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一具冰冷的身子贴在了身上。睡眼迷离,鸟儿娇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黑漆漆的大眼睛星空般深邃。她嫣然而笑,莹玉般的手摩挲着我的面颊脸颊,冰冰凉凉,炙得脸皮发麻。
我道:“回来了,她们怎样?”
鸟儿道“已经安排妥当,明天过后就剩下我俩了。”
“二人世界,正合我意。”我调侃道。
鸟儿道:“我想你肯定饿了,便让人送来了夜宵,起来吃点。”
“好,”我揭开被子坐起,瞅见餐桌丰盛的菜肴,更妙的是还有一瓶葡萄酒。两人相对而坐,鸟儿斟酒,端来放在我面前。
鸟儿举杯子道:“干了,任鬼。”
碰杯,我道:“为了今夜,干了。”
一饮而尽,重新斟满。我持筷子夹肉放在嘴里大嚼,咕噜吞入腹中。鸟儿眯眼睛相凝,目光流水般的丝柔。五盘菜肴,清蒸鲈鱼,鸡枞炖鸡,红烧牛肉,干炒辣子菌和荠菜汤。简单明了,精致美味。我为鸟儿舀了一碗鸡汤,说道:“老婆,累坏你了,喝汤补补身子。”
鸟儿小心端碗,撮嘴吹吹蒸腾的热气,小口小口喝完,扯下纸巾擦嘴。我又为她舀了一碗,她凝视着我就是不说话。我不敢相问,不断夹菜吃肉。鸟儿抽烟,悠然品酒,静得好似明月。
“今后有何打算?”我放下筷子,试探道。
鸟儿叹息道:“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我自顾自得地道:“可惜,浪费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很久之前我便放逐了自己,遇见你纯属意外。”鸟儿晃着酒杯,看着满脸失落的我,淡漠地道,“不过,我真的爱你。”
“我明白,”我难受地道,“退隐也好,以后相夫教子,就怕委屈了你。”
“鬼,你真想娶我。”鸟儿反问道,语气中流露出怀疑的意味。
“想,真想。”我毫不犹豫地道,“不娶你我还能娶谁?你不知道,我妈天天逼我们快点办事,我快被她逼疯了。”
鸟儿凄美而笑,而后悠然叹息,不悲不喜地道:“你娶了我,月奴和谢雨可就苦了。”
嗡,我感觉自己的头裂开了,手脚哆嗦,目瞪口呆。她真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唉。”鸟儿风轻云淡,啐啐叹息,懒懒地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没有,”我故作镇静,极力否认。
“还有本事骗人,”鸟儿笑道,“没吓到,你的手为何不住地颤呢?任鬼,你的脸皮比顽石还厚几分。”
我恨不得找条缝躲进去,嘴上却死不悔改:“最近手就一直这样抖,也不知怎么了。”
“做都做了,害怕顶什么用。任鬼,你的英雄气概,豪情壮志去哪里了。”鸟儿咯咯娇笑,白了我一眼,目光满是不屑。
事已至此,我只得承认,道:“鸟儿,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背叛了你。”
鸟儿的笑容倏忽而逝,目光犀利如电芒,面冷似霜,冰冷的气息肆意散发,房间瞬间天寒地冻。我感觉全身血液凝固,肌肤寸寸碎裂,等待她最后的审判。鸟儿霍然站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可见内心的愤怒攀升到了极点,却生生忍住,颓然而坐。
“任鬼,我想宰了你,大卸八块,开膛破肚。方,方泄我心头之恨。”她一口气喝光酒,话语没有丝毫感情。
我无地自容地道:“那就动手吧!横竖是我对不起你。”
鸟儿怨恨地望着我,晶莹的泪珠从明亮的眸子黯然滚落。她转过脸不再看我,香肩抖动,一脸悲切。我起身站立在她旁边,伸手欲要扶她。鸟儿悲声喝道:“麻烦挪开你的脏手。”
我不知所措,心在流血。鸟儿从未这般悲痛,我肠子都悔青了,诽腹道,女人的话永远不能相信,她们永远是自私的,无论心胸多么广阔,一旦事情真落在身上,她都无法接受心爱之人的背叛。因为背叛,本身就是罪孽,不可饶恕。鸟儿无声啜泣,我好似无头苍蝇,深思乱窜,阵脚大乱。
我小心翼翼地道:“鸟儿,我错了。我们结婚吧!我会跟她们断了联系,辞去工作,我们重新开始。”
“心碎了,能修补的回来么,你这个天杀的。”鸟儿啜泣道。我仰天长叹,眼前是荒寒的旷野,大雪漫天,电闪雷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鸟儿双眼迷离,停止哭泣,问道,“断绝来往,你舍得吗?她们可是很爱你的。”
我心如刀割,木然地道:“舍不得又能如何?总不能这样耗下去吧!为了你,只能忍痛割爱,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无情无义,说得真伟大。”鸟儿突然爆发,一掌拍在桌子大骂道,“任鬼,你这话未免过分了。你本就是无情之人,所谓的义也好不到哪里去。依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让她俩嫉恨我一辈子。你这算盘打的挺好,我左右不会背这恶名。所以,咱们还是得过且过,一切照旧。我,我的爱很久之前就他娘的死去了,更不稀罕你来娶我。你滚吧!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
“我死也不走。”我嚷着,伸手去捧住鸟儿的脸。她没任何反应,我揩去那悬挂着的晶莹的泪珠。鸟儿紧握我的手,张嘴猛地咬住,手背顿时鲜血淋漓。我竭力忍受,身体的痛苦总比内心的痛苦好得多。鸟儿满嘴鲜血,面色狰狞,仰天放声无声痛哭,声音嘶哑绝望,好似濒临死亡的野兽哀嚎。
我也哭了,抓住鸟儿的肩膀道:“鸟儿,你索性杀了我吧!我该死。”
鸟儿伤心欲绝,扑入我的怀里抽泣。此时此刻,我就想从窗户里跳出去,一了百了,省得大家一同遭罪。鸟儿边哭边道:“我如何舍不得杀你。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撕碎了我的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用力捶打我的胸膛,一下又一下,头发散乱,疯了似地打。我石化般站立,任由鸟儿发泄愤怒,直至她累了靠在我身上。这一刻,我恍然明白,鸟儿是爱我的。长久以来,我质疑她对我的感情,终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鸟儿,嫁给我吧!我能够忍受没有谢雨和月奴的生活,却无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没有你,我早死了。她们要恨就恨吧!内心深处,我早把你当作妻子了。明天,我就向你父亲提亲,可好?”
鸟儿抬起了头冷笑道:“我不嫁,我不想要你了。臭贼,你就像远远离开你。为何你不能给我个完美的回忆呢?你要背叛,就不能忍忍,我也活不了几天了。你……。”
我还没理解鸟儿话里的意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接着又是一巴掌。鸟儿左右开弓,打得我晕头转向。几十下后,嘴角溢血,她才罢手,顾不得火烧火燎的痛,我抱紧了鸟儿道:“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鸟儿哇的一声又哭,手却紧紧抱住了我。好久好久,她止住哭声,梨花带雨地道:“任鬼,我们结婚吧!”
“好,我们结婚。以后,我一心一意的对你。”我发誓,鸟儿不说话。我的心一片荒寒,想起月奴和谢雨万箭穿心。爱,这般艰难。不爱,亦是艰难。我无法想象当我告知她们这消息时她们的反应,月奴或许不会怎样,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重击之下估计能够保持理智。谢雨就难说了,要么寻死觅活,要么像鸟儿一样疯癫,拿刀直接砍我。水红潮呢?不杀了我才怪。不想了,想也无用。走一步算一步吧!鸟儿在我怀里慢慢安静,然后推开了我,上床侧卧不再理会我,背影那样的萧索。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枯坐餐厅,内心灰暗,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待到鸟儿睡熟,关灯悄悄上床躺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有种身临地狱般的感觉。
下半夜,熟睡中的鸟儿突然大叫道:“妈妈,别离开我,别把我一个抛下。”我吓了一跳,赶紧拧开床头灯,看见鸟儿蜷缩成团,颤抖抽搐,目光空洞。她逃命似地抱紧了我,哀求道:“任鬼,我好害怕,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摸摸她浸满汗汁的额头,说道:“鸟儿,我不会离开你。别怕,那是梦,并非是真的。”
鸟儿惊惶失措,带着哭腔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妈妈,从地狱里来找我了。她说,她说她一个人好寂寞,好孤独,让我下去陪她。她……她向我伸了出手,接着……接着就消失不见了。”鸟儿声音尖锐,僵硬的手抓住我不放,面色白得吓人。
“那真是梦,你好端端的在我怀里呢!不信,自己摸摸看我看。”我抓住鸟儿的手按在我的脸上。
鸟儿感受着我温度,相信那真是梦。她凝视着我,怜惜道:“你的脸肿了,痛吗?对不起,我下手狠了些。现在,有点后悔了。”
“不要紧,你打得越重,我心里就好受些。鸟儿,能尝试着原谅我吗?”我祈求鸟儿的谅解,我真的不想失去她。
“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然已然离去。我就是心里难受,所以……。唉!月奴和谢雨都是好女人,可惜先遇到你的人是我,而非她们。”
“别说了,是我混蛋。”
鸟儿抚摸我红肿的面颊,潸然涕泪。
“我真没事。”我道。
鸟儿道:“鬼,我看见妈妈了。难道,难道我躲不过去。”
“怎会?那不过一场梦而已。”我抱着鸟儿汗津津的身子,揣测她话里隐藏的信息,断定鸟儿家里曾发生过变故,而且是极其深远的变故,这变故深深影响了鸟儿的心性。我安慰鸟儿道:“那是幻觉,不能相信。”
鸟儿使劲摇头,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屋顶,喃喃自语道:“鬼,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个凶手,妈妈是被我害死的。她现在来找我了报仇雪恨了,我真的好害怕。”
“天底下哪有害自己女儿的母亲。”我握着她颤栗的双手,说道,“鸟儿,你妈不会害你,只会对你好,你相信我。”
鸟儿抖得更加厉害,眼里全是恐惧,喃喃而道:“如果,如果我不告诉妈妈爸爸的事,她就不会自杀,是我害了她。生活再如何艰难,她都不会选择那样的道路。我真是凶手,不管你信不信。”
听出了端倪,我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鸟儿忧郁半天,目光躲避着我,下定决心似地地开口:“当年,妈妈患了脑瘤,爸爸带她到处寻医问药,结果还是无法治愈。爸爸不肯放弃,希望上天能垂怜我们,让妈妈的病好起来。可惜,奇迹并未发生,妈妈的病情日愈加重,人瘦得剩下了一副骨架,但她并未灰心丧气,她放不下我和爸爸,拼死抵抗病魔。直到那天,一切突然改变了。我放学后去医院看她,在医院花园的走道,无意撞见爸爸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一起。我远远偷看,发现两人举止亲密,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般简单。女人仰头凝视爸爸说了句话,爸爸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声安慰。看到这一幕,我异常愤怒,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几个耳光。那女人我见到过好多次了,她在政府部门工作,爸爸让我叫她廖阿姨。我当时十六岁,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妈妈躺在病床上受苦受难,爸爸却在楼下与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这是背叛,亦是**裸地抛弃。可,可他是我的父亲,我敢怒不敢言。盛怒之下,我铸成了大错。”
鸟儿停断片刻,凄凉地望着我。我轻拍她的脊背稳定情绪,鸟儿继续道:“我太不懂事了,上楼便把这事跟妈妈说了。妈妈听了先是一愣,随后轻描淡写地告诫我此事断不可与人提及,传出去有损爸爸的名声。同时,也不能让爸爸知道。我不答应,妈妈哭着求我,我只好答应了。妈妈自怨自艾地说这些年来难为爸爸了,他既要照顾我们,又要忙生意,人苍老了好多,是她拖累了他。之后,妈妈神经兮兮地说若她不在了,我一定要照顾好自个,千万不可任性胡来。”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就在那天晚上梦到了妈妈,她身穿一袭白纱裙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也不说话,就是望着我痴痴地笑。我喊她,她不答应我,叹息一声化成烟雾。惊醒之后,我再也睡不着,坐在床上发呆。凌晨医院打来电话,说妈妈跳楼自杀了。鬼,妈妈是被我给害死的,我如不告诉她爸爸的事。她,她就不会自杀。”鸟儿抓住我的不放,我能感觉到她的孱弱与无助。
我抚弄她的头发,安慰道:“傻丫头,这并非你是过错,就算你不告诉她。事情早晚会穿帮,你妈仍旧会死。这是命运,无论你如何抗争,你妈终究逃脱不了死神的魔掌。”
鸟儿直摇脑袋,道:“不不不,是我害了她。”她认定自己是凶手,一时半会儿也劝解不了。我只能转移话题,问道:“你妈妈死后,又发生了什么?”
“妈妈死后,爸爸娶了那女人。她虽对我好,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再后来,我偷了我爸的钱,离家出走。”说起父亲,鸟儿神情冷漠,可见她无法原谅叶大伟。
我感叹道:“你还恨他。”
鸟儿承认了,尖尖的指甲在我的胸口画圈,说道:“我不仅恨他,还恨我自己。我和他都是凶手,生生逼死妈妈。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今日我却恨不起他来。我深刻体味到妈妈那时的无奈,她多么想活下来。然而,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因此,为了爱,她最终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与其拖累别人,不如一死了之。转身决然而去,也是一种爱。任鬼,我们的婚事暂时缓一缓吧!”
“为何?”嘴上这么问,内心却无比轻松。鸟儿沉默,我道:“你不同意,是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我和你爸都是一种人,负心薄幸,不知廉耻,对不对?”
“嘿嘿,”鸟儿冷笑道,“你还有点自知自明,你与月奴偷情也就罢了,还贪心不足,连谢雨也不放过,真是无可救药。想想我就觉得恶心,打心眼里鄙视你。人,怎能无耻到这般地步。任鬼,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然则我早洞悉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想离开,又下定不了决心,真是贱。本不想揭穿你才丑事,今天撞见爸爸,心情不爽便捅破了这层纸。”
我就知道瞒不过鸟儿,以她的聪明才智,这事迟早会穿帮。我道:“很多时候,我想跟你坦白,省得憋在心里难受,却无法开口,我怕说出口便失去你。”
“真的吗?”鸟儿嘴角抹过得意的弧度。
“真的。”我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既知我和她俩的事,为何不揭穿,反而和她俩做朋友。”
鸟儿坏笑道:“这是我的秘密,我想让它烂在肚子里。”
我无语,问道:“你还恨我吗?”
“恨,怎么会不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挖出你的心看看。”唉!鸟儿长叹,继而说道,“转念一想,又觉得男人沾花惹草本是天性,正如女人爱慕虚荣,争强好胜,气也就慢慢顺了。月奴和谢雨这两个白痴,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她们自己不去找,非要跟我抢,我真想开车撞死她们。”
我大惊失色,鸟儿露出莹白的牙齿,阴寒之气笼罩全身。我知道她说得到做得出,若真去报复月奴和谢雨,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正当我惴惴不安之际,鸟儿大声道“我不能再忍了,决定报复她俩。”
“啊!”我吓了一跳,哀求道,“鸟儿,都是我的不好,你要怎么着都可以。月奴和谢雨是无辜的,你饶了她们吧!”
鸟儿白了我一眼,诡秘而笑,淡淡地道:“知道心疼了。不过,为时晚矣。哼,你为她俩求情,我的恨更胜,后果可想而知。”
“那你,要怎样才罢休。”
鸟儿问道:“你带着身份证么?”
“带了,”我期期艾艾的回答,不知道鸟儿要搞什么名堂。
“很好很好,”鸟儿缪赞一句,斩钉截铁道:“我也带了。明天,我们把结婚证领了。”
“什么?”我大叫一声,直接跟不上她的思维,说道:“你刚才不是说缓缓吗?为何,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鸟儿气鼓鼓地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突然后悔了,不想轻易绕了你。你怕了是吗?原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结婚只是个噱头。”
我申辩道:“我没有害怕,也想结婚,好吧!明天我们就去登记。”
鸟儿咯咯娇笑,说出了她的图谋:“我啊!就是要活活气死她俩,心里才舒坦。明处姐啊妹啊叫得欢,暗地里却勾搭我的男人,无耻之尤。当然,这事我也有责任,要是我早答应嫁给你,她们就无机可乘。我不跟你签合同,你永远是无主之物,人人都想来捞好处。可一旦签了合同,就等于确认了归属权,谁还敢来放肆,我就剐了她。”
我心想完了,再无回旋的余地,依旧不死心,试探地问道:“鸟儿,回YX市办行么?干嘛非得在省城登记。我的户籍在孤岛区,这里恐怕等级不了。”
鸟儿柳眉一蹙,说道:“担心什么,这可是我的地盘,一切由我做主。”
我的心遽然凉了半截,心想平时还嫌谢雨黏人,然而谢雨与鸟儿相比小巫见大巫了。谢雨最多耍耍小脾气而已,可鸟儿一旦黏上你,你直接无路可走,只得投降任命。眼看事情无可更改,我听之任之。
鸟儿亲吻下我的脸,笑道:“关灯,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直面黑暗,我的世界更加黑暗,默默念叨:“月奴谢雨,原谅我吧!”折腾了一天,我真困了,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清晨,我被鸟儿从床上给拽了起来。鸟儿叫我赶快洗漱,然后去便民服务中心登记,她可等不及了。我头疼欲裂,磨磨蹭蹭去了浴室,鸟儿釜底抽薪,直接封死了我的退路。婚姻大事,人生必经的历程,谁也逃脱不了。何况,这也是当年我对鸟儿的承诺。既然选择了鸟儿,必然失去月奴谢筱。既种恶果,必遭报应,至理名言啊!人与人之间,大抵是互相折磨,你不折磨别人,别人就反过来折磨你。故而,爱情是用来欺骗的,青春是用来挥霍的,生命是用来浪费的,活着就是等死,我无妄地遐想,心情糟糕之极,忽然丧失了前行的动力。洗漱完毕,回房更换衣服,化妆后的鸟儿明艳绝伦,我已无欣赏的心思。
我问道:“李蝶她们呢?”
鸟儿答道“购物去了。”
我道:“走吧!去登记结婚。”
鸟儿提包,帮我拉平衣服,告诫道:“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还敢朝三暮四,小心我杀了你。”说完,重重一脚踢在了沙发上,挽着我的胳膊出门。我在服务台退房,鸟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喷云吐雾,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暗道你心满意足,我可就倒大霉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结账出门,灿烂的阳光叫人厌恶。
在鸟儿的指引下,我们来到K市的便民中心登记领证。办证的时候,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些关键问题,鸟儿对答如流,顺利通过了审核。工作人员递给鸟儿一张申请表,让我们据实填写。大厅里找张偏僻的桌子坐下,鸟儿拿过表开始填写,填好让我签名,接着去复印证件。完了,递交材料,交钱照相。
我问工作人员可以自己照吗?
工作人员道:“不行,必须在这里照。”
我腹诽道:“霸王条款,土匪作风,不就是缺钱吗?我用钱砸死你们这群混蛋。”骂归骂,证却不能不办。相片出来一瞅,效果实在太差,鸟儿一怒之下去找照相人理论。面对鸟儿的刁难,对方并未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道:“这是为你们以后离婚准备的相片。”
鸟儿听后差点喷血了,飞起一脚踢在了办公桌上。工作人员大吃一惊,唤来保安震慑我们。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动道歉。鸟儿理不饶人,非要重照。我对她道:“把证领了才是王道,照相的事以后再来理论。”
鸟儿想想有理,对照相的工作人员竖起大拇指,赞道:“英雄。好汉。强,真是太强了。有种走着瞧,我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哼,”工作人员直接无视鸟儿的威胁。我拉着鸟儿回到大厅,把相片剪下粘在申请表上,交给办证人员审核。他确认无误之后,让我们在休息区等待。坐了一会儿,鸟儿的手机响了,出门接电话。我也出了大厅,点烟抽着。鸟儿说话声音很大,气鼓鼓的就像一只刺猬。电话是叶大伟打来的,催问鸟儿何时回家。鸟儿说办完事便回,然后挂了电话。她抢了我的烟,深深地吸口还给了我,啐啐念道:“这么慢,真叫人受不了。”
我道:“好事多磨嘛!”
鸟儿冷哼一声进了大厅,我尾随而去。不久,一个年轻的小伙念了我们的名字,领着我们进入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面积很大,陈设朴素,装饰陈旧。中央为一个小型的舞台,舞台的背景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国徽。舞台左侧放置着一台摄像机,后面的旮旯里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前坐着一个小姑娘,正在输入数据。小伙子引导我们上了舞台,走到讲台前站好,并递给我们两张卡纸,说待会儿听到他说宣誓,我们就朗读誓词。他问小姑娘可以开始了吗?小姑娘在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然后说可以开始了。
小伙子拿着话筒高声说道:“任鬼,鸟儿的颁证仪式现在开始。”话音刚落,婚礼进行曲响起。鸟儿扑哧笑了,我慌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庄重严肃点。可她根本忍不住,笑得花枝招展。小伙尴尬地看着鸟儿,无奈地道:“美女,你能严肃点吗?”
“我试试看。”鸟儿淡然地道
少顷,音乐重新想起,鸟儿又笑。小伙子气急败坏念着台词,不再理会鸟儿,诵读完固定的台词,他对我道:“任鬼,你愿意娶鸟儿为妻吗?”
“愿意。”我郑重其事地道。
小伙子问鸟儿:“你愿意嫁给任鬼为妻吗?”
鸟儿思索半天后,说道:“我可以不说么?”
小伙子耸耸肩,说道:“我无所谓,先生你的意思呢。”
“鸟儿,你搞什么名堂。”我凌乱地问道,憋屈无人倾述。
鸟儿瘪瘪嘴,解释道:“我不想在这里说。”
“随你。”我无奈地道。
小伙子问道:“你们还继续么?”
“当然。”鸟儿道,“不然我们来这里干吗?也不见的有多好玩。”
小伙子瞪了鸟儿一眼,扯着清亮的嗓子念道:“请两位一起宣读誓词。”
我照着卡片上的内容大声朗读,鸟儿边读边笑,到了后面,只闻其笑,不闻其言。小伙子怔怔地望着鸟儿,不明白她因何发笑,程序向来如此,好像并无纰漏之处。他大摇其头,宣布颁证仪式到此结束,把结婚证递给我们,附送两张光盘。一张为仪式的录像,一张为新婚教育指南。鸟儿把后一张光盘递给小伙子,笑道:“里面的内容我们都已了然于胸,并有所创新。故而转赠给你,望你认真研究,不枉此生。”
小伙子叫道:“你,你……”
话音未落,鸟儿已挽着我的胳膊离开了办证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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