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连忙请旨:“臣请陛下下旨,委臣以责,查察善金局。俗语讲得好,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沙尔汗真是清白的,查查又何妨呢?”
武则天沉吟着,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门外一声高唱:“内卫府大阁领凤凰候旨!”
武则天道:“叫!”
一位身着戎装英武逼人的女子大步走进御书房,双膝跪倒:“参见陛下!”
武则天微笑道:“平身。”
凤凰站起身来。
武则天指了指狄仁杰等人,道:“凤凰,见过狄国老元芳大将军孝杰大将军和洛州刺史曾大人。”
凤凰赶忙一一与大家见礼,众人谦礼。
武则天对凤凰吩咐道:“着你与曾大人前往洛州刺史福大牢提取一名重犯至天牢,具体情形曾大人会告诉你的。”
凤凰道:“是。”
武则天又嘱咐道:“记住,对此贼要严刑审讯,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巴!”
凤凰躬身道:“臣遵旨!”
说着,与曾泰二人快步走出门去。
武则天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下丹陛,对狄仁杰道:“也罢,事关国事安危,朕就与卿便宜之权,查察善金局。”
狄仁杰躬身道:“谢陛下!”
号角长鸣,狄仁杰李元芳王孝杰在张环李朗及一众千牛卫簇拥之下,来到善金局范铸坊前。
将作大监沙尔汗率一干属下从坊内奔出,双膝跪倒:“臣沙尔汗候旨!”
狄仁杰从李元芳手中接过圣旨,朗声读道:“诏曰:闻善金局有蠡柱之奸,暗通突勒逆酋,坐案情实,证据确凿!今着内史狄仁杰前往查察。钦此。”
沙尔汗闻诏,暗自吃惊,抬头望向狄仁杰,狄仁杰也正在观察着他。
沙尔汗赶忙重重叩下头去,道:“圣上俯仰是非,究微查佞,臣沙尔汗疏于防囿,不胜惶恐之至!万岁,万岁,万万岁!”
狄仁杰略一伸手,道:“沙大人请起。”
沙尔汗道:“谢国老。”
狄仁杰一指李元芳和王孝杰道:“这二位是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
沙尔汗躬身道:“见过二位大将军。”
二人看看沙尔汗,冲他点了点头。
沙尔汗诚惶诚恐的道:“国老,圣上说善金局有人暗通突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怎么,沙大人不知?”
沙尔汗愣住了:“这,国老玩笑了,卑职怎会知道……”
狄仁杰笑了笑:“沙大人,我们进去看看吧!”
沙尔汗赶忙答道:“是,是,国老请。”
说着,他头前引路,狄仁杰一行走进范铸坊内。
范铸坊内铸炉高挂,烈焰熊熊,火工们在炉前忙碌着。
范铸台前,工匠们正捶揲刚刚铸成的金鼎。
沙尔汗引领狄仁杰一行走了过来:“所有体量巨大的金银器具都要铸造成形,先将金银置于范铸炉内化成金银水,而后将铸炉拉至铸台之上,倾斜炉体,将炉中金银之水倒入铸模中范铸成形。”
狄仁杰缓缓点点头,道:“本阁听闻,引金银水入铸模是最困难的,铸炉角度过大,金银水会泼溅而出,角度小了,又不能一次铸成。沙大人,不只是这样的吗?”
沙尔汗钦佩的道:“国老真是博学,讲得一点儿不差。这正是范铸之艺的精髓之处。”
二人说着话,已走出范铸坊,进入工艺坊。
工艺坊内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十张桌子,工匠们每人一桌,有的錾刻有的镶嵌有的鎏金……
沙尔汗略显自豪的一一介绍道:“善金局工艺坊内的工匠,有汉人胡人波斯人大食人,都是天下顶尖的能工巧匠,从捶揲鎏金錾刻抛光镶嵌切削铆接到掐丝焊缀,可以说是无一不精。”
狄仁杰微笑道:“本阁听闻,沙大人更是巧匠中的巧匠,被圣上誉为大师。”
沙尔汗赶忙谦辞道:“国老谬赞,卑职汗颜。”
狄仁杰环视一圈,道:“看样子,最近局内很是繁忙啊!”
沙尔汗答道:“是呀。盂兰盆节将至,圣上特旨,向法门寺捐献大批金银器具,因此,善金局将于五日后开工打造。”
狄仁杰捋了捋袖子:“哦,不知此次捐奉,所费几何呀?”
沙尔汗拱手道:“打制这批金银器,需用白银一百万两,黄金十万两。”
狄仁杰叹道:“好家伙,价值不菲呀!”
沙尔汗道:“是呀,此乃圣上挚诚礼佛之意。”
狄仁杰点点头:“哦,沙大人,善金局清运碳土的马车一天要出城几次呀?”
沙尔汗连忙答道:“回国老,忙时,一天两次。为午时和未时。闲时,两日一次,时间不定。”
狄仁杰道:“现在乃是忙时,对吗?”
沙尔汗答道:“正是。最近有几件大体量的金器在范铸之中。国老怎么问起这个?”
狄仁杰笑道:“局内清运渣土的马车,可是在左右槽帮上刻有‘内侍省善金局’六字?”
沙尔汗愣了愣:“这,只知道,运土的好像是平槽马车,至于是否刻字,卑职也不太清楚。”
狄仁杰抬起头望着他:“怎么,自己局内的马车,沙大人竟不知样式?”
沙尔汗汗颜道:“卑职惭愧,没有注意过这些。”
狄仁杰摆摆手:“罢了,大人可知道,局内清运渣土这类事情,是由何人负责?”
沙尔汗想了想:“嗯,是由后巷总管铁勒负责。”
狄仁杰道:“铁勒,是波斯人吗?”
沙尔汗回道:“不,铁勒是突勒人。”
狄仁杰双眉一扬:“哦,突勒人?”
沙尔汗道:“正是。他是显庆年间,大将军苏定方平处木昆时,投降的咄陆部突勒人,随苏大将军进京献捷,后因谙熟金银制器之法,被留于内侍省善金局。算起来,他到善金局比卑职还早十二年,算是这里的元宿了。”
狄仁杰眼睛轻轻一闭,又慢慢张开:“是这样……沙大人,请你将此人唤来,本阁有话问他。”
沙尔汗颌首道:“是。铁勒孤身一人,就住在善金局后的班房中。请国老道整堂少坐,卑职立刻遣人传他。”
狄仁杰道:“如此甚好。”
狄仁杰一行来到正堂落座,侍从献上茶来,沙尔汗道:“国老,二位大将军,请用茶。”
狄仁杰微笑着端起茶碗,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堂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额,掌固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惊慌。
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放下了茶杯。
沙尔汗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掌固看了狄仁杰一眼,道:“大大人,铁铁总管不知去向!”
沙尔汗一愣:“不知去向?”
狄仁杰与李元芳站起身来。
掌固回禀道:“卑职率人找遍了局内,没有发现铁总管的踪迹。”
沙尔汗道:“这怎么可能,早晨我还看见他了。”
狄仁杰向前一步,道:“沙大人,引本阁到铁勒房中看看。”
众人随沙尔汗来到铁勒的房间,只见屋内箱笼翻到,桌椅歪斜,一片狼藉。
狄仁杰一双鹰眼飞快的搜寻着。
桌上的风灯歪倒,茶碗倒扣。
榻旁扔着一只旧箱笼,里面对着些破旧衣物。
地面及卧榻之上横七竖八的扔着撕烂的纸张和旧书。
狄仁杰缓缓走了过去,随后捡起榻上撕烂的纸张和旧书翻了翻,他的眼睛一瞥之间,塞在墙角里的一团黑色东西跳入眼帘。
狄仁杰快步走到墙角,将黑色的东西拾了起来,是一团黑布。
他轻轻将黑布抖开,竟然是一件黑色的套头斗篷。
李元芳惊呼道:“大人,这就是‘北山’穿的那件黑斗篷!”
狄仁杰看着他:“你能确定?”
李元芳上前一步:“绝对可以,我记得很清楚,‘北山’的斗篷上烫着一道金边儿。”
狄仁杰低头一看,果然,手中的黑斗篷上烫着一道耀眼的金边儿。
李元芳道:“大人,看起来,这个铁勒就是北山。”
一旁的沙尔汗莫名其妙的道:“大将军,什么北山?”
狄仁杰看了李元芳一眼,道:“元芳啊,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你命卫士们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送到府中,切勿遗漏。”
李元芳领命。
狄仁杰转向沙尔汗,道:“沙大人,善金局所有运土车辆及杂役人员都由这个铁勒掌管吗?”
沙尔汗道:“正是。”
狄仁杰道:“请你立即命掌固清查运土车辆,并将锁头杂役人员集中起来,本阁要亲自点查。”
沙尔汗躬身道:“是,卑职立刻去办。”
说完,疾步离去。
善金坊的后院里,八辆槽帮上刻有‘内侍省善金局’字样的运土车整整齐齐的列在院中,十名身穿善金坊官衣的杂役在一名掌固的带领下,站在车旁静候。
狄仁杰一行在沙尔汗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过来,掌固小跑着迎上前,道:“沙大人,点查完毕。”
沙尔汗问:“怎么样?”
掌固禀道:“局内应有运土车十辆,今余八辆,其余两辆不知去向!”
沙尔汗闻言,大吃一惊。
狄仁杰看了看李元芳,转身向掌固道:“人员呢?”
掌固道:“回国老的话,局内应有杂役十四名,今余十名,四人失踪。”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对李元芳道:“你去看看,这十名杂役中,有没有你在城门口看到的那四人。”
李元芳来到杂役队列前,仔细辨认着,良久,他摇摇头:“没有,那四人不在其中。”
狄仁杰问掌固:“失踪的四人叫什么名字?”
掌固垂首道:“王三,李十四,马大骨和刘把式。”
狄仁杰问道:“平日,清运渣土的马车是随便进出吗?”
掌固道:“不是。马车进出,都必须由门前禁军验看腰牌。”
狄仁杰点了点头,静静的思索着,良久,他抬起头对掌固道:“你立刻前去,找到昨日午时在大门前值班的禁军前来见我。”
狄仁杰对李元芳道:“你立刻命千牛卫分散搜索善金局的各个角落,绝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李元芳点点头,率众卫士迅速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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