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王坐在马车内细细的看着繁华的京都,一时沉浸在回忆内,不可自拔。曾经生长的地方,陌生却又熟悉,城门高楼还在,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可是仔细品味,临街店面的门板已改,临楼而挂的酒旗已换,甚至往日栽种的大树也不复存在,原来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换着,人心也如此。
咕噜噜的马车驶向皇宫深院,平安王缓步走下马车,站在高大的朱红宫门外,那记忆中不愿意再揭开的伤疤似乎有松动的迹象。他想,若是可以,怕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京都,再踏上那汉白玉砌的台阶。
“臣弟,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标准的一套礼节做下来,看着昔日称兄道弟的皇兄此时威严的端坐在金銮宝殿上,一时觉得熟悉的人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皇兄面带微笑,可那笑容却已变味,至高无上的权力之下,不怒而威。
“不必多礼,臣弟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身强体壮啊。”皇上亲自走下来迎。
“多得皇兄的爱护,臣弟在南疆才能好好的。”平安王客气的回话。
“多年不见,皇弟竟然与朕生疏了。这次来了,就不要这么快回南疆了。咱们也好久没有好好的聚聚了。你这一去南疆就不回京都了。朕可是要罚你才行。”皇上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昔日的皇弟。这个皇弟什么都好,就是太留恋红尘男女之事。为了一个死去的卑微女人,自我颓废,不惜与父皇闹翻。后来自己给他赐了个正妃,竟为了远离伤情之地,与现在的王妃远赴南疆,一去不返,丝毫不恋权势。不过也正是这点让自己对这个皇弟没有什么戒心,不然依当年父皇对其宠爱,换了有野心的,怕是要争上一争。
威严肃穆的大殿上,一副弟亲友恭的画面,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这次急召你回来,是发生了一件与你相关的事情。朕知道你出走南疆是为了什么。当年的那个女子为你生育了一子,如今这个孩子找到了。你可要相认?”
平安王被这一惊人的消息震得身体僵硬。皇上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皇弟的反应,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真正的放下。
大殿内静得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皇弟,这事朕也很震惊,且这孩子已将近二十了。”
“陛下,我……我……”平安王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来,一个压根没想过会再出现的人,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常人都无法接受。
“你先去见见吧。如果想认,就认,但是皇家玉碟是不能上了。不能违背了父皇的旨意。只能给他一些赏赐作为补偿,荣华富贵朕还是可以帮你给他的。”皇上说完,也不免哀叹了一句。
“此事还涉及到了李家,你这边先不要声张,那孩子在马逸那里安置着,让他给你去安排。”
“李家?”平安王疑惑道,自己什么时候和李家牵扯上了。
“你可是忘了,当年李家嫡女,现在的李贵妃可是被你退婚了的。朕也不会轻饶李家的。会给你做主的。”拍了拍平安王的肩膀。
“谢皇上隆恩。那臣弟先告退。”平安王一时惊慌,怎么扯上了皇上的女人了,当年自己本就不愿意娶李家的女子,那时候母妃刚离世,自己伤心不已。在那段悲伤的日子里,是秋菊全心全意的陪着自己,给予自己安慰。后来心中又已经有了秋菊,自然不愿意委屈她,所以拂了父皇的旨意。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其回去,转头对曹公公说,“你说说,平安王会认这个孩子吗?”
曹公公思忖了一会说,“平安王乃仁厚之人,定会相认。”
“好一个李贵妃,枉费朕疼爱了。竟然还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气得甩了一下衣袖,吓得一般奴婢都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可是惦记着龙体安康呢。”曹公公一旁劝慰道。
“恩,摆驾凤鸾宫吧。贵妃那边找人盯着,不能让她接触李家。问起来,就说最近宫中禁严。”
“小人知道,一定办好。陛下放心。”曹公公小心的搀扶着皇上下了正殿的台阶,登上准备好的龙辇。
夕阳余辉落下,照在屋檐的祥瑞神兽之上,显得神圣不可侵。
而远在北城的一处院子内,红红的烛火投射墙壁上,映亮了人脸,照红了复仇的心。
“主上,平安王已进京了。张君明被马逸拘在别院里,由于看守的皆是精兵护卫,属下等不敢贸然接近。”一名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男子恭敬的回报。
“嗯,张君明现在与我们消息中断了,得想法子再联系起来,叫绮绿找个合适的时机混进去别院内。至于那李贵妃,呵呵,此次怕是离死不远了,嫁了皇上还记挂着别的男人,这样的绿帽是个男人也忍不住啊。李家是彻底要垮台了。哈哈哈……哈哈哈。”畅快的笑声发出,在这寂静且漆黑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的苍凉和阴森,“李家,我也让你们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这滋味真是太美味了是不是?”
一旁的黑影看着这样的主上,心里有股悲凉的味道,若不是当年的主上母亲被奸人所害,主上也不用跟着前任主人受尽百般折磨终于坐上今日楼主的位置,从修罗场中爬起来的人,嗜血舔刀,其中的困难艰苦,根本无法与外人所道。
“是的,主上。我会安排绮绿。”黑影毕恭毕敬的回答。
“嗯,绮绿的易容术极好,但马府中高手众多,你让她千万不能漏了马脚。”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南疆现在也太平静了。你看下是不是让那边的寨子的人松松筋骨了。毕竟养了这么久,一动不动也怕肥了。”
“是,主上,我知道该如何做的。”
男人不再说话,沉默的坐在塌前摩挲着一块精致的玉佩,仔细一看,竟然与林娇娇记忆中的那钗子的图案一模一样。
微风吹过,烛火摇曳却并未被吹熄,正如那复仇的怒火一般,燃起了,就不容易被熄灭。
话说李德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自从那张君明被杀后,他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回想那日城门外张君明被杀的场景,真实却又布满疑云。至今张君明的尸体还没有找到,连属下在崖底翻了个遍,依然无迹可寻。难道这一切是假象?
“李十!”朝门外大喊一声。
“属下在!”
“速去查探张君明的事,看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不过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我怀疑那张君明没有死。”李德眯起双眼。
“遵命,但属下们一直在崖底都没找到那张君明的尸体。只是一些骸骨和血迹,恐怕是被野兽吃掉了。”
“我正怀疑这件事可能马逸搞的鬼。”李德狐疑的看着李十,“也不拘找那死尸。按照以前张君明接触的人都细细查探一下。”
“属下马上找人去办。”李十迅速的离去。
李德在书房内踱步,心情左右不定,觉得如果找不到张君明的骸骨,那估计就要做出逃命的准备了,也许张君明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窗明几净,朴实无华的屋内,三人对坐,六双眼睛三张嘴,却鸦雀无声,两两相望。
一名衣着上好绸缎的男子,与邻近的男子似乎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这些年,是本王亏待你了。你……”薄唇轻启,声音有明显压抑的激动,“你就是本王的孩儿吗?”
“你这话问我,不是显得有点多余吗?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平安王爷。”
一旁的马逸没有出声,只是很自在的喝茶,仿佛他们谈论什么都与自己无关,也确实不关。
“你小时候过得可好?”满眼愧疚望着张君明。
“你觉得一个差点饿死的人,生活能过得如何?”张君明满口带刺,仿佛不说点什么刺激平安王就对不起自己逝去的可怜的母亲。自嘲式的咧起嘴角,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说道,“在那荒村野岭,满泥地打滚,漫山遍野的跑,饥饿的时候就抓一把野草泥土裹腹,想来我还该感谢的李德的,不然我早就坟上长草了不是?”
“是本王对不起你,”平安王停顿了一会,用刻意讨好的语气说,“你可乐意跟本王一齐回南疆?”
张君明眼神一沉,“回南疆?那里有我的立足之地吗?你如今的王妃世子可容得下这个野种?”
“君明,别这样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可当年,我确实也是生不如死,你母亲的过世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如今的王妃是个宽容的,不会与你为难的。只要你愿意给本王机会,本王会弥补你这几年对你的亏欠的。你愿意给本王一个机会吗?”
张君明对上平安王满眼期待,一时不忍说出更加伤人的话语,而且主上也还没有与自己联系,自己不能贸然行动断了这个绝好的机会,看来自己还要顺着他。
平安王看着不发一言的张君明,以为他还不肯原谅自己,心里有些难过,毕竟当年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愿的,自己的心也是千疮百孔,“你再想想是否愿意随我回府,不用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告诉我吧。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也会帮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给你些产业,让你以后衣食无忧。”
张君明心里有些不屑,这是用金银钱财来收买,哼,亲情也不过如此罢了。幸好不是主上听到这话。“这样活着?但我如今的生活是拜谁所赐呢?不是那高高上的李贵妃吗?王爷不觉得要为我那可怜的母亲讨回点公道?”
听了这话,王爷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衣袖,似乎勾起那份伤心的回忆,张君明见状,继续激将,“难道就这样让母亲含冤而死?孩儿不甘心啊,想我在李德手下受尽多少艰辛酸楚。我却被蒙在鼓里,认贼作父,还对杀母仇人感激涕零,哼,想不到这都是那李德和李贵妃算计好的。他们每时每刻看着我不得不挣扎的活着,估计要乐得睡不着觉了吧。想来真是可悲可笑可叹啊!”
平安王爷被这一席话刺激到了,脸色难看,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似乎要把李德和李贵妃掐死。
一旁一直干坐着的马逸忍不住说了句,“此事皇上自会定夺,王爷张公子不需要担心。”
“哦?一时忘记了马将军可是负责此事呢,真是在下逾越了。”张君明冷笑了声。
“我们只是为皇上办事,皇上心里有杆称。”马逸也不愿多说,毕竟平安王爷还在,得罪了也不好,只是一时看这个张君明似乎有心要挑起平安王的仇恨之意,故出言提醒一下。毕竟李贵妃是皇上的人,要如何定夺还轮不到他们多言。就算是平安王爷也只是先臣后弟,皇上后院的事情也不得多加干涉。
不过,马逸也知道此次李家必定要栽大跟头了。不过,这些意料中的结局无需对张君明多说,他总觉得这个张君明不简单。不然就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能三番四次的逃过危险之事?虽然其中有李德之力,可是区区一个李德,手怎么能探到北城甚至是南疆。
南疆最近的事情查得有些眉目了,那平安王的官家还有南疆的一些势利都被他调查了下。可是越调查越有点可疑,就这南疆的一点势利,其实根本不够看。三两下其实就能被打击掉,还是有什么暗中的势利在进行着,这个只能是张君明自己猜知道了。
马逸的锐利的眼神扫过张君明,看着张君明淡定中带着不屑的神清,心里有了些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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