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如今风声鹤唳,风风火火的搜查着突勒奸细,八道城门关闭七道,只有城东上东门一门开启,刺史府衙役和南衙右威卫监府兵严密搜查。
狄府正堂。
狄仁杰一人望着面前的凉州卫沙盘,手中拿着虎头飞鹰戒指,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曾经和吉利可汗的种种。
曾泰走了进来,轻声唤道:“恩师。”
狄仁杰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来:“哦,曾泰呀……”
曾泰看了看狄仁杰手中的戒指,轻声道:“您又想起吉利可汗了?”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自石国一别,已近五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哦,曾泰,有何收获?”
曾泰笑道:“恩师,全城都动起来了。今天上午,洛阳各坊带到刺史府的胡人就达六十人之多,学生命响花楼的玉红前去辨认,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狄仁杰点了点头,微笑道:“非常好。目前,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突勒人已经呆不下去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混出城去。曾泰,立刻通知元芳,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不可疏忽大意。”
曾泰应道:“是,学生马上赶到上东门。”
……
上东门是座三座门洞的大城门,此时,两门开放,一出一进。
出城的人排成长队接受刺史府衙役捕快检查。
进城则不受限制。
李元芳站在城门上,一动不动,紧盯着下面。
曾泰来到城上,叫道:“元芳。”
李元芳转过身来:“曾兄。”
曾泰低声道:“恩师说,蛇就要出洞了,让咱们打起精神。”
李元芳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只见城下传来一声吆喝:“闪开!闪开!内侍省的公车出城!”
李元芳和曾泰手扶城垛向下望去,只见下面人群一乱,两旁分开,两辆带槽帮的马车驶到城门前。
车上堆满焦黑的渣土,赶车的身着内侍省官衣,每辆车上有两个人,车槽帮上刻着‘内侍省善金局’六字。
捕快班头迎上前去,喝道:“站住!”
赶车人‘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看了班头儿一眼,道:“怎么着,兄弟,内侍省的车也要查?”
班头道:“没辙呀,上峰差遣,不得不查!”
赶车人笑了笑:“我们是善金局的,车上装的是火池内的碳土,兄弟,这可是皇帝家的事,查不好是要掉脑袋着!”
班头一愣,轻轻咳嗽一声,看了看周围的衙役们道:“也罢,既是内侍省的车,就过去吧!”
赶车人笑道:“这就是了,多谢!”
说着,一声吆喝,马车慢慢起动。
“等等!”
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赶车人一愣,扭过头来。
曾泰身着便服,大步走了过来,怒斥班头道:“是哪个让你私自放人出城!”
班头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大人,他说,他们是内侍省的车辆!”
曾泰厉声道:“那又怎么样,任何人任何车辆不经检查都不得出城!”
赶车人一声冷笑,道:“哎,这位老兄,我看你是不知道内侍省是做什么的吧!”
曾泰回头,怒道:“我看你是不知道洛州刺史是做什么的吧!”
赶车人吃了一惊,张着嘴愣在那里,班头赶忙道:“这位便是洛州刺史曾大人!”
赶车人吓得一激灵,赶忙跳下车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刺史大人,恕小的有眼无珠!”
曾泰‘哼’了一声:“起来说话。”
赶车人战栗着站起身来。
曾泰道:“你们是内侍省哪个局的?”
赶车人结舌道:“善善金局的。”
曾泰又问:“你们官长是哪位达人?”
赶车人忙道:“将作大监沙尔汗大人。”
曾泰点了点头:“车上装的是什么?”
“是熔金用的碳土。”
曾泰道:“出城做什么?”
“回大人,善金局每日清运渣土,午时申时各一次,通常是走北门,可今日北门封闭,只能从东门绕行。”
曾泰点了点头,对捕快班头道:“仔细检查!”
班头率众衙役一拥而上,曾泰看了看,转身离去。
李元芳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看见曾泰走过来,迎上前去,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只见曾泰吃惊的‘哦’了一声。
李元芳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曾泰连忙点头。
这厢衙役们检查了善金局的几辆运土车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班头儿把手一挥,让手下的放他们通行。
那赶车人看见没事,连忙吆喝同伴起行,几辆大车慢慢向城外而去。
就在不远处,有个供旅客临时歇脚的茶棚,四面通透。
李元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这里,她一个人要了一壶茶,坐在桌子前品茗,眼睛却注视着城门前过往的人群和车辆。
李元芳看见那两辆善金局马车缓缓经过茶棚向北驶去,他连忙起身出棚,从拴马桩上解下自己的乌骓马,飞身上马,尾随而去。
两辆马车向洛阳北门的渣土场疾驶而来。
这个渣土场位于邙山脚下,是专门对方城内清运出的渣土垃圾的所在。
马车停在一座土堆前,四名赶车人跳下车,将马车后槽帮打开,而后使用车前的摇柄将马车后斗摇起,把车内的渣土倾倒出来。
李元芳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立马观察着坡下两辆马车的动静。
四名赶马车把渣土卸掉上好槽帮,又掉头把马车向城里驶去。
李元芳感到有些诧异,思索半晌,拨马向坡下冲去。
两辆马车驶进了洛阳上东门,李元芳远远的跟着,车刚刚驶入城门,忽然前面两辆马车停住了。
第一辆马车上的赶车人对后面一辆喊道:“哎,我们车上的铁锹落在渣土场了,我们得回去取,你们先回吧!”
第二辆车上的赶车人应道:“好嘞,你掉头取去,我往前赶。”
正说话间,守城军士过来问道:“你们在此停留堵住城门做什么?”
第一辆车上的赶车人道:“军爷,对不住,我们的东西落在城外了马上回去取,我们得错车掉头!”
守城军士不耐烦的道:“快,快点!”
赶车人连声答应,把车头调转往城外驶去。
李元芳看着两辆马车一南一北相向而行,去往城外的马车经他身边驶过,他看见车上仍然是那两个车夫,而往城里去的那辆马车正穿越城门向城里驶去,李元芳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想了想,策马进了城门。
此刻曾泰正站在城楼上,看着城门内外过往涌动的人群,希望能够看出点什么似的,李元芳走了过来,曾泰迎上前去:“怎么样,元芳,有收获吗?”
李元芳摇了摇头:“却是是善金局的运土车,没什么可疑的。我跟着他们到了北门渣土场,又跟着他们回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话说到此,他猛然停住,想起了刚才那两辆车交错而行的马车。
李元芳脱口喊道:“不好,上当了!”
曾泰连声问道:“怎么了,元芳?”
李元芳顾不上曾泰,跳起身向城楼下奔去,曾泰望着他急去的背影,不解的摇了摇头。
李元芳飞马冲出城外,来到渣土场,他猛勒坐骑,四下观望,哪里还有运土车的踪迹,他沉吟片刻,拨马向正东沿着官道追了下去。
洛阳迤东五十里有一座迎宾驿馆,是专为接待各国各地的商队准备的。
驿馆规模宏大,房舍众多,食宿娱乐应有尽有。
犹豫边境封锁,外国商队无法进入,这里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两名驿卒在门前清扫。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血红的夕阳下,一匹桃红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手是一位姑娘,只见这位姑娘身着白色长衫,白皮腰峰,头戴月色小毡笠。
桃红马转眼间奔到门前,姑娘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她伸手摘下毡笠,转过头来,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敌人将诶的侄女——如燕。
扫地的驿卒放下扫把,迎上前来:“姑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宿?”
如燕看了看天色:“打尖儿。”
驿卒道:“好,您里边请。”
如燕将马缰交到驿卒手中:“照顾好我的马,要最好的草料。”
驿卒道:“得嘞,姑娘,您就擎好儿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马车的吱吱声,如燕回头看去,但见一辆马车驶到门前。
正是刚才李元芳跟丢的那辆善金局的运土车,上面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突勒人太子贺鲁和乌勒质,二人穿着内侍省的公服,显得很不合体。
驿卒赶忙迎上前,道:“二位,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四下看了看,确定身后无人跟踪,贺鲁道:“住店。”
驿卒道:“好嘞!”
贺鲁压低声音嘱咐道:“伙计,你将我的马车拉到后面,一定要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不管谁问,你都说没见过我们。懂吗?”
说着,他将一锭银子放入驿卒手中,驿卒登时笑逐颜开,连连点头:“没问题能够,您就放心吧!”
说着,叫来另外一人将马车向后赶去。
马车经过如燕身旁时,如燕用眼角一瞥,只见马车槽帮上刻着‘内侍省善金局’六个字。
她转过头,只见贺鲁和乌勒质正向馆驿里走去。
乌勒质用突勒话低声问贺鲁:“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贺鲁‘嘘了一声,轻声道:“进去再说,记住,在外面不要将突勒语了。”
乌勒质连忙点头。
这几句突勒话飘进如燕耳中,让她更加注意两人的举动,她望着二人走过的背影,暗暗吸了口气。
黄昏的官道在残阳的照射下越发苍凉,一匹快马扬尘而至,正是李元芳纵马疾驰而来。
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驿馆,他猛地勒住乌骓马,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片刻,纵马向驿馆而来。
驿卒坐在正堂的柜台后闭目养神,听见李元芳进来,驿卒赶忙起身迎上前,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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