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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湘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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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薏心中替她欢喜,眸华露了几分温柔。

    卫夫人立了皇后,长公主更加尊贵无及了。

    “卫皇后寿诞。”凝紫捏捏她的掌心,语意如绸滑耳:“自从陈皇后犯了巫蛊罪,被废长门宫,皇后凤位空虚两年了,如今卫夫人诞下皇长子刘据,皇帝龙颜大悦,册卫夫人为皇后。卫氏一门真真显贵了。”

    “翁主几时再进京?”苦薏不经意地问。

    “是,翁主想要些时令绸缎,一早天气燠热,我怕误了回去吉辰,就提前出发了。”凝紫握握她的手,长睫扇动,仿佛一帘春光,潋滟迷人。

    苦薏起身迎上前,温婉笑道:“她们斗嘴玩来着。凝紫,你今儿来得早些。”

    四年多了,她如她们一般都出落得楚楚动人,美目如水空灵。

    几人抬眉,凝紫如一朵山茶花般婀娜站在眼前,相熟久了,愈加觉得她亲厚如姐妹般,看见她就看见了幸福与希望。

    “不敢小觑什么?”一道清越如泉的声音划入耳鼓,格外亲切醇厚。

    水苏睇她一眼:“浣嫣,你执着起来跟堇蓠真是棋逢对手,叫我不敢小觑了。”

    “可她是帝室宗亲!”浣嫣固执辩道。

    苦薏点她一指:“好浣嫣,好花逢秋败,好景难百年。”

    “小姐,你有新的打算?”浣嫣惊讶道,翁主足够富贵,还要旁人作甚?

    苦薏浅笑:“我晓得,我今日才发现,富贵人家的女子真是不少,或许她们未来才真正是我们所倚靠的活计。”

    “小姐,凝紫姑娘还要些时辰呢。”水苏摇一摇她的手臂,温柔提醒。

    “依树一枝,终不是长久之计。”苦薏回她一句,双眼人群中寻觅。

    “小姐,想不到新制了些式样,如此讨人喜欢。”浣嫣歇口气,眸华一痕不解:“小姐,我们顾淮南王府的货尚且来不及,为何要弄这些花俏?”

    苦薏自绘的饰品丰富多彩,选了上等的低光荷珠子,粒粒晶圆,一皆用极富丽光润的颜色煮过,枚枚如翡翠,泛着珰珠的色泽,极受女孩儿喜爱。价钱虽贵了些,恰遇了那有钱人家的小姐丫头们堆金垛玉繁翠叠丽地出来游市,都是见习惯了宝贝的,不过片刻功夫,连她们头上的通草花儿簪子都买了去,若非浣嫣水苏死死护着,只怕留给凝紫的物事都要一抢而空。

    保母新编了葫芦细瓶冬瓜灵兽形奁,样式精巧新颖,配了苑中绝世花儿骨朵,更显脂粉香气卓绝,惹人流连忘返。

    苦薏忍着热腾,取包折结,把穿枝葡萄云鹤纹碧竹笔洗,簇花绿地香色丝帕,梅花纹莲花纹鸳鸯藤纹金银藤纹绢绦,各色流苏珠,通草榻笥通草钗环,碧翡湘妃竹箫纨扇,摆了一地的琳琅满目,格外眩人。

    水苏也执了菡萏湘妃团扇,柄处垂了蓝珠流苏,轻轻一扇,拂过清凉的滋味,有爽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浣嫣翻出碧箫握在手中,似要借它如翡翠般的寒凉折去阳光的一半燠热。

    虽是阳春三月,却是烈日如金,仿佛一早就热出人的躁气来,天气有些反常。

    苦薏带了水苏浣嫣离开结绮苑,依旧直奔集市。

    日落星呈,云卷云舒,又到与凝紫接洽的日子。

    时光宛如一匹上好的锦缎旖旎铺陈,无比壮美。

    ﹡﹡﹡﹡

    苦薏不愿深想,心中揪紧,加快了脚步。

    卓观,他想做什么?

    即使富有天下,民宅焉能艳比皇家?僭越屋制,要灭三族的。

    寿春公卓观胆子忒大,若是被有心人探访一二,只怕九个头也不够杀的吧。

    结绮苑色色亭榭轩观,画廊雕壁,绿琉璃瓦,黄金镶柱,白玉阶,红石地,飞檐翘兽,悬玉挂珠,煞是赏心悦目。数排屋宇,几十间精舍抱厦,一皆仿着皇家宫殿式样而建,气派端丽,风格各异,掩在苍树翠柏间,愈加瑰气堂皇。

    苦薏悠悠一叹,似同情,似不舍,或许还有旁的情愫,眸中带着一星愁怅,抱了逯羽削好的红斑碧竹恍惚往“飘香居”而来。

    荆蝶持锏追逐而去,她的身影姣美如蝶,在花丛翠树中穿梭翻舞,一叶橙云飘在层峦叠嶂间,格外醒目灵逸,少小年华,正是不识人间愁的滋味。

    “去吧,我来收拾!你师傅也是个痴人!”苦薏面上淡若清风,一脸优柔,仿佛水样的清澈纯净。

    荆蝶杏眸十分不舍,望了一地的残竹破叶,手足无措。

    黑靴轻点奇石怪木,几个纵横交错,一黑白一湖蓝转瞬无踪,只余一丛丛的湘妃竹委委屈屈,泪斑凄凄,仿佛为那寒霜满满的人面遗了一掬断肠泪。

    果然,逯羽长臂一握,攥了卓庆在腕中,冷冷道:“湘妃断魂,不过一痴耳,男儿练剑,岂能女子泪下独舞?我带你找一个好去处!”

    苦薏既喜且呆,正有此意,只是苦于没有力气折竹罢了,他的神色有些痴狂,似乎对这湘妃竹充满了怨怼。

    黑衣翻卷,掌中剑挽狂花,仿佛雨线离天,下了一阵翡翠雨,叶落竹断,裂成片片,整齐有序,扬了苦薏裙边一地翠绿鲜红。

    他长衣展展,白发飘飘,人影晃至山顶竹轩,手中多了把黑宝剑,顺手一挥,斩断数十枝湘妃竹,一壁扬了痛彻的声音道:“这湘妃竹云纹紫斑,红如赤血,白似雪莲,你不如做了扇骨笔洗,也是极好的银子,留它碍眼。”

    逯羽冷冷一嗤,含了悲色:“薄情原是最深情!危险之地,绝了疼爱才是舐犊情深,真真可笑可叹!坦荡如斯?世间岂有弃情绝爱而坦荡如斯?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月母亲正因为疼我们才放任自流,她心底或许有悲,然而坦荡如斯,你莫怪她。”苦薏口中微苦,明眸烈烈,有艳艳的殷殷情切。

    心头突突,剑眉微暖,眸光稍霁,唇边飘过一缕浅浅的色彩,淡得觉不出柔和,只蕴了漠漠道:“我宁肯相信她心狠,也不愿晓得她再来什么苦衷,伤人痛己。”

    逯羽眼尖,她粉嫩的手心厚茧层层,有浅浅的伤痕,因皮肤太白,落入眼帘,怵目惊心。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侯主,却为了生存,整日弄花撷草,弄得伤痕累累,若非她会些调理肌肤之术,这双手只怕也是如枯藤般不堪入目了。一介弱女子,独自承受着拘禁人生,若非她幼时的特殊生涯,着实难以度过。

    苦薏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恢复一抹俏皮:“有它,就有活路,难不倒我卓苦薏!”

    苦薏纹丝不动,美如牡丹的眸子渐渐失了笑意,只慢慢垂下眼睑,抿紧眼泪,再抬眸时,扬了扬清丽的下巴,湉湉芊柔道:“我与月母亲虽则五年未见,却是心有灵犀,我们彼此相信这是最好就足够。并非她长伴身旁才是舐犊情深,有时不见胜过相见。”

    他的双眼冷凝得骇人,似恼似怒,一双寒潭深水似的幽静黑瞳,似蕴了戾气的冷箭,缓缓穿透人心,一丝不肯从她面上撤去,仿佛要噬去她的俏笑与自尊。

    逯羽脚下一挪,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目光如剑,唇角浮了丝冰凉的情绪:“告诉我,她真的心狠如斯?”

    末了,转身往山下跑去。

    苦薏面上一凉,牵了长裙,俏皮笑道:“黑小怪,庆儿拜托你了!我让保母预备下你的饭菜,院里吃些新鲜,都是我们自种的呢。”

    “挣银子?”逯羽语气似霜,凌空而下,黑衣立在眼前,眸光如兽迫着她:“蠢丫头,你月母亲这些年都不管你么?”

    “黑小怪,莫非你怕欠我人情?你放心,我永不讨债!我忙得很,日日想着挣银子,只恨分身乏术呢。”苦薏莺莺呖声,如青玉弹竹,悠悠雅雅里,有绵秾的梅韵,极是好听,若非那几分莫名的淘气,倒是很让他惬心怡意。

    习习凉风,伴着他语意森森,夹了碎碎冰棱,眸光仿佛利剑泻下,一泊寒珠。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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