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也是眸清似梅的,她的少女情愫也如她这般无拘无束,任意神游,而今,唯剩伤感紧锁心帘矣。
“傻丫头,除了陛下,你谁也不能喜欢,也无法喜欢,这是你的凤命。我很庆幸,瑶儿自幼一直被关在侯府中,不许接触任何男子,所以瑶儿所见的第一个陌生男子就是陛下,再无分心的可能。你母亲果真是世间独一的慧心女子,早早杜绝了一切不幸的源头,才有了瑶儿清美无双的妙眸,眼为心苗,眸清则心洁如雪,陛下瞧一眼就足够痴迷沉溺了。”修鱼绾月怜惜一笑,一壁揽过她的纤腰,眸间掠了一丝暗影,是痛,是无奈,还是挣扎,她自己亦是无计可解了。
“月母亲取笑瑶儿!”萧瑶摇了摇修鱼绾月丰美的膀子,撒娇地依进她的怀中,享受着被疼爱的美觉。
“瑶儿喜欢的不是陛下,那又是谁?”修鱼绾月莞尔,人小心大,她何曾接触过府外的男子,又哪里懂得所谓的喜欢未必就能如愿开花结果。
“月母亲晓得我的心不在宫内,那里是拘禁风华之地,瑶儿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萧瑶玉面酡红,除了母亲,这侯府上下她最相信的人就是修鱼绾月了。
“告诉月母亲,是不是不想入宫?”修鱼绾月温柔抚抚她的脸,不过三月时光,她似乎清瘦了许多,脸上渐有成熟的痕,是什么催熟了她的容颜与心智?
萧瑶心柔眼慧,一如解语名花,总是不经意地触动修鱼绾月心底最深的那尾柔羽。
她喜欢叫她月母亲,而不是月庶母。月母亲太美,也太年轻,不过双十年华,大了她几岁而已。有时,她们在一起,不像母女反而更像姐妹的情愫。
“月母亲,谢谢你!我真的好久未吃了呢,早就想了,只是不好意思麻烦月母亲。”萧瑶行礼毕,顺手拈了一颗放入舌尖,一壁脸绽笑意,心中的郁结似乎松懈了一丝。
普天之下,除了修鱼绾月,再无人能做出这两样美味来,而她通常不做,只在萧瑶情绪低落的时刻才亲自下厨,只因她太喜欢她,喜欢到和庆儿一般的浓郁情愫,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瑶儿,想得走神儿,有心事么?”修鱼绾月掀帘而入,手中托了千层木香菊精巧紫檀案,案上一盒木香菊珍珠糕,一盒芙蓉荔枝酥,一皆萧瑶平素最喜欢的点心。
绿荑苑,萧瑶的闺房一如往日娴静幽雅,只是心波如海,汪洋难定。
唯人心迷惘数种。
婢女裙飘,钗环声声,花影一色婆娑,庭院深深里,影影绰绰处,最是不尽的美好。
这一日掌灯时分,月隐枝头。
萧瑶,萧氏第四代,以赤雁落香樟,以庆云披身的祥瑞之兆,给日薄西山的萧家新的繁华与辉煌,阖府内外,喜在眉梢。
三个月间,皇帝连续三次加封酂侯萧勉一万三千户的食邑,职位列于九卿,迅速回归文终侯萧何在世的瑰丽尊华,以慰萧相国功高盖世的忠贞禀性。
侯府外,有皇帝亲派的禁卫军把守,严防闲杂人出入,只为萧瑶安然尽孝,以待顺利进宫,身为三千二百户食邑的侯府,这是从未有过的殊荣。
不觉已过了三个月的光景,若是平常的日子,也是静心淡气的度过。然而今非昔比,侯府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长安酂侯府,主仆一皆沉浸在欢愉与惶恐之中。
时光由风转,境随人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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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不愿嫁了父皇,但她相信,瑶姊姊必有十足的理由,她喜欢的人也绝对是天下最出类拔萃的少年男子。
于她,哪怕千重困难,也定是要帮了萧瑶。
长公主急忙掩了门,命人外间守侯,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那千金难买的一笑是那般笃定从容,令人不觉沉静下来。
“萧瑶哪里敢嫌恶皇上,长公主莫急,且听我细说。”萧瑶挽了她的手,温柔一笑。
“瑶姊姊!”长公主吃惊一唤,红唇颤抖道:“你不喜欢父皇?你嫌恶父皇么?”
萧瑶凝了长公主急切的眸华,幽幽一笑:“长公主,萧瑶早已心有所属,即使进了宫,眸中也无皇帝!”
然而何尝不是隔绝了人性与天伦,隔去了希望与美梦?
宫中殿内素来帷幕重重,层层裹住人心,仿佛隔断尘世的纷争一般。
萧瑶抬眸望了绿绨蔷薇锦帘,帘外幽静,看不清窗外的景。
“萧瑶先谢过长公主!”萧瑶心头沉石落地,有长公主此语,定能遂了心意。
“脱厄?”长公主美瞳愣怔,执了她的手,柔声道:“瑶姊姊且说,若我能力之内,定不在话下!即便力弱不达,也是赴汤蹈火,设法替姊姊谋了福愿!”
萧瑶左右看看,掩好宫帘,转身对了长公主盈盈一拜:“长公主,萧瑶恳请长公主助我脱厄。”
殿室寂静,唯香烟摇曳多姿,雅人眉眼。
有宫女传卫夫人要见姌玳,姌玳急忙整衣领着叠翡自去了,萧瑶才晓得叠翡竟是她的婢女。
几人少年心性,性情颇投缘,情同姐妹,一起用了早膳,叽叽咕咕难停话柄。
送走了皇帝,人心自在许多,仿佛鱼跃深渊,欢喜无比。
姌玳与长公主双双掩唇悄笑。
而他在皇帝的眸里,看见了世间最温文尔雅的男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清河王心头突突,不过片刻之间,她便流露了几面风致,让人扑朔迷离之感。
皇帝一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娇妩,夺人魂魄。
萧瑶微嗔,垂眸低羞。
一壁柔瞳定在她面,万分宠溺。
皇帝赞许道:“好,四月过后,瑶儿便能长伴朕,离欢花晚些再看,或许更是风情万种。”
“多谢陛下!陛下昨儿陪伴萧瑶太久,萧瑶今日不敢再误了陛下朝事。离欢花于萧瑶就如陛下一般高不可攀,昨儿赏花赏疲了,也看不出名花异韵来着,莫若等萧瑶下次进宫再看更为风光旖旎。再则陛下比瑶儿更累着,又有国事操劳,萧瑶再无知扰了陛下清心,皇太后不罚,言官们也必然要进谏了,对陛下圣誉也是莫名污损。”萧瑶端庄浅笑,美眸温柔漾在他面上,一抹高华,不觉她是拒绝,而是替他着想。
皇帝抚抚游离的萧瑶,他习惯了她不在状态的表情,或许瑶池仙子就是如此不谙世俗的吧,眸中愈加爱怜十分,柔声婉厚:“瑶儿,朕晚些再来,带你去看看离欢宫可好?离欢花独一无二,朕专为瑶儿而蓺,瑶儿定会喜欢。”
心下讶然,此女也是好神思游离的,不同旁的妃嫔巧笑顾盼,对皇帝曲弓卑膝,一心只顾着着皇帝的眼色行事。
“臣弟恭命!”清河王恭顺有加,一壁眼风扫了萧瑶,她亭亭玉立,美面淡泊,似在凝神想事,仿佛把皇帝也忽略了过去。
见她们姐妹急不可耐想单独相聚闲话的神情,皇帝失笑,朝着清河王笑道:“王弟,朕听闻你弈中妙手,朕今儿清闲,与你围棋几局如何?”
而长公主此语正中萧瑶心怀,她亦有要事待求长公主助一臂之力。
“朕准了。”皇帝畅笑道,他亦想多留她在宫中再呆一些时光,也好时常来瞧瞧,解了相思之苦,他一早醒来,就想着来瞧她,看她熟睡中的娇暖风韵,美得令他早朝时也是带了喜笑颜开,让大臣们欣慰不已,只当皇帝今儿个心情忒好,也就放胆进谏了。
皇帝未开口,长公主却笑道:“父皇,我未来得及与瑶姊姊言语呢,命他们宫舍等候吧,我今儿要与瑶姊姊触膝长谈,意尽方休。”
而玉仪殿外也传报萧家人来接萧瑶回府。
恰巧长公主进来,各各忙不迭见礼。
萧瑶懒得理他,不知我者不必心忧,她与他本就两个境界,不可能契合至交。
“瑶侯主何罪之有?是王妹太过娇皮,本王责她,不敢牵累瑶侯主!”清河王是一英俊的少年,眸华如刀,含了一丝稀薄的轻视,落在旁人耳中只不过礼节言语,而萧瑶生性敏悟,一语便听出他对自己的不满。
美得的确惊为仙人,声音也好听得有若天籁,可惜性情太过跳脱了些,不是想像中的温软如玉稳重如菊。
清河王放下抚在胸部的手,冷眼睇了她一眼,她就是尚未进宫便封了离欢妃的萧瑶?
“萧瑶拜见清河王!萧瑶莽撞,请大王恕罪!”萧瑶隐笑,盈盈一礼。
皇帝大笑:“你误撞了王弟,幸亏王弟避得快,否则胸骨撞断了也未可知呢,人家不敢拿你如何,还不能责怨其妹几句么?瑶儿,他是朕的叔伯弟清河王刘劼。”
萧瑶止不住扑哧一笑:“才有人说女子应该稳重端庄才是,若真拆了玉仪殿,皇上不治罪,只怕他要剜了我等呢。”
皇帝携了她二人,温声笑道:“你二人已让玉仪殿热闹一堂了,再加上玉儿,只怕要拆了这玉仪殿呢。”
萧瑶与姌玳双双行礼如仪,一壁互相勾目,俏皮笑色依稀留在唇边。
“罢了,罢了,王妹少小俏皮与玉儿一般,所以她二人才契合呢。”皇帝龙眸爱怜瞅了萧瑶,她身上新换的烟罗色离欢曳地长裙果真雅致精美,愈加添了她缥缈若仙的清贵气质,离欢花璀璨开在胸前衣摆,仿佛一室飘满离欢花的绝色香气,惹人注目,不舍移开。
那少年哎呀一声,揉着胸口望了一眼只顾撵人的萧瑶,俊眸睃了躲往琉璃屏风后的姌玳,薄怒在唇:“姌玳,责过你多少次,女子稳重端庄才是,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还不出来拜见陛下!没一点子淑女风范,陛下莫怪她怠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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