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骊宫殿,迎着微弱的月色,苦薏轻盈往玲珑宫走来。
突然,一阵风袭,苦薏暗叫不好,拼力急跑。
身后冷笑连连:“卓苦薏,你往哪里跑?臭丫头,敢骗我!”
声落人至,一条漆黑的影子飘到她面前,一把掌住她的喉咙,低怒:“说,吉光令到底在哪里?修鱼翦篁根本没有吉光令。”
“她骗你,吉光令就在她手中。”苦薏荡去杂思,冷静凝他一眸:“庄助,不要装模作样了,我晓得是你。”
庄助冷哼:“晓得越多,死得越快。”
“你为何要吉光令?莫非你想当光明王?”苦薏慢慢伸手去解腰绦,腰绦是房荑给的软剑,让她防身之用,夜色之中,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不错,我想当光明王!无忧可恨,选了那无用之人,害得光明谷大乱,光明王不知去向,如今光明谷群龙无首,我得了吉光令,便可号令一谷中人。臭丫头,你母亲可恨,你也可恨,骗我一回也罢,再有二次,要你小命。”庄助手中一用力,扼得苦薏喘不过气来。
苦薏冷笑:“我母亲不选你,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怕那光明王被你所害也未可知。”
“胡说,他是被旁人所害,我本是他身边的亲信,如今光明王生死不明,我要替他报仇。”庄助手力松了一线,靠近她的耳旁低语:“臭丫头,你快说,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说着,伸手去解她的衣衫。
魔手未至,蓦然腹部一痛。
庄助捂腹痛语:“臭丫头,你哪里来的剑……”
苦薏吓得一哆嗦,她从未杀过人,一时间不知所措,望着他慢慢倒下去,呆立当地。
“丫头,还不快走。”一声低语,夹了无限关爱。
苦薏一回头,正是逯羽,心中一酸,他真的在她的身旁,庄助根本伤害不了她,一股热浪袭胸,满满的欢喜与温暖,扑至他的怀中,轻叫:“黑小怪,我杀人了。”
“不怕,他罪该万死。你快回,我带他走,刘迁找不着人,也就罢了。”逯羽搂紧她的腰,抚抚她的发髻,无限温柔道:“丫头,我说过,我在你身旁,所以遇上什么,都不要焦灼,不要乱了阵脚。”
苦薏眼泪一落,滴在他胸前,有微微的热。
“走吧,我来处理。”逯羽推开她,眸华一泓清亮,让人安心。
苦薏点头,急忙转身跑起。
裙裾飘扬,心如彩蝶。
有他在,便是温馨踏实,深宫的路,再走一段也是无惧了。
等到玲珑宫门口,再回瞳,可惜,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感知的唯有那份如海深沉的守护。
黑小怪,黑小怪……
苦薏喃喃,抹泪隐回屋内。
﹡﹡﹡﹡﹡
六日后,望日来临。
苦薏对安灵儿安暖儿叮嘱一番,目送她们出了玲珑宫,跟随刘陵远去。
她唇畔带了微笑,她相信,有刘陵在,一切都会如意进行。
她能做的,便是安静等待,等待安灵儿被太后相中,等待安暖儿娇羞如仙迷惑了淮南王的眼,等待如意拈酸吃醋,被淮南王打入冷宫,或者赐死。
修鱼翦篁,你既要策反诸侯王,我就等着,看你如何一一梦想破灭。
凝紫默默站在她身后,她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
她幽幽一叹:“苦薏,修鱼翦篁真想谋逆么?”
“或许吧,不管她是何种心意,你放心,她连累不到我。等这里事了,我要离开寿春。”苦薏回瞳,暖暖扶了她的臂,柔声道:“只怕你也要去寿春的。”
“为何?我不会离开翁主。”凝紫唇畔一缕坚定。
“由不得你,翁主不久也将去往京都。我们在那里还是会相逢。”苦薏凝了素馨花,瞳中深深,一抹令她看不懂的光泽。
凝紫静寂无语,涩涩道:“苦薏,你也想对付翁主?”
“不是我想对付,是形势,她先我离开寿春,阿房才能对付王后。凝紫,我相信你与阿房同一阵线,比起刘陵,你更关爱阿房,刘陵忒过强势,总有一日,她会死在她的强慧之中,凝紫,我不想你因她而死。”苦薏语中带了酸意。
这些日子,她暗中观察刘陵,她并非只想做太女之人,怕的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和妙夫人一般,图了吕后之意,只是妙夫人策反淮南王忒过,她的耳目能探知,自然久了,也会被旁人探知,例如相,中尉。
所以她要妙夫人死。
她不死,迟早连累淮南王国被废。
想淮南王称呼郎中伍被为将军,其中深意一解便知,到底是出于妙夫人的鼓动,还是淮南王本就有心谋逆,苦薏不得而知,或许两者兼有吧。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把此种意图告知长公主,因为,她要顾虑阿房,淮南王一死是小,阿房岂非死得无辜?
凝紫美眸凝了她许久,长长一叹:“苦薏,我欠阿房太多,也欠刘陵的恩情,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刘陵,我命数若与她牵连,也是孽缘,我不能自主,听天由命吧。”
“凝紫!”苦薏幽唤,眸中划过一脉疼痛,她背负的太重了,所以无法自拔。
凝紫握握她的手,柔声道:“若是你要离开,带走阿房,或者早些让她嫁了,远离是是非非,到底比它日牵累强。”
“阿房有何牵累的?凝紫,你晓得些么子,实在告诉我,可好?”苦薏盯牢她的眼神,唯愿从中瞧个端倪。
凝紫转眸一笑:“苦薏,不说罢,你瞧那素馨花开得多漂亮,宫中所有素馨花都是胧纹亲手种的,她虽愚笨了些,但对素馨花却是情有独钟。”
“哦,怪不得那日我看胧粉盯着它发怔,原来是胧纹所种。”苦薏微微一叹,她姊妹情深,让人羡慕,也让人唏嘘。
“苦薏,凝紫,我就晓得你们在此赏花呢。”伍被大步走来,眸中蕴了儒雅的笑意。
苦薏抿唇俏笑:“伍兄,你无事不登宝殿,快着去吧,等翁主回来,可是没时机相对了。”
说着,一推凝紫,一脸俏皮戏谑。
凝紫羞红了脸,拍了她一下:“少没正经的。”
伍被也是俊面飘红,尴尬立着,不知如何接话。
苦薏不管三七二十一,携了凝紫的手,一把拉过伍被宽大的手掌,推她们道:“去吧,玲珑宫后面花园无人,你们那里去叙话,再扭捏,翁主回来,就不成了。”
伍被再不迟疑,拉了凝紫便走。
凝紫先是不安,看着他一脸镇定自若,胸中一暖,随着他脚步坦然了,一壁回瞳看了一眼苦薏,苦薏笑着挥挥手,望着他们远去。
暗暗欣慰,他们倒是有缘人,在这深宫寂静之地,有一份感情可以依托,也是无限的幸事了。而自己,与黑小怪虽是自由之身,却是两情相对,隔了太多的心事,不知何时才能开花似锦呢?
“苦薏。”仿佛心有灵犀,那熟悉的唤声在耳边悄然响起。
苦薏不敢置信抬眸,欢喜道:“黑小怪。”
逯羽一袭黑衣,白发飘飘,负手而立,俊瞳之中,含了亲厚的光芒,温柔似水凝着她,仿佛凝了宝珠明月一般,瞳中映了清辉逸然,那样深,那样柔,那样暖。
二人隔阶相望,脉脉情意。
苦薏慢慢走上前,温声道:“大白日的,被人发现可怎么处?”
“无碍,伍兄来得,我自然来得。”逯羽微微一笑,他的笑宛若绚丽的瀑布,让人眼前一亮,阴郁的心胸也为之豁然开朗。
“原来你们是一起来的,也忒大胆。”苦薏心中欢喜,原来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也是不顾一切的。
逯羽执了她的手,下了台阶,坐到假山旁,山石巨大,掩了他们清傲的身姿。
苦薏依在他身旁,手被他热热握着,一股子暖流袭过肺腑,有温润舒软的滋味,不由红了脸,抽开手,低声道:“查到胧纹的下落么?”
“嗯,她如今在嘉懿苑,我何时带来你们相见。”逯羽捏了一粒石子手中把玩,掩饰着自己失控的情愫。
“今夜吧。胧粉见到刘陵讨得太后淮南王开心,必然势力更上一层,她再也等不及了,我怕她做傻事,杀不了刘陵反把小命搭上。”苦薏沉吟一语,面前晃过胧粉那噬血的眸光,她不信她,不信任何人,仇恨已让她失去了理智。
逯羽淡淡道:“也好,胧纹呆在嘉懿苑也不是长久之计,被人发现行踪,你更危险。”
苦薏待要开口,有宫女的声音清越叫道:“苦薏姊姊,翁主回宫了,命你前去伺候。”
“好,我来了。你先去吧。”苦薏急忙站起,应了声,低语:“黑小怪,你赶紧去后院找伍兄,你们小心些,刘陵疑心颇重。”
语落人跑。
逯羽有些失落。
她的身影娇弱如蝶,翩跹之际,却又藏了多少沉重的心事。
丫头,你千万保护好自己。
逯羽低喃,迅速起身,展了几展,飘逝不见。
苦薏刚踏进政德殿,刘陵眉飞色舞迎上前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爽声笑道:“苦薏,一切顺利,灵儿随了太后,暖儿被父王封了懿夫人,那妙夫人花容失色,让我瞧着真是痛快淋漓,再过几日,找几件事情刺激刺激她,必然被父王打入冷宫,最好死罪。嗯,我瞧瞧,什么事情儿好?”
刘陵自言自语,眸华逼到她脸上,清锐道:“你主意多,帮我想想。”
苦薏妩丽一笑:“翁主想快么?”
“快!”刘陵唇边泛了冷泽:“快而准,一件最好,不劳我多费神。”
“好,我也不愿翁主劳神。”苦薏挑眉笑粲,明眸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她携过刘陵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两个字:失心。
刘陵大笑:“果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心了,当日她以你失心失洁为由,毁掉你的芳誉,今日我们就还她义女一介好名。”
苦薏盈盈微笑,对不起了,妙夫人,谁叫你是她的义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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