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踪林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妖兽森林,外围一处开阔地被凡俗世人称为“乱葬岗”,乱葬岗位于凡人国度天玄国与汶水国的交接地带。
乱葬岗中,半人高的野草丛生,乱石林立,千百年来作为两国凡人国度交战地更是埋骨无数,就是这样的一片冤魂野鬼聚集处,也成为无数的飞禽走兽觅食之地,寒风呼呼吹过,不觉让人不寒而栗。
傍晚时分,几个奴役小厮用马车千里迢迢把苏醒运到这,埋都懒得埋,直接丢弃在这乱石之中,落荒而逃离开了这块阴煞之地。
几只秃鹫停驻在他的周身飞上飞下,准备随时饱餐一顿,旁边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断臂残骸四处散落,阴森至极。
暮色骤临。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似是把乌黑的天空撕开了一道裂隙,惊雷轰鸣,似是苍天都响起了一声怒吼,顿时乌云密布,狂风暴雨接踵而至,豆大的雨滴打在岩石上,锤在尸骨残骸中,片刻就填满了一道道坑坑洼洼。
苏醒仰躺在一处坑洼里,气若游丝,蓦然被雨水淋醒,他撑开厚重的眼皮,模糊的双眼如黑夜般昏暗,他始终不甘彻底咽气,似是在断气之前还想再看看这世界,这让他绝望迷离的天…
狂风呼啸,暴雨宣泄,一直没有停的意思,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忽然一股腾腾的肃杀之气伴着寒风呼啸而来,一头满身鲜血淋漓的妖狼在离苏醒几丈开外的丛林边骤停住,张着血盆大口喘着粗气,妖狼扭头向丛林深处肃杀追来的狼群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迈步奔向乱石林立的乱葬岗中…
妖狼群这时也追到了丛林边缘骤停住,对着乱葬岗内发出狠厉的长啸“嗷呜…”。
凄厉的啸声响彻天际,轰隆隆的狂躁之声不绝于耳,似是极为不甘,但却又不敢向前迈出半步,像是极度忌惮着什么…
闯进乱葬岗中的妖狼,体型看起来比追杀而来的狼群小了半截,细看之下,发现连毛色也是与众不同,与灰黑的普通妖狼相比,竟是多了丝丝血芒之色,只是在暴雨的淋洒下,一撮一撮的都糅合到了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半响后,狼群见小妖狼消失在乱葬岗中,心有不甘的再次发出阵阵嘶吼声后,渐渐退去,消失在仙踪林中。
小妖狼似是忽然嗅到了人类的气息,在苏醒仰躺的不远处停了下来,慢慢趴伏下去,依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是刚才的追逃已经耗尽了它的全部力气,眼眸中闪烁着深绿色光芒,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苏醒。
气若游丝的苏醒似是也觉察到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顿时身子突然有了丝丝力气,缓缓撑开眼皮正看到了目光前方的小妖狼。
就这样一狼一人在雨夜中静静地对视着,仿若周遭的雷声雨声都已经静止,唯独听到的是各自的心跳之声…
时间缓缓地流逝,雨势渐缓,寒风息停。
似是盯累了,苏醒下意识的想挪一挪麻木的身躯,只是还是生不起丝毫力气。
望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小妖狼,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苦笑,麻木的心里有了丝丝情绪异动,在这弥留之际,居然能见到同病相怜之兽,如果众生皆等,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多少年来,第一次在苏醒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这一笑像是释然了一生的积怨。
苏醒凝目望向小妖狼,心道:“苦也罢,乐也罢,众生终究皆要化为黄土,只是看来此生我们都是苦的一个。”不由得向小妖狼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连自己都觉得可笑,都是将死之人了,居然还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眼前的小妖狼,挣扎着想动一动,可依然生不起半点力气。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风雨停歇下来…
苏醒只觉连呼吸都是奢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叹了一口气,片刻后,瞳孔渐渐收缩,顿时死气弥漫…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苏醒的小妖狼似是有灵智般,忽然眸中绿光一闪,迟疑了一下,起身径直走到苏醒面前,猛地一口咬住苏醒的脖颈,苏醒顿时全身抽搐动弹了一下,体内的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出,被小妖狼吸走,他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会便没了生机。
一炷香时间过去,似是吸嗜殆尽,小妖狼松了松口,血盆大口中的殷红舌头卷了卷,似是刺破了般,鲜血开始从妖狼的口中倒流而出,小妖狼再次咬住苏醒的脖颈,殷红血液仿佛成了一条条猩红的血蛇,缠绕着苏醒,苏醒的身体顿时从干瘪的样子渐渐凝实。
又是一炷香时间去过,竟然又恢复了丝丝生机,有了意识,苏醒顿时只觉剧痛蔓延全身,脑子像是被绞刀狠狠地剐,痛不欲生。
仿佛有亿万只微小的毒虫,正通过他浑身的毛细孔钻入他身体,在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中蠕动,像在啃噬他身体的血肉,带给如千刀万剐般的痛苦折磨。
从未有过的疼痛蔓延全身,苏醒想要嚎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血液顺着他的筋脉缓缓流动,如涓涓细流,那些液体所过之处,他体内从未接触过异力的筋脉如被撕裂,那些液体迅猛地流动,分成无数股,疯狂地注入他浑身七百二十个穴道。
苏醒觉得自己体内七百二十个穴道,似乎被突然撑大了无数倍,一会儿炙热无比,一会儿变得冰寒彻骨,说不出的难受。
脑海中的刺痛越来越甚,恍恍惚惚间,苏醒仿佛看见自己的穴道在那些奇异力量的注入下,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涌入体内的血液,像是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改变他的身体。
下一刻,一股难以承受的刺痛冷不防在他脑海之中轰然爆发,苏醒所有的意识荡然无存,瞬间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醒再次悠悠醒来。
他马上发现脑海中和身体上的痛苦不在了,体内的血液也似乎还是原来的血液,他除了觉得浑身穴道还隐隐生痛之外,身体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小蛇一样在他体内的筋脉中游动着,一个小周天过后,他浑身舒适,手脚似乎都多了几分力量。
相反小妖狼却似是体力不支般,顿时萎靡下去,半跪趴伏在苏醒的面前,眼中却是长舒一口气的样子…
时间匆匆,三天时间瞬间就过去了。
像是经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礼,天空转晴,天卷云疏,苍穹碧蓝。
闷哼一声,苏醒再次苏醒过来,仿若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被鲜血浸泡,血肉被吸干,骨头散架,魂魄飘飘忽忽,几乎要脱离自己的身体而去。
刚开始身体钻心的疼痛,最后渐渐麻木,那种感觉就好像经历了好几次轮回重生,苏醒也想不清道不明。
恢复心神,才发觉似乎是眼前的小妖狼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它为什么要救我呢?”苏醒望着小妖狼怔怔出神,回想起临死前那一幕幕,却百思不得其解。
而小妖狼趴伏在不远处,双眼微眯,身体起伏,呼吸平稳,似是在沉睡。
又过去了数日。
苏醒甩了甩酸痛的头,直起身来,坐在岩石上,抬头望着天际的浮云,心境也变得异常空明,喃喃道:“死而复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啊,不仅以前的身体死了,连心里沉积多年的怨屈也似乎一扫而空。”
苏醒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听骨骼“啪啪”作响,张了张双臂,血液在经脉间顺畅地游走,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昂首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准备迈步向丛林走去,寻些野果野味充饥,走了几步远,突然被什么东西咬住裤管,回头见原来是小妖狼,它的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难道以为我要丢下你走了吗?”苏醒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在小妖狼的头上摸了摸。小妖狼眼中露出了丝丝亲昵,尾吧在苏醒的身上蹭了蹭,发出“呜呜”的哼唧声。
苏醒一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都不重要了,随后郑重地对着小妖狼道:“既然你救我一命,那我怎么会舍弃了你…”
说完右手在小妖狼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迈步走出,小妖狼跟在身后,就这样一人一狼往仙踪林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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