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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孟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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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睡多久,电话响了,一看闪动的号码,慌忙不迭地接通。月奴道:“我们已经顺利到达上海,正在办理转机手续。”

    我担心地问道:“身体还受得了吗?”

    “不是一般得好,而是非常得好。”月奴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吗?”

    我伸腰懒懒地道:“坐在家里发呆,可怜兮兮地等你的电话。”

    “真乖!”月奴叫道,“小雨办理完手续来了,我让她跟你说话。”

    耳畔一片杂音,而后传来谢雨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一切都好,十分钟后飞往加拿大。”

    我提醒道:“你放手花钱,别给中国人丢脸,记的带礼物回来,不然我打你屁股。”

    谢雨笑着啐道:“只会模仿,毫无创意。时间有限,我就不跟你瞎扯了,免得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换你老婆来跟你作别。”

    “哎呦!”谢雨惊慌失措地叫,肯定是被月奴给修理了。月奴骂道:“臭丫头,再乱说话小心我撕碎你的嘴。”

    我微微而笑,说道:“老婆,别生气,小心闪着腰。”

    月奴道:“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再乱说,我直接将你给丢了。老公,登机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走了。十个小时之后,我再联系你。”

    我叹道:“好,我等你的电话。”

    结束通话,我去卫生间洗脸,环顾一下熟悉的家,哀叹着提着密码箱出了门。在银行办理完托管业务,站在街口不知何去何从?想了一会儿,决定去公司看看,顺便给孟轲道歉。男人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到了办公室门口,看见孟轲在专心阅读着什么?她一生灰色职业装,脚蹬淡蓝色的高跟鞋,端庄大气,器仪轩昂。我轻轻敲门,孟轲骤然看见我脸色一寒,冷冷地道:“任大董事长,你来作甚?”

    我脸上抹过一丝忧虑,大大方方上前,面对孟轲深深鞠躬致歉。我道:“孟总,前段时间我彻底疯了,说话多有得罪,望您原谅。”

    孟轲狠狠刮了我一眼,抓起桌子上的烟盒,倒出一支叼着。我赶紧掏出火机,弯腰为她点火,贪婪地呼吸她身上飘来的香味。孟轲眯虚妙目,红唇一斜深吸,吐雾淡淡地道:“任鬼,看在月奴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谢了!”我大喜过望,说道:“要不?我请你吃饭,肯请赏脸。”

    孟轲道:“好吧!我接受。任鬼,月奴走了,你不就自由了吗?”

    “自由,往往意味着孤独。”我故作高深地道。

    “你会孤独,打死我也不行。”孟轲双指夹烟,怔怔望着我。

    我叹息道:“是人,都会孤独寂寞,除非你变成非人的存在。我很想不做人,此生恐怕是无法了,那就来世吧!难道,传说中的女强人也会寂寞。”

    孟轲瞪着我,嗔道:“我是人,还是个正常的女人,自然会寂寞。”

    “别用那么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开个玩笑而已。”我耸耸肩,一脸无辜地道。

    孟轲弹弹烟灰,歪着头啐道:“你怕是故意的。”

    “你都定性了,我无话可说。”我又笑,点烟而抽。

    孟轲风情万种地道:“寂寞就像毒药,杀人不见血。”

    “这话可我同意。”我按熄手中的烟头道,“那你想办法让自己不寂寞。”

    “喝酒啊!”孟轲吐烟道,“酒为知己,何等的逍遥自在。”

    我来了兴趣,论述道:“佛家认为酒能乱性,故少饮为妙。道家认为酒能养性悟道,不妨多饮。但我想你这样的知性美女,最好不饮为妙,酒精比岁月更易毁伤容颜,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就是极好的例子。”

    孟轲蓦然而惊,探求似地道:“你口中的那个玛格丽特。杜拉斯是不是写过一本书,书名好像叫《广岛之恋》来着。”

    “你读过那本书,它就是一个电影剧本,很无聊很伤脑。”我淡然地评价,觉得与此女讨论文学艺术,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我倒不觉得无聊,且很爱读。那是一个女人醉酒之后零碎的记忆片段。真实伤感,怎么形容来着?”孟轲闭口升腾着袅袅青烟,她沉思片刻,痴迷地道:“记忆,很美好的东西。杜拉斯很伟大,《情人》中恋人刻骨相爱,分别之时本该撕心裂肺,可她却处理的极其清淡,清淡得让人揪心。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爱情,没有婚姻。她一生酗酒,不是为了寻找灵感,而是为了忘却记忆,忘却爱念嗔痴。我与她同属一类人,以酒忘却一切。对于女人来说,酒和忘却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我从没想过这个强势的女人竟然对杜拉斯的作品理解的如此之深,她直接无视评论家们热衷的技巧,而是直接深入杜拉斯的灵魂,找出情感后面那深邃的无奈与孤独。我怔怔望着孟轲,有种看不透她的感觉。

    “你不仅是女强人,还是一个哲学家。难道,酒精真的能让人灵魂大爆发吗?”我无奈地耸耸肩。

    “要不?你试试。”孟轲呵呵而笑,接着认真地道:“神的生活方式,一直都很烂。”

    “孟轲,你越来越让令我刮目相看了。”我伸出大拇指由衷,饶有兴趣地凝视这个女人,笑道,“不过,烂这个词,好像与你不符。”

    孟轲瞪着我,说道:“你会不会聊天。算了,我问你个事。外面,真那么好吗?”

    我搔搔脑袋道:“他乡是故乡。正如你说的,记忆所在,灵魂安息之所。”

    “那我,就把故乡当做他乡。”孟轲很有悟性,立即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我得意地赞道:“孺子可教也。”

    孟轲暗灭烟头,啐道:“你还真以为我是白痴。”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我,由于长时间无节制的酗酒,脸色惨白异常,竟然没有一丝血色,可以与传说中的白骨精相媲美。孟轲又道:“我绝不会离开,但我想送儿子去国外求学,你说好不好?”

    “好,非常之好。”我心想这事该与你的男人商量,而不是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孟轲突然问道:“任鬼,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活,亦为了死。”我直截了当地道。

    孟轲重复几遍,突然笑了。片刻之后,笑声消散,办公室里重归安静。这时,门轻轻响了,孟轲道进来,段伟拿着一份清单进来,跟我鞠躬之后望着孟轲,紧张地道:“孟总,这是公司本月的采购清单,请您审阅并签字。”

    孟轲冷峻地接过清单逐页翻看,确认无误之后签名。段伟拿着清单,告辞一声出去了。孟轲看看表,说道:“任鬼,我要去清风苑和翔公馆的工地,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闲着也是闲着。”我无所谓地道。

    孟轲道:“那就走吧!”

    出了公司,我坐在副驾驶席,孟轲戴上了墨镜,从储物盒里摸出烟盒,抽出支点上,并递支给我。我奚落道:“人长得不错,就是烟酒不分家,活活废了上天的恩赐。”

    孟轲侧头道:“古典爱情故事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历经磨难,但毫无例外地成为神仙眷属。现代的爱情故事里,男主角与女主角也会终成眷属,然后随着剧情的发展,古典故事片被演绎现代功夫片,继而是惊悚片,最后则为纯粹的恐怖片。我漂不漂亮?影响不了剧情的发展。”

    听了她这怨妇般的誓词,我直接无语了。孟轲深踩油门,我瞬间紧贴在后座上。我扭头道:“大姐,慢点行不?我还想多活几年。”

    孟轲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

    “我快当爹了,现在可舍不得死。”我很是自豪的强调道。

    孟轲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减速慢行的打算。我继续无聊的对话,感慨道:“美女,心里有苦不妨直说,憋着伤身害体。记住,请勿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就太不划算了。为自己而活,生命方显意义。”

    孟轲冷冷地道:“说得到是轻巧,为自己而活。我问你,鸟儿死了你为何要自杀,害得月奴整日以泪洗面。那个时候,你怎么不为自己而活呢!非拿刀子往心口上捅,自虐啊!”

    我无言以对,很多道理说来简单,执行起来却真得很难。我猛烈吞吐烟雾,随手扔去烟头。孟轲误以为我生气了,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恼了,一个大男人家,心眼忒小了!”

    我道:“你说得对,自己的苦难自己承受,别人决计无法体会。”

    “真没生气。”孟轲又问一句。

    我道:“真没生气,麻烦你放慢速度,被交警逮着影响可不好。”

    “真烦。”孟轲松了油门,汽车速度直线下降。她道:“任鬼,虽然你跟我道歉了,我也接受了,但是我还是恨好奇,你为何那么恨我。”

    我就知道这事哪会轻易了事,女人,世界上最为记仇的动物。我老实道:“之所以恨你,是因为自打我娶了鸟儿之后,你就看我不顺眼,不但指桑骂槐,还甩脸色给我看。我明白你为并非针对我,而是为月奴打抱不平,便生生忍了。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负心薄幸之徒,你恨我那是天经地义。后来,鸟儿死了,我骨子里认为是你咒死了她,因而……”

    “你这样想的。”孟轲脸色煞白,骂道,“你,你这太不讲道理了。我只不过为月奴鸣不平,但从未诅咒过鸟儿。你如此冤枉我,我,我真是无语。”

    我羞惭地道:“这事我做得不够爷们,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当时真疯了,脑子也不正常,你总不会跟神经病一般见识吧!”

    孟轲扑哧笑了,说道:“我恨你作甚?你本就是一个疯子,不然也不会往自己心口插刀子。话又说回来,要是有那个男人能为我插刀子,我就算死了也绝不后悔。可惜,我时运不济,没遇到这样的男人。有时候,我真很羡慕鸟儿。”

    我摸摸滚烫的脸,斜睨专心驾车的孟轲,内心很是羞愧。汽车进入河滨路,前方出现了几幢青灰色的巍峨的大楼,那便是翔公馆的主体建筑,几座巨大的吊机伸展着同样巨大的吊臂,旋转着钢铁身躯,不断地吊起各种建筑材料,运送到大楼的顶部。大楼已经封顶了,为此还搞了一个颇为隆重的仪式,只是我忙着筹备结婚没有参加。

    车子停在了项目部办公楼的空地上,还未下车就看见项目承包商龙胜建设的总经理张唯一,他带领着几个工作人员快步向我们走来。我嘿嘿冷笑,对孟轲道:“看来,有人通风报信。“

    孟轲冷峻地道:“管他呢,按规矩办。”

    我们下车,风扬起尘土迎面袭来,孟轲用衣领捂住了嘴。我们站在碎石子铺成地面上,仰望直指参天的高楼。王唯一走过来跟我们握手,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办公室详谈。孟轲态度冷漠,我态度模棱两可,一行人向办公室走去。到了办公室,主客落座,王唯一向我们介绍工程的进展情况。听了一半,孟轲就不耐烦了,提出要去楼上看看。

    王唯一面露难色,劝道:“孟总,今天风大,上面比较危险。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建议还是别去了。”

    他不断看我,想让我阻止孟轲。我心想人家一个女人都不害怕,你个大老爷们害怕个屁。我置若罔闻,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品茶。

    孟轲道:“王总,安全方面你毋须多虑,出事不用你承担责任。任总,你说是不是?”

    我起身道:“我俩的运气哪有那般好,一进工地就出事。真有那运气,咱们不如去卖彩票,那早就发大财了。

    孟轲咯咯娇笑,对我抛个媚眼。王唯一也跟着笑了,眼见无法推脱,他只得答应。说走就走,我和孟轲戴上安全帽来到一号大楼,乘上升降机上楼。升降机的转轮缓缓旋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铁笼子慢慢远离地面。我让孟轲站在升降机的中间,她说自己不恐高,且喜欢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我在心里嘀咕,真是个变态。一号大楼共计三十四层,上到第十八层,升降机蹦达一声停了,我们进入楼层内,放眼望去凌乱不堪,到处堆放着建筑材料。我提醒孟轲小心地上的钉子,她轻风云淡地点头。

    我们缓慢而行,巨大水泥柱子上露出被剪断钢筋,显得异常的冰冷和荒寒。意识深处,我始终认为摩天大楼都是死亡的建筑,它们毫无生机和灵气,除了向世界展示人类无穷的欲念之外,并无存在的意义。孟轲仔细检查水泥柱子,居然拿起地板上的一把锤子向水泥柱子砸去。她力气不大,水泥墙巍然不动,王唯一看着我无奈的笑笑。我可没工夫搭理他,孟轲做事如此专注敬业,我暗自敬佩。

    “让我来吧!你站一边儿去。”

    我接过孟轲手中的锤子,用力在水泥柱子上狠狠砸了几下。水泥柱仅仅掉落了几小块水泥,显得异常坚固。我明知道这样做根本检测不出建筑质量问题,但这样做有个明显的好处,那就是敲山震虎。我们这样一搞,施工方心有馀悸,偷工减料自然轻些。

    我丢下铁锤对孟轲一笑,瞅着王唯一道:“王总,工程的质量不错。”

    王唯一满脸堆笑,说道:“两位放心,我亲自坐镇指挥,用心打造精品工程。”

    孟轲冷冷地道:“王总,我们并非吹毛求疵,非要来找你的茬。翔公馆这个项目对于本公司来说意义重大,关乎到公司将来的发展,因而我不敢掉以轻心,务求尽善尽美,望你海涵。”

    “没事,没事。”王唯一道,“没有你们的严格监管,就没有未来的城市地标。”

    说完,他掏烟而发,孟轲拒绝,我接过点燃。居高临下,俯瞰楼下的芸芸众生,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气。王唯一道:“孟总,你一百个放心,我们定会按质按量完成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也是我们龙胜建设在YX市承接的第一个大项目,只有做好了,我们才能在省内的建筑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因此不用你督促,我们也不敢偷工减料,搬去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总,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孟轲很是灿烂地笑,顿时百花盛开,无处不美。

    龙胜建筑乃是孤岛区最大的建筑公司,占据了孤岛区建筑市场的半壁江山,算是我区一流的建工企业。其业务遍布我市区县,却一直无法进入我市的建筑市场。之所以进入不了,不是因为其资质不够,而是因为其名声在YX市的影响力不够。为了提升影响力,王唯一处心积虑与我和罗大明联系,想与无忧地产合作,借助我们的平台为公司谋求更大的发展机会。为此,王唯一动用了全部资源来说服我和罗大明,经过半年的全面考察,我们同意与之合作。

    我想到了一句古语,有求皆苦,无意则刚。孟轲领着王唯一指指点点,对施工方案提出了不少建议,王唯一答应整改。下楼之后,王唯一邀请我们吃午饭,孟轲婉言谢绝。出了工地,我们向清风苑赶去。孟轲对我道:“项目结束之后,我想要套顶楼的房子。”

    我很是诧异,问道:“你又不缺房子,要来何用?”

    “废话,当然是住。”孟轲忧伤地道,“孤独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露台上俯瞰大地,仰望星空,邀明月对饮,岂不快哉。”

    我赞道:“真有诗意,到时候留个位置给我。”

    孟轲眉头一挑,啐道:“杯子我会留着,就怕你不敢来。”

    我道:“怎么不敢来,喝酒聊天罢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英雄呢!还是狗熊。”孟轲有些鄙夷地道,我也懒得与之争辩,不就是喝酒吗?到时候我让她直接躺下。

    进入清风苑工地,施工方为YN省建工集团。程序照旧,一番吹毛求疵之后离开。中午的太阳很辣,晒得我大汗淋淋。看看时间接近十二点,孟轲说去摘星山庄吃饭。摘星山庄位于YX市城北的老尖山上,距城二十多公里。月奴和谢雨一走,连手机都变得寂寞了不少,一个上午只接十多个电话,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突然之间真有点不适应。我边听音乐边和孟轲聊天,汽车在盘上公路上行驶,满山郁郁苍苍的树木,争奇斗艳的野花,清风吹拂在身,心好不欢畅。

    到了摘星山庄,我伸伸腰深深呼吸清新的空气,环视四周,满眼皆是翠色。这山庄修建在山顶崖边,最先为农行的培训中心,之后转卖给一位浙江的老板,生意便活了起来。山庄里栽满了各种果树,果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果实。汽车缓缓停入树木分割的车位,一幢三层楼高的长方形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灰色的外墙,白色的塑钢窗,显得极为普通。下车,我们闻着花香,沿着青石板铺就小路逶迤而行。举目远眺,远方的城市成了星星点点的水泥石墩,人工湖变成了小水塘。近处两山夹谷,谷底为一道深涧,溪流千转百回向西而走,阳光照射下宛如一条细长的透明带子。一个服务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问我们的几位,孟轲伸出两个手指。服务员点点头,领着我们在山道上迂回转折几次,前方豁然开阔,一个巨大的天然平台横躺在眼前。但见怪石嶙峋,芳草萋萋,野花明艳,景色秀丽。石林缝隙平整的地方,建有一座座规格不一的木质小房子。居中一间面积稍大,烟囱冒着青烟,服务员出出进进,那应该是厨房。再行一程,我们来到山崖边一座小房子,内部陈设极为简单,雕花木屏风将房子分割成两小间。外面的一间放置着自动麻将机,里面的一间放置着餐桌矮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站在窗口欣赏壮美的风光,孟轲则坐下点菜。点完,服务员斟茶离开,四下寂寂。孟轲走到我身边站定,轻声问道:“此地风景如何?”

    我赞道:“居高临下,顿觉神清气爽,灵台澄澈;一览群山,便是海阔天空,荣辱皆望。真是个好地方,你常来吗?”

    孟轲道:“无聊时便来,炒上几盘乡野小菜,要一瓶小酒自斟自酌。”

    我道:“喝寡酒,不嫌寂寞。”

    孟轲幽幽而道:“寂寞,乃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我笑道:“没想到你境界还真高。”

    “是嘛!”孟轲双手圆握,对苍山大喊,尔后道,“给我支烟。”

    我掏烟给她。她接过烟叼在嘴里,从皮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打火机点燃吞吐,细长的食指夹着烟放在窗框上极目远眺。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优雅娴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感。她发现我痴痴的目光,大方一笑,问道:“你不来支?”

    我道:“看你的样子就饱了。”

    孟轲理理头发,说道:“抽烟,有何好看的。”

    “很自恋,很痴迷。”我点评道。

    “是么!你是第一个如此说我的男人。”说完,她停顿一下,然后飘飘悠悠地道,“你和鸟儿结婚后,月奴来过这里一次。记的那晚的月亮好圆好亮,我们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就跟疯子似的。”

    我掏出烟点燃深深吸口,继而长叹。我望着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你所谓的忧,是为了鸟儿还是月奴,亦或是你自己。”

    我看着孟轲,说道:“为了你。”

    “为我?”孟轲一愣,见我嬉皮笑脸的样子,踢腿便是一脚,啐道,“你少拿我耍笑。”她悻悻然丢去烟头,扭头坐在了椅子上。我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拉过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望着这个忧伤的好似一片云的女人。

    孟轲冷冷地道:“看什么看,臭流氓。”

    我感到口腔被人抢塞入一只蟑螂,差点就吐了。我阴着脸愤愤然道:“你会不会聊天。请问,我何时耍流氓来着,你亲眼看见的吗?”

    “你不耍流氓,月奴的肚子会大吗?”孟轲笑眯眯地道,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坏好意。

    静坐一阵儿,几个服务员端着酒菜而入,整治妥当旋即离去。白色的瓷碗,鲜艳的菜肴,浓烈的酒,看得我口水直流。孟轲举起酒杯对我道:“任鬼,祝你和月奴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干了,你随意。”

    孟轲一饮而尽,提起酒瓶给自己倒满。我喝了一口,心想不就是吃顿便饭,喝酒用得着这般拼命。我想想道:“你好像参加我们的婚礼了,穿着一套红色的晚礼服,好比一朵很大很大的红云,整个世界都为之燃烧。”

    “记性真好。”孟轲端着酒杯,略凝明眸,浅浅喝了一口,说道:“我跟你们道贺的时候,你早已醉烂醉如泥,见人就喊自己结婚了,还真是高兴!可在你的脸上,我看不到丝毫的喜悦。”

    “观察的还真仔细。”我点评一句,呷口清冽的酒道,“那天没敬你,今日补上,祝你天天美丽。”

    “谢了!”孟轲一饮而尽,慢慢斟酒。我有点头晕,提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干巴送入嘴中,细细咀嚼吞入腹中。赞道:“香脆适中,肥嫩多汁,很有嚼头。”

    孟轲夹块鸡肉轻放在我碗中,说道:“你再尝尝这与平时的有何不同?”

    我夹起一尝道:“香味四溢,肉质滑嫩,大概是放养一年左右的土鸡。”

    孟轲笑道:“年限猜对了,但不是土鸡,而是野鸡。”

    “你别光喝酒,赶紧吃菜。为了这张臭嘴,我们方在人间受苦受难。”我见她一味喝酒,筷子根本未动,善意地提醒道。

    孟轲拿起筷子,夹片牛肉放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我大快朵颐,吃得稀里哗啦。孟轲品口酒,暗笑一次,也许她把我当成马戏团的小丑。我可不在乎,继续吞咽,饥饿感一过便减缓速度。孟轲信手拈来,摆手丢弃残骨,生生将用餐转化为耍酷。我端起酒杯道:“孟轲,此酒一饮,过去的皆为浮云,我们从此为好友。”

    “错了。”孟轲纠正道,“你是月奴的男人,自然是我的朋友,你的理由太过牵强。”

    我抓耳挠腮,转念一想笑道:“为此山此水,痛饮此杯,如何?”

    “这理由倒绝。”孟轲举杯遥遥一敬,露齿艳丽而笑。

    我们棋逢对手,索性开怀畅饮。片刻之后,一瓶酒见底,孟轲唤服务员再来一瓶,我闷声默认了。很快,她苍白的脸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明艳不可方物,深思却飘飞天外,尝怔怔发呆。我起身为她斟满酒,孟轲回过神浅浅地笑,目光恰似天上的流星,飘忽不定,令人捉摸不透。她突兀地道:“人生除了大醉之外,夫复何言。”

    “人生除了爱恨情仇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值得珍惜。一味沉沦,只会令自己陷入更深的悲痛之中,进而毁了自己。”

    孟轲凝眸相望道:“毁了自己,未尝不是解脱。”

    “肉身解脱了,灵魂还在天飘飞。”孟轲听了虚眯美目,我实在忍不住说了,“你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放弃自己的人生,太傻了太痴了!以你的模样身材,男人还不趋之若鹜。“

    孟轲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碗碟皆震,冷冷地道:“我就知道月奴出卖了我,你还不承认,现在没话可说了吧!这个死丫头,太不讲义气了。”

    我面红耳赤,举手发誓道:“我会守口如瓶,绝不泄漏出去。”

    孟轲咯咯娇笑,眼光在我身上扫来荡去,令我极不自在。她道:“任鬼,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将那混蛋一脚给踹了。唉!面对孩子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我的心就硬不起来。你说得不错,我孟轲差吗?一点都不差。总有一天,我会送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只不过,暂时没有说的上话的男人。”

    她个性还真是极端,这样的话也说地出口。我茫然地道:“真是搞不懂你们,爱都死了,干吗还要生拉硬拽的在一起,一拍两散不就完了。”

    孟轲反驳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一拍两散,事情真有那么简单,我还会堕落如斯吗?月奴生了孩子,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并非为了自己而活着,而是为了某些特定的关系而活着。对于我来说,最好的结局也许真想月奴说得那样,待到孩子长大成人,牢笼彻底打开,我就成为那无根之人。那时候,我会远离熟悉的地方,找一座幽静的城市,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孟轲愣愣出神,望着远方痴迷地道:“纵一刻,千百回。我真的很羡慕月奴,她爱过哭过痛过刻骨铭心过。反观我呢?行尸走肉般活着,机械僵硬地履行责任。”

    怨妇,绝对得怨妇。我无语了,观看动物似地望着孟轲。太阳慢慢行走,渐渐的孟轲醉眼迷离,软如无骨地坐着。我黯然神伤,出门结账。结完账,返回包厢,孟轲木讷地望着远方,脸色两行清泪。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头,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我好像没有家。”孟轲嘴角哆嗦,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道:“那你想去哪里?”

    孟轲失神地道:“我,也不知该去何处?不过,为了不耽误你,走吧!”

    说完,她战战兢兢站立。我伸手扶她。她却是不肯,非要自己走。可还没走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我赶紧扶住她,她便软软靠在了我的身上,变成了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孟轲弱弱地道:“我,我知道,你是不会丢下女人不管的。”

    我闻着她的香味,皱着眉头道:“建议你今后少喝酒,那会便宜别人的。”

    孟轲抬起萎靡的脑袋,笑道:“我,我从不在外面喝酒,从,从不跟臭男人喝酒,唯一的酒友就是你老婆,可她走了,这时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任鬼,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为了平复她的情绪,我大声道:“你不可怜,还有人爱着你。月奴不在,我陪你,怎么样?”

    “好,好。”孟轲道,“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可以。”

    我无奈摇头,搀扶着孟轲在狭窄的小道艰难前行。小道仅容一人通行,两边皆为尖利狰狞的山石,稍不留神便会被划伤。艳阳高照,我汗流浃背,悔不该请孟轲吃饭。山风一吹,孟轲酒劲儿上头,直接人事不省。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腿酸软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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