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元芳拦在身旁的小清,红着脸挣扎了一下,李元芳赶忙松开手。
小清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白天那个抱头痛思的可怜人。
此时,李元芳眼中精光渐敛,面色有恢复了木然。
他对小清道:“我们走吧!”
小清点了点头。
李元芳将锄头扔在地上,拉着小清走到船旁,而后,冲那几个保镖道:“你们过来!”
几人答应着,挣脱了盐枭们的手,跑了过来。
这时,盐枭们才反应过来。
一人高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剩下的人一拥上前。
李元芳猛地转过身,双掌连错,冲在前面的几名盐枭号叫着飞了出去,其余人登时停住脚步,李元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双眼木然的望着远方。
后面的小清一伸手,拉起了李元芳踢倒在地的中年人,从地上拾起一柄钢刀,放在中年人的喉头,厉声喝道:“谁再敢动,我就杀了他!”
所有盐枭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小清低声道:“快走!”
说着,拉起中年人与众保镖奔上快船,转过身来,只见李元芳仍然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她焦急的喊道:“你干什么呢,还不上传!”
李元芳点了点头,猛地,身形倒纵,轻飘飘的落在了甲板上。
保镖们将跳板搭起。
早已偷偷上岸将缆绳解下的艄公和舵手飞快的连撑带摇,小船箭一般离岸而去。
盐枭们发出一阵高喊,沿岸向小船追来。
小清一迭连声催促道:“快,快点儿划!”
小船像离弦之箭,越去越远,将盐枭们甩在后面。
终于,再也听不到他们叫喊声了。
小清浑身向虚脱一般,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身后几名保镖骂骂咧咧的将中年人捆上,一边捆,一边连踢带打。
中年人怒目而视:“要杀就杀,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小清赶忙站起身,走了过去:“不要打他。”
保镖们停住了手。
小清对中年人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把你交到我爹手里。只要摆脱了盐枭们的追赶,我就会放你走。”
中年人望着小清,咧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清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道:“庞庞四。”
小清点了点头,道:“庞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回到卧虎庄我会给我爹讲,不要再迫害你们盐枭了。”
庞四猛地抬起头来,嘴唇颤抖着道:“真的?”
小清道:“真的,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听我的话。”
泪水在放肆眼中打着转儿:“姑娘,您真是个好人。庞四,庞四……”
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小清对保镖们道:“将他带到下层舱中,好好对待,不要难为他。”
为首的保镖道:“姑娘,要说您是个菩萨心肠,要换了我,早把他给宰了!”
小清笑了笑:“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为首的保镖看了看站在船头,对着河面发呆的李元芳,冲小清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姑娘,可真没看出来,这呆头呆脑的主儿竟然是个大高手。不瞒您说,我还没见过武功这么高的人呢!”
小清深吸一口气,冲他摆了摆手。
为首的保镖押着中年人进了船舱。
小清抬起头,向船头的李元芳望去。
只见李元芳缓缓坐在甲板上,神色木然,呆呆的发愣。
小清缓缓走到他身后道:“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落在这群盐枭手中,我还不知道会这么样。”
李元芳没有动,只是木然答道:“应该的。”
小清坐在他身旁道:“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李元芳道:“说什么?”
小清道:“你的这身武功啊,太可怕了,二十几个人一转眼就都倒在地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功夫。”
李元芳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小清奇怪道:“你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武功?”
李元芳望着河水淡淡的道:“当然知道。就像你知道手里会拿着东西,脚会走路一样。但它是怎么到的我身上就想不起来了。”
小清点了点头,道:“面对那么多盐枭,出手救我,你不害怕?”
李元芳望着水面,冷冷地道:“就是再多一些,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盐枭把你带走……”
小清感激的望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李元芳道:“你怎么老说谢谢你。”
小清望着他,忽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淘气的微笑,一叠连声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谢谢你’。
可李元芳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动不动的望着河水发呆。
小清收起笑容,轻叹一声:“你真是个怪人!”
李元芳喃喃地道:“我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个杀人犯?”
小清笑道:“就算你是杀人犯,也是个好杀人犯。”
李元芳道:“杀人犯还有好的?”
小清认真的道:“那要看他为什么杀人。”
李元芳木然的点了点头。
小清深吸一口气,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元芳。
李元芳长叹一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她的表情:“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
小清摇了摇头,道:“我是想说,若不是我在白天将你救起,今夜我就要和那些盐枭待在一起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因必有果,所以,人还是应该多做一些好事。”
李元芳笑了笑,忽然,他的脸上一阵抽搐。
小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李元芳摇了摇头,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他转过头,目光望向河面呆呆的出起神儿来。
小清望着他,轻叹了一声。
……
扬州码头,工部侍郎封可言飞步跑下楼船,向码头而去。
迎面狄仁杰曾泰方九及几名卫士快步走来。
封可言双膝跪倒:“叩见阁老!”
狄仁杰赶忙将他扶起:“快快请起。”
狄仁杰四下看了看,道:“怎么,李将军还没有道?”
封可言摇了摇头:“还没有。”
“有信送来吗?”
“也没有。”
狄仁杰神色凝重,不无忧虑的说道:“不应该呀,已经二十几日过去,无论如何他也应该到了。”
曾泰道:“说不定他在半途之中发现了什么,一路追下去了。恩师,以前查案,元芳不也经常如此吗?”
狄仁杰勉强点头道:“也许吧。封大人,扬州的情形怎么样?”
封可言上前笑道:“与阁老所料完全相同。您没露面,扬州的官吏都非常恐慌,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几天,扬州刺史崔亮带了补品礼物前来探病,其实就是探一探虚实。我按阁老临行前嘱托,将您微服私访之事透露给他,并提起了回来后要纠办漕运衙门和杨九成,他果然面色大变,急急赶回刺史府了。”
狄仁杰笑了:“好,好啊,这就叫计诈并用,让他们自己先动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封可言笑道:“好叫阁老得知,卑职还收了一份厚礼。”
说着,将顾恺之题的古扇拿出来,递与狄仁杰。
狄仁杰展开一看,笑道:“好家伙,东晋顾恺之亲笔,此物何止万金。崔亮可真是下了大本钱呀!”
众人相视大笑。
狄仁杰敛容道:“封大人,立即命人传下黜置使大令,明日清晨,要扬州及漕衙众官到码头听宣。”
封可言躬身道:“是。”
狄仁杰意味深长的笑道:“我们也该见一见扬州官吏了。”
……
低沉的长号发出一阵阵威严的长鸣,千牛卫在军头沈韬,肖豹的统领下,将码头围得铁桶相似。
码头中央设一高台,上张象征皇帝威权的皇伞,伞下设立一柄外套飞龙单面的交椅,两名赞礼官侍立左右。
诸班执事在台下摆开仪仗卤薄。
高台的正前方,扬州刺史崔亮,长史吴文登漕运使杨九成率扬州刺史府及漕运衙门麾下近百名官僚恭敬肃立,四周一片寂静。
又是一阵长号的低鸣,两名赞礼官踏前一步,高声唱道:“圣旨钦点江南道黜置大使兼江淮都转运使,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仁杰大人到!”
话音甫落,楼穿上走下了黜置使狄仁杰江淮都察使曾泰和工部侍郎封可言,三人肃然走上高台。
狄仁杰走到伞下巍然而立。
高台下,崔亮率众官员撩袍跪倒,高声道:“臣扬州刺史崔亮,率扬州刺史府衙下僚属,扬州漕运使衙下僚属,恭请圣安!”
众官齐齐叩下头去。
狄仁杰双手高拱过头,洪钟般沉声道:“圣躬安!”
崔亮率众官顿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狄仁杰微笑道:“刺史大人平身,众位平身!”
崔亮谢过,率众僚起身。
狄仁杰轻轻咳嗽了一声,从身旁赞礼官手中接过圣旨,双手高举过头:“圣旨到,扬州众僚接旨!”
崔亮率众官再次跪倒,高声唱道:“臣崔亮,率扬州众僚恭候圣谕!”
狄仁杰展开圣旨,朗盛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来圣王治世,皆重水利。自尧舜始而至禹,发天下之民,疏河道,因势导,灭水患,通江河,以利天下。此所以历朝皆委贤良之臣治河渎之故也。先朝秦之李冰蜀之诸葛皆为是。漕渠畅则转运利,国脉顺而天下宁。”
“然今漕运噩耗频传,邗沟屡发覆船异事,致令数百万石官盐折损,船毁人亡,甚而致运河梗阻,盐运滞顿。盐运者,虽殖货之属,然上连国之命脉,下牵黎庶民生,其责之重,重乎于泰山也!循官不可轻忽,况封疆之吏乎!扬州位在渠首,江淮枢纽,位犹重焉。”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狄仁杰,处江南道黜置大使兼江淮都转运使,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江淮都察使曾泰工部侍郎封可言为其副,赴扬州整饬吏治,严查覆船,肃顿盐务。所至之处,如朕躬亲!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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