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中的玉箫,苦薏心绪飘离。
玉箫是极品的羊脂白玉,光泽比雪,泛着如月的柔芒,触指处,丰腴细腻,仿佛摩挲着柔丽滑软的绸缎,舒适得指尖似要沉溺其间的温润,久久不愿离了手的肌理。
吉光羽,白玉箫,蓝雉草,绝世剑,比翼锏,样样撩人的魂,他到底是谁?
仅仅寿春公府上一流的护卫么?
苦薏持箫于唇,轻轻吹了吹,一曲天籁划破幽静的紫云英圃,身后传来清越的笑声:“,羽公子今儿个要留在这里用饭呢,一百零一回的新鲜事,保母问你做些么子好?”
浣嫣袅袅婷婷站在山坡上,一边拈了黄艳艳的花儿在指尖闻香,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仿佛是急急跑来似的,这会子却又不慌了。
苦薏心头突了突,旋即展眉一笑:“纱隔里还有些干野菜,取了时下新鲜的瓜尸配些竹笋--罢了,不要竹笋,想必他厌恶着呢。配些我常调茶水用的香花香草根,那日里我们不是带回些野鸡兔儿干的么,一并做了几个小菜,清清爽爽的,他必喜欢得紧,切莫用了石榴花儿果儿的,即使盘子也切忌不用,取呐朴质地器皿装了便是。”
反正月母亲喜欢的物什,最好一样不用,否则不小心触怒了他扫了大家的兴致。
浣嫣跳下山矶,左手里一朵色的香花随意往苦薏湿湿的蝉髻上插了,一壁离开一线瞧了瞧,蓦然发现什么似的,近前一把攥住她雪白的长裙,睁眸惊叫:“,你弄么子湿成这般?”
苦薏嫣然一笑,不理她的话,持了白玉箫敲敲她的脑袋,俏皮道:“蝎蝎螫螫什么?赶紧回吧,保母等急了,又派人来寻你!我去摘些低光荷,用那碧叶包几个玫瑰百合八珍糕让他品品,极爽口的呢。”
一语末了,脚如卷风地跑开。
浣嫣失怔半晌,叫道:“,你那白玉箫又是打哪来的?”
苦薏早跑开半里地了,只闻风声里的如莲回应:“天上掉下来的!再发呆,日头都要落山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真真是呆鸟扑腾的呢。”
浣嫣跺脚道:“吓,神神秘秘的,必不是好东西,我告诉保母去,莫让男人甜言蜜语哄骗了。”
突然脚下一顿,痴痴道:“天天锁在园里,哪里认得酸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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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羽果真留在园中用午饭,最喜欢的人自然是卓庆了,高兴地拉着他坐在身旁,并指着菜式一一叫出好听的名字,什么芙蓉迎仙了,什么玲珑丸子,凤凰藕丝,紫茄玉干等等十来个小菜,用了青玉粉莲盘子装了,放在缠枝梅花纹紫檀案上,相映成趣,盎然辉彩,煞蚀人食欲。
鄯保母荆傅母先要让逯羽坐在上位,逯羽不肯,直道随意就好。
苦薏盈盈望他一眸,俏丽笑道:“虽说尊师重道的是礼仪人家,到底我们是当亲人来着,既是亲人,何必拘了礼数?保母傅母,黑小怪江湖中人,哪里都坐得,自在便是极好的,否则我们都不安了,黑小怪更煎熬了,即使用了饭,左不过嚼了蜡味,失了大家亲厚的情愫,也乏了饭趣。”
各种滋味饭毕,苦薏等人帮着保母收拾妥当,在园中小走了会子,一并火凤果树下倚榻小眠。
苦薏干闭着眼,半日睡不着,越性起身,往荷池而来。
一池碧荷,绿得鲜媚迷人。
苦薏顺手折了一枝红荷在手,抬眸,愣了愣,眸华如烟,低声道:“你还未走么?”
“我在想你的话应是对的,不如实在告诉我,你怀疑是谁害了紫儿,我好替她雪恨。”逯羽吉光羽黑衣灼灼似珠光闪亮,给他冰冷的脸带了些眩人的温度。
“我若说了,你肯信么?”苦薏转着手中如玉盘大的花朵,并不看他,盯着一片荷叶上翩跹起舞的蛱蝶,蝶翼在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薄得透明如玉片,振翅飞翔,仿佛把人带入一处极美的仙境,宛若荷间精灵,绚丽多姿。
一蝶迎面飞来,俏皮地点在苦薏指间的红荷上,与她盈盈对视,仿佛耳语一般的娇憨可爱。
苦薏对蝶绽笑,人蝶相映,花面似人颜。
逯羽瞧着发怔,有些不忍呼气,怕惊了美蝶拍翅而去。
时空静谧,留下等待的间隙。
一阵清风吹来,秀蝶扑地飞走了。
逯羽方淡漠道:“你说,我信!”
简约的句子,透着笃定的坚信,不似素日的讽与不耐。
苦薏微微一笑:“青茉!”
虽早有准备,逯羽依然心头颤栗了一下。
半晌,平复情绪,澹澹道:“有何证据?”
“惜秋姑姑说,浅紫姑姑病了足半年光景,府内府外的医工都查证过了,不过因妇人病失于调养,加上思慢度,动辄惹了风寒,因而染了沉疴,久久难愈。依我断来,病是事实,药引子才守键。只怕有人暗中下了慢性花毒,或者香里投了不该用的,浴身的水里,头油面脂唇红眉黛,都是可下毒的暗地,再说明白些,能够下毒的人通常都是近身伺候的人,或者是最亲密的人。”苦薏娓娓道来,眉心聚了忧伤,萧家被灭门,每一样证据铁实,令人百口莫辩,无从置喙。
若非萧家内里的人使鬼,谁能覆盘轻如絮?
到底是苌骊人,还是那个被北道弯刀骄扬带走的五夫人蓂珧?
苦薏心思重重,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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