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雯凄然望着屋外,待人影消失,才艰难挪回目光,看见焦急的少年,突然展颜一笑,似乎三年来,前所未有,第一次如释重负,开心愉快的露出笑容。
笑容渐渐定格,仿佛绝世的工匠雕刻完最后一弯嘴角。笑颜凝固在脸上,玉臂垂落,五指舒展,曾经不愿放下的已然放下,试图抓紧的也不得不松开。眸中秋水干涸,双目褪去颜色缓缓闭拢,永恒的失去光明与温暖。
萧南终于嚎啕出声。
“小雯姐!!!”悲伤不止,自责与懊悔一起涌上心头。“若非我突然到来,你也不会香消玉殒……是我错了吗……”
一束黑光幽幽升起,照得厅堂突然一暗。青玉棋台上,一颗黑色棋子散发出黑蒙蒙的光亮,投在被血迹染红躯体的叶雯身上。萧南蓦然惊觉,下意识看去,只见浑圆精巧的棋子静立不动,其上黑光流转,似乎拥有灵智,正是方才落下的那枚棋子。
青玉棋台漂浮半空,仿佛生命长河中旁观的看客,台上杂乱交错着诸般纹路,黑白两色九枚棋子相对落在其中。第五枚黑色棋子上射出的光束,渐渐收缩变细。点点光芒从叶雯身体中亮起,顺着光束被摄走飘向黑色棋子,落在黑色圆润的表面,轻轻一荡宛如水乳【交】融,万流归海,彻底消失不见。
萧南若有所觉,怀中紧抱叶雯,看着那飘离的光点,心中莫名绞痛,似乎自己最珍贵的事物就此远去。光点五光十色,盘旋飞舞,若有不舍,仔细数来,约有十个奇异光点,环绕的中心还有一个白色光点时隐时现。
这画面有些熟悉,萧南忽然伸手摸出阴冥石,那些光点稍微一顿,才渐次投入黑色棋子之中。
这些光点,疑似三魂七魄,与紫刀王蛮身死后的情景极为相像。不同的是王蛮的光点被吸入阴冥石,而叶雯的光点被吸入黑色棋子。在光点尽数消失的一瞬,黑色光柱细小到极致,消失于虚无,青玉棋台上重复宁静。
怀中的玉体突然一轻,寸寸崩溃,化作细小飞灰,继续崩碎至肉眼不可见,隐于冥冥。无形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回收叶雯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待躯体消失一空,地上残留的血迹也渐渐模糊,至完全不见。
“没想到……从此以后,我便只能在记忆里见到你了……”萧南怅然半跪于地。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迷迷茫茫,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不辨白昼黑夜,仿佛丢了魂般的少年,在村中无意识游走。天高海阔,只得一人,不知往何处去。
瘦削的身影长长拖在地上,背后的皮毛大衣裂开一道缝隙,肌肤上血迹未干,已经结痂。远远有顽童指指点点,一边拿石块丢来,一边交头嘲笑有个傻子,玩了一会觉得无趣,才相继离开。
青色莹光闪烁,漂浮跟随的青玉棋台,似乎有些异动。再看时,发现不知何时棋台之上已经出现一枚白字,与最新的黑子遥遥相对。可惜陷入悲伤自责愧疚折磨的萧南视若无睹。
蓦地,黑色棋罐轻轻颤动,一枚黑子腾空跃起,落在错落缠杂的一处点上。
未几,数个人影从屋舍阴影中走出,迅速汇合尾随过来,几人轻声低语,随后其中一人往东跑开。不多时,那人领着一个身影远远走来。几人看见,加速几步,越过萧南,落在前方,与后方之人形成合围。
萧南浑然不觉,潜意识遇到障碍就要绕开,忽然两只手臂从左右伸出,拦在路上。此时他才缓缓回过神,见群山绵延,屋舍比邻,物是人非,顿时悲从中来,两抹泪光不自禁顺颊流下。
“哈哈!这小子被哥几个吓哭了!”拦路一人见他泪流满面,自以为是,立即露出得意笑容,高声向远处的人影炫耀。随行几人纷纷相和,哈哈大笑起来。
“萧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一声凶煞嚣张的笑声传来,人影走到近前,停步立在萧南身后。
袍袖抬起,熟悉又陌生的麋鹿皮毛,缓缓将泪迹擦拭。对面前二人丝毫不作搭理,萧南轻轻转过身,惹得大笑的两人尴尬收起笑容,面露恼怒之色。
身上不再是三年前的锦岭虎兽皮大衣,换成黑色紧身长袍,上面花纹繁杂,袖口绣着蛮纹兽符,依稀是个“蛊”字。腰间别着从不离身的黑玄长刀,长刀旁边额外坠着一只褐色兽皮袋。来人面有虎相,棱角分明,露出讥讽畅快之意,正是与萧南向来敌对的王古。
“王古,我近日心情不好,趁我出手之前离去。”萧南静静看着王古,语气淡然,充满威胁,却不容置疑。
几人听得,相视一眼,哈哈大笑。王古冲前方略使眼色,几人会意,稍微收紧距离,团团围住萧南。
王古大袖一挥,笑道:“萧南!如今我王氏在南离部落独揽大权,今日你坏在我手中,莫非还想生还!哈哈!我看是你趁早跪地求饶!或许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萧南眉头微皱,三年,莫非三年后竟然如此。三年过去,王古天赋稍弱于兰云,也不知强大到了何等地步。握住戮荒剑的手一紧,心中反而杀气弥漫。一剑在手,唯战而已!
触怒萧南霉头的王古等人,伺机扑杀的同时,浑然不知对方心中早已杀机密布。
“萧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传闻你爹萧酒曾获得一份至宝,你若肯交出,我可饶你不死!”王古狰狞面孔,目露凶光,狠狠喝道。
“至宝……原来你王氏父子尽皆贪图我父的至宝,可惜我根本不知。”萧南暗自思忖,手中戮荒剑斜斜右指。对方俱是不坏好意之人,口中承诺不过是戏弄孩童之言,况且萧南自一开始瞧见王古,便知晓对方怀着杀意而来,此战在所难免。
王古见状,顿时大怒:“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等辣手!”言罢,退后两步,却是让几人试探一下萧南三年后的身手。几人狰狞一笑,缓缓抽出袖剑短刀,就要一齐出手。
“杀你,只需一剑!”
一道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众人只觉眼前一片剑影掠过,幽暗的剑幕交织变幻,同时涌向四面八方,似乎有成百上千个剑锋直指自身周遭大穴,顿时心下惊恐,拼命挥舞手中刀剑想要抵挡。
细微的剑入身躯之音连绵响起,众人骇然变色,齐齐踉跄后退,待到三四步外,才觉胸口一痛,鲜血直流。几人低头一看,只见胸前要害之地,连同衣物俱被挖开一个**,明显是被剑锋旋转剜过,只消再深几寸就要洞穿心脏,一命呜呼。
剑势不停,宛如长河落日,直奔后方。王古惊觉不妙之际,手抚黑玄长刀就要出手。
忽然眼前空间似乎塌陷,变幻的剑幕猛然收缩一点,纯粹,沉重,仿佛扭曲光线,要吞噬万物。这凝聚无数剑光的一点,瞬间就到了王古面前,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黑玄长刀依然在腰,突然喉咙一痛,几乎无法言语,一击即收,王古只觉浑身巨震,整个人头重脚轻,一下跌坐在地。待半倒之际,他忍不住伸手一摸咽喉,鲜血汩汩涌出,顿时惊骇交加,不停掏出胸口丹药,不辨药效尽数吞下。
此时,萧南的声音才刚刚消失。
“杀你,只需一剑!”
戮荒剑回归右侧,斜斜指向地面。萧南默然不语,冷眼环顾四周。众人齐齐后退,不敢挫其锋芒。轻轻转身,萧南缓步离去,他终究没有下杀手。
只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剑之间已经几乎耗尽他的体力。方才一剑看似巧夺天工,威猛无敌,实际却是萧南以快剑之意,模仿兰云的剑域施展而出。虽只得剑域威能十之二三,也不是王古等人仓促之间能够化解。只是这神来一剑负担巨大,一剑之后,精气神几乎消耗殆尽,萧南强打精神故作无碍,才震慑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王古望着就要走远的萧南,惧恨之色来回变换,似乎感觉丹药效果显现,喉咙不再流血疼痛,忽然一咬牙迈步冲出。
“萧南!是你逼我的!”王古嘶声大吼,手中稍微颤抖,仿佛下定决心,猛然摘下腰间的褐色兽皮袋,往萧南方向敞口一扔。
一只巴掌大小的红褐色身影从袋中飞出,落在地上,化作一条红褐色蜈蚣。背部红褐色中间生有一条细长金线,腹部色呈暗绿,伸出九对深绿长足,一双纤细的褐色触须左右窥探,触及之地“跐溜”炸响,转眼化作焦土。
王古看见红褐蜈蚣往萧南迅速爬去,直起腰身哈哈大笑:“萧南!这是我师尊饲养的四品蛊物!名唤金线蜈蚣!炼蛊境界以下触之即死,我看你这次往哪逃!”
金线蜈蚣听到刺耳笑声,蓦然回首舞动着剧毒触须,样貌狰狞,吓得王古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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