上千秋寿诞之日，内侍省派官轿接迎阳公主入宫，辰时行册封大礼。”
武攸德道：“小王记住了。”
力士点点头：“咱家告辞。”
武攸德道：“我送力士。”
说着，二人向堂外走去，随行人众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武攸德夫人望着二人的背影，长叹一声，流下泪来。
正在此时，后堂一阵欢快的脚步声，郡主武元敏蹦蹦跳跳的跑进正堂，一见夫人，赶忙跑了过来：“娘！”
夫人忙擦去泪水，道：“敏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郡主做了个鬼脸：“我爹呢？”
夫人道：“送力士去了。”
郡主拍拍心口，道：“哎哟，白紧张半天。哎，娘，宫里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嘿，我看看！”
说着，她跑了过去，抓起斛内的金珠宝石赏玩起来。
夫人看着她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泪水夺眶而出。
郡主抓起一块绿宝石道：“娘，我有顶小帽，正缺块儿帽正，我要这个％”
她回过头，发现母亲正低声啜泣，郡主愣住了，忙跑到夫人身旁，蹲下身，怯怯的道：“娘，您怎么了？”
“这些都是皇帝赏赐你的，你可以都拿去。”
身后传来了武攸德的声音。
郡主一惊，站起身，将宝石放进斛中，伸了伸舌头。
武攸德快步走进堂中，看了看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夫人赶忙咽回了口中的话，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武攸德转过身，望着郡主。
武攸德缓缓走到香案前，双手托起圣旨，递给郡主，道：“看看这个。”
武元敏惊道：“这这是圣旨……”
武攸德点点头：“看吧，无妨。”
武元敏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登时惊呆了，颤声道：“爹，什什么叫献女辅政……”
武攸德笑了笑：“皇帝欲与突勒和亲，诏选一宗室之女赐予吉利可汗为妻，你被选中了……”
武元敏一声惊叫，手中圣旨落在地上，她连退几步，颤声道：“什么，选选中我，嫁到突勒去……”
武攸德点点头：“圣上以擢你为养女，赐号迎阳公主。两日后，她老人家寿诞之时，在观风殿册封。这样的礼遇很高额，甚至高过了当年的文成公主。”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过了郡主的脸颊，她抽咽着道：“爹，你你要把我嫁到突勒去？”
武攸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是我，是皇帝选中了你……”
“不，是你，是你，你出卖了自己的女儿！”
郡主绝望的喊道：“爹，我真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么狠……”
猛地，她冲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武攸德的腿，哀求道：“爹，我求求你，别让我去突勒，以后我再不淘气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爹，求求你！”
听着女儿凄惨的悲声，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失声。
武攸德看了看郡主，冷酷的道：“你在家里，早晚也是会嫁人的，与其嫁给那些宗族公卿，还不如嫁给突勒可汗。突勒东起焉耆，西臣诸国，南接千泉，北达浩海，西域数十国都臣服于它。突勒可汗，就是突勒皇帝，威仪并不弱于我们的天子。做吉利可汗的妻子，其实就是突勒皇后。”
郡主抓着他的腿，痛哭道：“不，我不要做突勒皇后，我要与爹爹和娘在一起，爹，我求你，去和皇帝说，我不去，我不去……”
武攸德猛地将腿收回，冷冷的道：“你没听说过君无戏言吗？圣旨已下，由不得我，更有不得你！这两日，你要呆在房中，任何地方都不许去，只待两日后册封到来！”
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一双绝望的泪眼，望着武攸德，良久，缓缓站起身，向后堂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武攸德长长舒了口气，夫人抽咽着道：“老爷，孩子可怜呀，您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武攸德猛地回过身，恶狠狠的盯着夫人，一字一句的道：“你以为我愿意将女儿嫁到突勒去，你以为我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道沙漠中去做傀儡！啊？还不是让狄仁杰给逼的嘛！”
夫人满心疑惑，抽泣着道：“狄仁杰，这和狄仁杰有什么关系？”
武攸德深吸一口气，道：“我与赵永荣倒卖羽箭的事发了，圣上命狄仁杰负责调查，几天的功夫，他连骗带诈，将案子问了个九成，再查下去，就不光是箭的事了……我不献出女儿，案子就会继续查下去，那时，我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伴着夫人的惊呼，窗外响起一声炸雷，闪电亮在武攸德的脸上，一丝狞笑缓缓在他阴鸷的面庞绽开。
又是一道闪电，武攸德轻声道：“我献出的不过是女儿，可狄仁杰要献出的……”
一声霹雳炸响在窗前。
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狄府正堂内点着红烛，桌案上放着一张草纸，上面写着：凉州隘口——贺鲁乌勒质神秘骑兵——进入关内——洛阳贺鲁乌勒质——逃出洛阳——贺鲁乌勒质……
狄仁杰慢慢的踱着步子，静静的思索着。
门外大雨如注，天地之间一片濛濛。
如燕端着茶盘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向里面望着，堂内狄仁杰边踱步边思考。
如燕想了想，转身向后面走去，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如燕停住脚步，李元芳和曾泰从拐角处转了过来，如燕赶忙一声前去，轻轻‘嘘’了一声，朝堂内指了指，李元芳和曾泰赶忙闭上了嘴。
如燕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李元芳和曾泰点点头，凑到门缝前，向里望了望。
曾泰轻声道：“怎么办？”
李元芳沉吟道：“等等吧！”
曾泰点了点头。
如燕笑道：“正愁一个人无聊呢，你们来了，我也等等。”
突然，一个炸雷在如燕身旁响起，如燕发出一声惊呼，她赶忙捂住嘴，向里面望去。
李元芳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指了指她。
‘吱呀’一声，正堂门打开了，狄仁杰站在门前，向他们笑道：“好了，进来吧！”
李元芳三人对实验，笑了出来。
李元芳道：“大人，如燕是成心弄出响动。”
如烟狠狠给他一拳，道：“你才成心呢，叔父，别听他的。”
狄仁杰道：“来来来，我正愁没人说话呢，都进来。”
三人笑着走了进去。
狄仁杰笑道：“这么晚了，还都没有睡，看起来，不光是我一个人难以入眠呀。”
曾泰道：“恩师，刚刚我和元芳闲谈，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突起突落，甚是诡异。”
狄仁杰转过头，颇有兴味的道：“哦，说说看。”
曾泰边想，边说道：“查柳条巷命案，竟然抓住额突勒太子贺鲁；诈突勒人，竟诈出了善金局内奸；正当案情势如破竹向前发展之时，随着铁勒的失踪，贺鲁熬刑，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线索全部中断……恩师，布局的这有些奇怪吗？”
狄仁杰点头道：“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有两点你们想到过没有，第一，铁勒为什么会失踪？第二，贺鲁为什么要熬刑？”
此言一出，李元芳曾泰和如燕面面相觑。
曾泰不解道：“恩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狄仁杰笑道：“怎么，不明白？”
三人都摇摇头。
狄仁杰道：“据沙尔汗讲，铁勒是今天凌晨逃离善金局的。”
李元芳和曾泰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逃走？在今天下午之前，没有任何人查过善金局，也没有任何人查过马车出城的事情。不要说铁勒，就连善金局的主管，将作大监沙尔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铁勒是怎么知道的？”
李元芳冲口答道：“是北山告诉他的！”
狄仁杰颌首笑道：“不光如此，北山还将铁勒藏匿起来，或杀死灭口，于是，第一条线索就此断绝。”
李元芳和曾泰如燕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仁杰分析道：“我们再说第二点，贺鲁为什么熬刑？”
曾泰道：“这，恩师，也许这厮是个硬骨头吧，难道这也有可疑之处？”
敌人将诶轻轻把手一挥：“我们且不说贺鲁是不是硬骨头，还是说说这个北山吧。贺鲁被俘，就意味着北山暴露，因此，最惊慌的应该是他才对。如果昨夜或今晨，我听到朝中哪一位大员弃家逃匿，那此人一定就是北山。”
“如果事情是这样，我会感到很正常，因为这是正常反应。”
李元芳曾泰看着狄仁杰，点了点头。
狄仁杰接着道：“可现在，你们看到了，北山安如磐石，只抛出了一个诱饵——‘假北山’铁勒，想将我们的实现引开。而真北山自己却没有丝毫动静，试问，他是怎么知道贺鲁不会吐露他的身份？又怎么能够断定贺鲁会熬刑呢？这难道不奇怪吗？”
曾泰叹道：“有道理。”
狄仁杰继续分析道：“从北山的态度又可以反射道贺鲁，人要有希望支撑才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明知自己死路一条，又为什么要替别人顶缸？这种道理说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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