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真情剖心,惊喜悬崖峭壁人。
修鱼绾月美眸噙泪,握紧他的手,堪堪只怕停留在梦中。
数年牵挂,痛过后却是这般情真意切,拳拳爱护之心依然如故,只不过换了眉眼纯纯。
虽然心底有刀绞肠碎的滋味,只要他肯原谅她还有什么好期盼好的?
终究回不去了,再深的情愫也只能埋藏心底,化作最缱绻的。
误人误己一回足够,再多余的奢望也是逾越了本分。
修鱼绾月离了他温暖如斯的怀抱,柔眉含笑,如回雪流风,秋波宛转,温声道:“飘羽,我终于心安了。如此甚好,我不求也不怨,只盼你早日雪丝回乌,娶得佳妻,笑傲江湖,我便满心欢喜了。”
逯羽负手而立,唇角蕴了笑意,仿佛时光又回到十四妙龄。
二人四目交织,俱是情聚眸中,浮在面上的却是平静如水,岁月是流丽的花,花谢花开,年年殷勤献着香事,清与雅,幽与浓,无非由心舒舒卷卷。
惜秋一旁差点泪落。
这样两个如水清澈的男女,终于消解各自的怨怼,携手共驻光阴,来日,必是云淡风轻,再无牵缠破碎。
惜秋悄悄收拾彩墨染花的画帛,擦拭干净碧绿的案台,轻手轻脚回转眸华,待要离去,逯羽蓦然出声叫住:“惜秋姑娘,且停步。”
“羽公子何事?”惜秋住脚,唇边凝了郑重。
逯羽走至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画帛,展开凝视,心底一突,人在伤心处画的女子,竟是如此美如秋水,淡极更艳。
画上的浅紫拈花巧笑,一靥潋滟,动人心弦。
美眸清澈通透,仿佛隔帛怜爱轻抚他沧桑的面庞,一如往昔的柔情蜜意,水样的清尘女子,美在乖巧缎柔。
“惜秋姑娘陪伴紫儿一段时光,不知她有何遗言于我?”逯羽眸华敛了如雾般的朦胧色彩,似乎带了最深的期翼,又怕她的回答粉碎了他的清梦。
修鱼翦篁面色如冰,雅静似梅立在垂花帘门旁,眸中织了冷凝的霜花,散着冬月的清寒,她的整颗心都皱了起来,仿佛湃在极酸极痛之中,脱口而出道:“主母!”
修鱼绾月随音转眸,先前的清醒和明悟,欣慰与感激,恰遇撕碎蓝穹的狂风暴雨上,让她逐渐恢复的柔丽神采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压着铁凉的声线不耐道:“你来做么子?”
“同胞姐妹共侍一夫,花开一枝,也艳在一枝,身为长姊,岂能开窗不欣赏一番?妹妹如今三千独宠,姊姊色衰爱绝,难道不该来瞧瞧好妹妹?”修鱼翦篁温热的眸华慢慢变冷,双瞳幽墨,隐了极度的阴森。
“三千独宠?你现在才晓得后悔了吗?寿春公眉上眸尖,的确余我一个,那又如何?还不是拜我的好姊姊爱赐?”修鱼绾月冷冷一嗤,不屑地坐在鹭鸶纹紫檀榻上,手里绞了碎花帕子,不尊不让。
“拜我所赐?”修鱼翦篁唇边泛苦,美面一抹苍凉。
“自你十岁,他虽娶了我,心里口里念念不忘的又是谁来?世间繁华如浮云,我却只记姐妹情深!萧勉不过图爱你的容貌,夫君真真心疼你的人,只要妹妹快乐,长姊让出情愫有何不可?我本不是为爱而生的女子,我的使命是重耀我们王宫世家的门楣,爱于我不过落花流水,妹妹喜欢,姊姊拼力也会给你。”修鱼翦篁施施然走近她,眸华清冷,冷得如雪中,只为冬天存在。
一个人若心中无自己,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冷酷?是绝情?还是根本不在乎?
或者家族的使命已让她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风华绝代冰雪聪明的女人。
修鱼绾月冷冷地盯牢她,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怪物,一个无血无泪甚至拱手相让丈夫的诡谲女人。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姊姊?从前那个疼她爱她的姊姊到底哪里去了?
姐妹二人一站一坐,一冷一冰,仿佛两尊石化的石雕,看不见彼此眸里的真情。
修鱼绾月缓缓绽出一丝笑容,笑若寒花,寒得人骨子里悲哀沉重。
“姊姊果然好气度!妹妹佩服,一个人若是一味的寻找理由为自己解脱,其实何尝不是生不如死?家族败了就是败了,何必自我粉饰?就算门楣高过天上的月亮又能如何?他们看得见么?骨头成灰散如烟,烟如何有神灵?姊姊该醒醒了,牺牲我,牺牲你,还不够么?难不成你还要牺牲绿嬛越儿么?”修鱼绾月轻轻一哂,别转头去再不肯看她一眼。
一朵落絮飘在肩头,仿佛坠了千斤之重。内心如千蚁万蛆嘶啃,只恨少年无知,当无所不能的姊姊是神祉一般敬着爱着,逼得自己头破血流走上一条不归路。
绝爱断情,是何种悲壮不值。
可叹,她竟拱手相让了浅紫,一壁害了好姊妹的性命。
红尘于她,太过可笑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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