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布景：东风大道经典咖啡厅的雅间，温和的灯光通透通透，雪白的背景墙上悬挂着蒙克和凡高的油画复制品。宽大的单人沙发，透明的玻璃桌子，悠扬缠绵的音乐，偶尔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外面为宽阔的东风大道，汽车穿梭住来。柔情似水用精致的汤匙搅拌咖啡，目光不时飘过醉生梦死，落到外面更远的地方。
柔情似水：你盯着我傻看什么？任鬼，你的名字挺酷的。
醉生梦死：（他呷口咖啡。）我要把你刻录在心里，永久保存。谢筱谢筱，很有诗意的名字。
柔情似水：（叹气）唉，与你在一起真是开心，就像回到了少女时代，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会傻傻地笑。
醉生梦死：（一本正经）既然这样，那就嫁我算了。我虽说穷了一点，胜在善解人意。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彼此知根知底，别在浪费大好时光了，嫁给我好吗？
（她哀怨地望着他，沉默喝咖啡，稍后望着玻璃外的车流，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
柔情似水：任鬼，我有丈夫的。
（他长大了嘴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美好仅是昙花一现，现实却是风刀霜剑。他想起身离去，却又无法挪动脚步。纠结之中，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叹息似的深深吞吐。）
醉生梦死：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吗？
（她察觉到他的无奈。她也无奈，却无人知晓。）
柔情似水：结婚之后，他的心就不在家里，我当然一个人生活。
醉生梦死：（他不想问，却忍不住。）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望着他轻声叹息。）
柔情似水：你知道我在省城多耽搁的原因吗？
醉生梦死：我不知道。
柔情似水：我和他离婚了。
（他又是一惊，暗想这叫什么事？她为了他而离婚，这不大可能。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耐心等待故事的展开。）
柔情似水（愁苦的表情）：他跑到省城逼我签字。我横竖就是不签，他死缠烂打，搞得我不得安宁。我不想放弃，我就是不想放弃。（她有些竭斯底里了。）结果，他跪在地下求我放过他。他说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不是我。我终于听他说了心里话，刹那间坚硬的心破碎了。我哭了。我想死。他见我哭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我用七天的时光追忆往昔，曾经的一切一切皆为历史，天地之间我孤独的存在。他是铁了心要与我离婚，放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打电话叫来了他，并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什么都不要，房产，存款都给了我。对于他来说，我和财产哪能与自由相比。其实，早在一年之前我们就已分居，他抛弃我抛弃了家，与他的初恋情人相依相守，我清楚明白却装糊涂继续犯傻，总以为他累了便会回家。他不累，滋润的很哪！我可以告他重婚，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爱都走了惩罚他又用何用？我们从未争吵，有时候我很想大骂他一场，却无法开口。他总是不声不响的消失，丢下我独自面对空空的房子，空空的自己。他呢，正与一个女人共度良宵，谈笑风生。我真的好恨好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他躲着我不见，我安能遂愿，悲凉啊！半年前他提出离婚，然而我们结婚刚过两年，就这样无疾而终吗？我不愿意离，他搬走自己的物品。白天我在单位强颜欢笑，疯狂工作以麻痹自己脆弱的心灵。一但下班回到冰冷的家里，绝望得想自杀。面对眼前的种种，我们曾经共同营造的家，心一丝一丝地流血。日子沉重得好似巨大的石磨，碾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慢慢的，我怕自己会郁郁而终，就整天泡在网上麻木自己，之后认识了你。现在我想通了，爱走了不会再来。我还年轻，我想重新选择一次，即便失败也是无怨无悔。
（她勉强地笑，他的心好酸。）
醉生梦死：你还爱他吗？
柔情似水：曾经是，现在解脱了，心里空空荡荡。
醉生梦死：别难过啦！你要这样想（他用两个杯子做道具。）你是这个杯子，他是另外的杯子，你们走在了一起，这便是传说中的缘份。然而，生命中还会出现很多很多的杯子，他认为另一个杯子更适合自己，结果把你闲置，继而抛去。但是，你也有重新选择杯子的权利。而我，正是你想要的杯子。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柔情似水：你脸皮可厚啊！眼前的杯子适不适合我，那得慢慢甄别。
醉生梦死：真聪明，老公喜欢，待会买糖给你吃。
柔情似水：（假装生气地瞪着他。）死不正经的又来了，你何时才会正正经经地说话。人模狗样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醉生梦死：（低头望望西服并用手拉平领带。）要正经，要正经，要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女同志才会觉得你好，才会觉的你有安全感，才会对你投怀送抱。之后吗，玩腻了便甩。
柔情似水：（生气）你打击我。
醉生梦死：不敢，绝对不敢。老婆，我说的可是真话，看一个人不能仅看外表，你会被蒙蔽。得看这里，（他指着心脏的位置。）
他是不是真的爱你，然后再做决定，懂吗？
柔情似水：（转怒为喜）我以后可要考查清楚，不然又上男人的当。
醉生梦死：（喝口咖啡）不过，如今是人心隔肚皮，看不透啰！（他叹气，摇头晃脑。）只要曾经爱过，曾经快活，那也就是了。说白了，这是人生必经的历程，而不是什么负担，得过且过吧！
柔情似水：你的话蛮有哲理的。对，他曾经爱过我，我也曾经爱过他，并且我们曾经很快乐。现在，我们分开了，虽非我愿，但无可挽回。人是不可琢磨的动物，是好是坏都一样，我们彼此陌生又难于理解，这就是真理。任鬼，说说你的爱情故事，我想考察一番。
醉生梦死：我没有爱情，何谈故事。
柔情似水：（她不相信地看他。）怎么可能？你长得又不丑陋，不可能没爱过。我想，你的爱情故事内容肯定丰富，情节必定曲折，动作绝对火爆。
醉生梦死：（他抽烟，突然想起了小月，那个精灵般的女孩。两人睡觉聊天，这是爱吗？他真不知道。）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尚未出现。因此，我就一个过活，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柔情似水：不想找？
醉生梦死：想。我很正常。有那方面的需要，还挺强烈的。
柔情似水：那你怎么办？忍着挺难受的。找小姐风险又大，一不小心得了艾滋病，直接就是有期徒刑五年，然后备受摧残乌呼哀哉。
醉生梦死：（撒谎）我自摸解决。你呢？
柔情似水：这可是高雅的地方，我无法回答。
醉生梦死：虚伪。孔夫子云，食色性也。这是确定人是否是真人的标准，而不是像某些道德家称道的洪水猛兽，口诛笔伐地打压。白天满口仁义道德，晚上行的却是禽兽之事，真是该死。我们从远古之今，脊粱都是弯曲的。远望，全是气宇轩昂的人类。近观，却是一群卑躬屈膝的狗奴才。性，也是我们存在的重要因素，何必躲躲闪闪的，正确认识不就结了。
柔情似水：喂，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醉生梦死：我在说我们伟大的中国男人，当然也包括我啦！我们都是快乐的阿Q啦！你说对不对？（他用广东普通话调侃。）
柔情似水：喂，你的文凭混到手了吗？我的文凭可快了，YN大学经济学硕士，唬人吧！不过我们局长的文凭更唬人，美国国际大学工商管理博士，现在正在读金融博士呢！（悄悄地）用公款买的假文凭。
醉生梦死：有啥稀奇的，现在领导都是这样，放眼望去全是硕士以上的高级人才，实则一群祸国殃民的蠢货。你不知道中国乃是全球（夸张地）高级知识分子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国家。专家比买菜的人多，大大超乎你我这等俗人的想象。
（服务员端了一小碗莲子粥，她用调羹舀起小心放入口中，他又抽烟。大厅里回荡着古筝之音，喝咖啡的人明显少了。玻璃外的大街上仍旧热闹非凡，妖艳的女人们从窗外走过。）
柔情似水：你来不来碗莲子粥？味道不错。
醉生梦死：谢啦！老婆。你自己慢慢享用，我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更是享受。简直美轮美奂，亦如陈逸飞笔下那些精致的淑女们，有种哀怨凄美，不可言说之美。
柔情似水（高兴笑了。）：工作之暇，有何嗜好。
醉生梦死：上网泡你，玩游戏，抽烟喝酒，看书听音乐。
柔情似水：看哪方面的书？
醉生梦死：无人问津的天书，你绝对不会，也懒得理会。比如哲学，宗教学，心理学，应用科学，文学等等之类的书，偶尔也读点轻松的，易懂的那种。
柔情似水：哪种？具体点。
醉生梦死：爱情的呗！
柔情似水：我也喜欢，特别是《挪威的森林》。
醉生梦死：我读过，春上的作品。内容虽说过于简单，情节基本忽略不计，胜在感情真挚，语言空灵细腻，忧伤的节奏深入人心，特别是孤寂女人的内心，故而其书名头响亮，大赚特赚。
柔情似水：你评价的比较准确，只是最后一句我却不敢苟同。男人就不孤独了，我才不信呢。男人通过追求女人，以发泄内心的孤独，这可是至理名言。当代的作家的作品，你喜欢谁的著作。
醉生梦死：基本不读，经典作品太过稀缺，与民国时期比较低了一个档次。这也可以理解，体制决定文化嘛！当代作家之中，唯金庸先生可以一观，部部作品皆为经典中的经典。老人家博古通今，集古典文学之大成，以西方之世界观进行创作，诠释了中国文化的精义，实乃上上之才。其他的实力派小说家有部分人的作品可以把玩，却不能深究其精神底蕴。高行健思想认识到位，作品过于注重写作技巧的炫耀，目的是为了迎合西方人的审美观。贾平凹陈忠实语言平实淡朴，胜在地方特色风格强烈，硬伤在于思想空洞，内容庸俗乏味。莫言形式花样百出，偷学西方的一套东西改头换面描绘乡土风情，糅合成一锅色调艳丽的大杂烩，内容貌似博大精深，实则哗众取宠，思想毫无张力可言。王小波个性自由散漫，想象伟岸绝伦，可惜死的太早。余华思想朴实，但能着眼于日常生活实属难得，作品稍欠火候，经过时间的积淀也许会更佳。诗歌方面海子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他以生命作诗，最终绝望而亡。网络小说作品丰富庞杂，想象力堪比好莱坞，但商业化运作太甚，难出精品。故而，在我眼里唯有金老先生可称之为大师。
柔情似水：狂吧！你继续狂，反正有没有人与你争论。在你眼里当代作家都是乌合之众，唯金庸值得推崇。我却觉得金庸的武侠小说与琼瑶的言情小说如出一辙，与现在的网络小说相似，为消费而生，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他不以为然地笑，点烟望着她。）
醉生梦死：不错，你说的毛病他不仅有，而且还很多。比如行文啰嗦拖沓，内容有时候自相矛盾，但瑕不掩瑜，他仍是大师。一部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你认为最重要的标准是什么？
（她见他正襟危坐的样子，捂嘴直笑。）
柔情似水：小女子理科出身，文科一知半解，还望大侠不吝赐教。
醉生梦死：一个伟大的作家必须具备形而上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他不仅会以一己之力否定现实世界的美好，更需无情地摧毁这种美好的错觉，直指人类灵魂深处的罪恶。继而，他尝试建立自己认为的美好的理想世界。好比柏拉图的《理想国》，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托尔金的《魔戒》，这些作品饱含作者的人性理想，包含作者的人文关怀，那就打到现行的罪恶制度，进而创建一种邪恶不能生存的理想之国。在中国当代作家之中，唯金老先生创建了自己的理想国，比如《射雕英雄传》里的“桃花岛”《倚天屠龙记》中的“岛”《神雕侠侣》中的“活死人墓”《鹿鼎记》中的“通吃岛”《笑傲江湖》里“思过崖”……。这些地方隔绝大陆，远离人群，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相濡以沫，只有真善美，没有虚恶丑，这就是金庸的精神家园，也是我们这些俗人向往的精神家园。其他人只会揭露推翻打倒，却没有勇气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跟我们一样的俗不可耐，一样的惧怕制度。
（她听了他的长篇大论，怔怔望着这个貌似龌蹉下流的男人，突然发觉他是那么的光彩熠熠，令她心神皆醉。）
柔情似水：你的精神家园是什么呢？
醉生梦死：一幢依山傍水的房子，有你有我还有孩子。
（她呆了，他说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生活。霎时间她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柔情似水：你的精神家园很吸引人，我想和你一起试试，但不知道能否实现。
醉生梦死：我们还年轻，可以失败。
（他说出自己的精神家园，却无法确定谁与自己去构建。小月，眼前的她，亦或是其他的女子。）
柔情似水：（语气很淡）介绍本好书给我读读，我除了时间一无所有。
醉生梦死：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柔情似水：你有吗？如果有的话借给我可好？
醉生梦死：何必借呢？直接去取便了，谁叫你是我老婆。
柔情似水：我可不知你住在何处？
醉生梦死：（贼笑）待会儿便知。
柔情似水：我又没同意去你家，想让我堕入你的彀中，门儿都没有。
醉生梦死：你也没表示反对嘛！美女，别扭扭捏捏的装清纯，将就点算了。
柔情似水：（满不在乎）反正我是过来人，怕你干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坏。任鬼，我突然很想和你去看场电影。
醉生梦死：时间晚了，只能买片子回公寓慢慢欣赏，边看边讨论情节，如何？
柔情似水：好。
醉生梦死：你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柔情似水：恐怖片。
醉生梦死：对，就是恐怖片，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再关掉电灯。嘿嘿，效果自然出来。
柔情似水：我和他谈了半年的恋爱，生活了两年，从来没看过电影。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只怪当初太天真。
醉生梦死：你曾经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柔情似水：一家房地产公司的经理，实习的时候认识并相爱。毕业之后就嫁给他，那时我刚满二十二岁，天真的以为找到了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现在想想，真是好笑，蠢货是也。
醉生梦死：不蠢。为了爱，只能逼着自己犯傻。
柔情似水：你的话里泛着酸味。
醉生梦死：酸中带甜，回味无穷。对了，你们有孩子吗？
柔情似水：没有，幸亏没有，不然麻烦大了。结婚的时候，我们约定三年之后再要孩子，没曾想结婚一年不到就形同陌路。他发现我不是他的真爱，见我就跟想见了鬼似的，样子真够恶心。
醉生梦死：算啦美女，别纠结了。请问，今后有何打算？
柔情似水：做个快乐的单身女人。
醉生梦死：考虑一下我嘛！你没看见我寂寞得像只狼，蠢得像头猪，又苦于找不到真爱，好不纠结。而今你寡我孤，真是天生一对。
柔情似水：你敢要我吗？真是的。你娶了我就是二婚，也不怕别人耻笑。
醉生梦死：谁会耻笑，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柔情似水：（眯着眼睛。）真的不怕？连父母也不怕？
醉生梦死：我的世界我做主。
柔情似水：（拢拢头发。）我会认真考虑的，但你要给我时间，明白吗？
醉生梦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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