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去看他!”萧瑶迅速起身,披上鹅黄大氅,迫不及待掀帘。[燃&文^][]
“无碍,已经毒散了,一夜休整,大约能下地了。”修鱼绾月柔声细语,揉搓着她的发丝,手兀自颤抖,这样枯黄的头发,何时能还复本色?
“月母亲,老伯伯好了吗?”萧瑶把头依在她怀里,焦灼道。
既是青茉所在意的人,岂非是她该嫌恶的人?
修鱼绾月抚抚她气色阴郁的面,叹道:“傻孩子,月母亲当然担心了,以后切莫再犯痴了,他不值得你救。”
萧瑶醒来时,修鱼绾月伏在她榻旁小眠,萧瑶愕然,悄悄动了动,修鱼绾月明眸轻睁,眼里一道血丝重重吓了她:“月母亲!瑶儿又让月母亲担心了!”
一夜无眠,思绪翻滚,前迹往事,霹雳在睫,不由双瞳蓄满了珠泪。
时光如雪飘流,人面依旧,却再也回不去那软软红尘。
泪漫然而落。
或许缘于那记忆叠丽的春江花月夜,那相同的画舫,那舫中眉目传情的人。
长夜漫漫,千丝万缕的愁绪搅乱芳心,越近淮南国,心头越是惴惴不安。
一轮圆月洒下的清辉深深寒在她的肺腑,不过是加剧人心的哀凉。
明眸含了难见天色的愁,凄凄然然追逐着流水,心底暗潮汹涌,仿佛再也温暖不起。
修鱼绾月温柔抚着他粉嫩的面庞,一抹疼痛袭来。
室内宁静,江上的风再大也掀不动厚实的锦帘,安神香袅袅如烟,庆儿睡得踏实安宁,低低的齁声均匀甜蜜。
国字脸锦衣卫上前替她止血包扎,修鱼绾月胆战心惊命人送她回了房,亲自守护着面色苍黄的萧瑶,内心百味纷杂。
萧瑶眼前模糊一团,看不清谁人的眼,头晕目眩,身子往下坠去,一名锦衣院卫慌忙接了她的肩,唤道:“姑娘,快歇着!”
修鱼绾月松爽了丝,睁眸待要扫他一眼,到底挂着萧瑶。
修鱼绾月骇得扶住身旁的婢女,不忍抬目,好半晌才被婢女的声音惊醒混沌的明眸:“没了,没了,大侠毒散了,脸上大好了。”
一众婢女吓得低首不敢相看,向来气宇轩昂的院卫也是愕然刮目。
一语末了,猛然从身旁院卫腰中拽出一把明亮如月的长刀,顺手在腕上划出一道血痕,血如一朵朵红浪,鲜艳滴入黑衣人的口内。
修鱼绾月美目含怒牢牢盯她,未及开口,萧瑶挣脱她的手腕,切声道:“月母亲容我救他,瑶儿欠他的便是用命还了也不为过。”
青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青茉踉跄一步,悲声道:“二小姐当真见死不救?二小姐狠了一次不不够,还要再次么?他……”
“不可以!瑶儿体弱难耐江水秋寒。再则处子之血解毒不过传说,若是救不得他,岂不赔了瑶儿的性命?我不答应!”修鱼绾月断然拒绝,执紧萧瑶的手,不让她回转。
青茉急忙伸手拽住萧瑶,眸华噙了哀求:“二小姐,求你一定要救他,他是……”
“我以为你一心只有一人,真是世事难料。那无人能救了,你认命吧。”修鱼绾月粉面含霜,拖了萧瑶便走。
“鸾凤和谐?”修鱼绾月诧异盯她一目,青茉挑眉接过她的眼风,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色彩:“不错!生死不离,无人能拆散!”
青茉秀面飘一酡芳菲,望了榻上那气若游丝的男子一眼,定声道:“我与他早就鸾凤和谐,生死不离。”
修鱼绾月冷冷轻哂:“好一个治家有风!长姊真是名花手段!那你呢,你不是杏花未嫁么?”
“好,好,你们真好!千里迢迢接人,不过来回数十日罢了,个个受不得水上寂寞,一径风花雪月,回去小心你们的皮!”青茉气得秀面晕红,双手握紧,恨意深缠。
后面雁翅一溜锦衣院卫讪讪不敢言,随着青茉凌厉的目光垂目带愧。
十名美貌婢女一皆退缩一旁,垂了头,既羞又辱,亦含了泪与愤。
青茉厉声道:“你仔细着!那你呢,你呢?”
圆脸婢女面上酡红,低首道:“奴婢救不了他。”
青茉心头一动,明眸漾了漾,回头命令身后的婢女道:“你,放血!”
先前那会解毒的锦衣院卫接口道:“传言是否可信也未可知,不妨一试。”
萧瑶眸华清冷如月色,只是盯着床上气息渐弱的侠子出神,半晌头也不抬,语无色彩道:“我曾听说,有一种毒若是用处子的鲜血做引子,却是可救的,不知黑衣人是否中了那传说中的毒呢?”
修鱼绾月眉头微微蹙纹,靥上一团冷气,墨瞳扫了她一眼,欲语还休。
寂静袭人,只闻窗外的浪声愈加汹涌,拍湍人心。
青茉语声凄厉,目光狂乱地盯着一室的人,额间敛了杀气。
青茉眸中洇了一汪雾气,红唇抖动道:“不成,一定要救他!”
杀手的意义就是完成主子的任务,杀身成仁。
他再尊贵无比,也不过是一介杀手。
他的语气淡而无味,仿佛司空见惯。所谓杀手,不都是这样的结局么?
一名国字脸锦衣院卫叹道:“我自认解毒高手,却解不了他的毒素,想来是劫数到了。”
萧瑶摇头不语,长袖掩住瘦荑,暗暗伸指搭在他脉上,只悬了一丝气息。
修鱼绾月上前抚抚萧瑶的瘦肩,柔声道:“瑶儿,天下毒素千万种,如今又是水上,怕难好了,你为他自责一场,已经还了他的情义,这是他职责所在,我们伤心也是无用,走吧,你也累了,好好歇着。”
修鱼绾月睨了青茉一眸,眼风睇向榻上呼吸微弱的黑衣白发人,心底暗暗叹息,这人应是长姊养的暗卫吧,暗卫最终是要走上不归路的,命数如此,纵是神医,也难挽他回头。
萧瑶不置可否,姌姌从她身旁而过,重新紧紧抓住榻上黑气模糊了眉眼的黑衣人,幂离移开,依然看不清他是如何样貌,胸口敞开处,也是黑糊糊一片,想不到山贼剑上竟然淬了剧毒,若非她,他定是潇洒来去,万人群中,如探囊取物,他应是那些传说中的游侠,清风傲骨,行事乖逆,亦或不老顽童。
“你?”青茉艳眸一厉,齿间敷了厌恶的冷意:“不自量力!”
不知怎地,就是不喜欢她,甚至讨厌。
萧瑶推脱她的手,纤细的眉上拧了一团郑重,薄唇冰寒如雪道:“这是我与他的宿怨,不劳你喋喋置喙!”
青茉愤愤然拽开她,眸华喷了火珠子,银牙碎咬:“都是你!是你害了他!死的应该是你!你还他的命来!”
原以为他是青年侠子,想不到一头雪苍,一种心疼袭上胸腔。
萧瑶眸色一凉,掀开锦罽帘,扑向紫檀榻旁,一把握住那垂落的乌黑宽掌,拔高声音叫:“老伯伯,你不许死!萧瑶欠你的还未还,你怎么能死!”
修鱼绾月款款而行,跟上萧瑶的步履,上了楼,未至门口,青茉忧急的声音颤抖冲入:“你醒醒,你不能死!”
她在车内虽没有亲眼目睹他激战的场面,然而那一幕幕不消细想,也是极其悲壮的,他以命换来他们的安全,理当前去看他一眼。
然而瑶儿如此关心,她自当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一个暗士罢了,生死寻常间,她见惯不惊。
修鱼绾月摇头失笑,这丫头真是心慈忒过了。
“瑶儿正疑窦呢,莫非他伤势垂危么?”语毕,萧瑶不及扶她,自个儿先褰裳上了扶梯。
萧瑶心头一突,正欲抬脚,修鱼绾月裹了石榴红大氅翩翩而来,放低柔嗓,软软问:“青茉何事?”
几人卷风般往楼上滚滚而去。
“姑娘回房吧,喝了风,身子骨承不住,难不成让我伺候你?”一名锦衣院卫提着绢红宫灯匆匆前头引路,青茉傍着瑰丽的灯火,回眸冷冷刺了她一句,甩袖离去,身后尾随几名婢女,容色慌乱,一皆捧着药盏唾壶栉巾类。
萧瑶裹紧鹅黄大氅,轻轻吐出一口气,郁闷的胸腔舒展了几分。
凉风袭袭,江面的秋光比冬日还冷,却是壮美人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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