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父子挽留书生在严府吃晚饭,书生满口答应。严嵩年事已高,饮食清淡,又多年不饮酒,所以让严世蕃陪书生。严嵩这不是一种虚伪,而是一种真诚。
严世蕃将宴席设在自己院中,唤来丫鬟斟酒。书生这回却不像上次在徐府时那样推却,只管与严世蕃觥筹交错。书生问:“这酒醇香无比,是什么酒?”
严世蕃道:“这是杏花村酿的上等汾酒。”
书生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果然是好酒,严大人请。”
严世蕃道:“段大人请。”饮后又笑着说:“段大人,你看我二人饮来饮去也是无聊,我府中正好有能舞善奏的美女,唤来以助酒兴如何?”
书生道:“严大人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严世蕃道:“好好好!”
严世蕃一拍掌,随即进来两个妙龄美女,一人弹琴,一人翩翩起舞。这场节目,显然是严世蕃实现安排好的。严世蕃痴迷美色,府中纳有美女无数,这些美女无所事事,严世蕃便令她们学些歌舞音乐,供自己消遣。
二人借此兴致再喝了不少酒。汾酒虽好,可严世蕃的酒却不好喝。酒中没有毒药,但被严世蕃暗中差人下有媚药,这媚药剂量用得轻,三杯五杯药效不明显,待饮多了,时间久了,药效才缓缓释放出来,丝毫不会让人想到是酒中有怪。书生的酒量远不如严世蕃,已有醉意,媚药的刺激令他很有点魂不守色。那么,严世蕃唤来的这两个美女就正中了书生下怀。
乐终舞止,严世蕃冲两个女子吩咐道:“你们去伺候段大人喝酒!”
两个女子应诺一声“是“,坐到书生左右,殷勤斟酒劝酒陪酒。
书生醉意朦胧,又有媚药作怪,来者不拒,越喝越醉,越醉越喝,越喝性情越旺,越旺越心不由己,言谈举止多有放肆。
终于醉得一塌糊涂,手勾着两个女子的腰来维持平衡。
严世蕃道:“段大人若是喜欢这两个女子,我送你就是。”
书生昏昏糊糊地说:“我岂敢躲严大人之爱,再说,我囊中羞涩,尚且寄住于徐家的旧宅里,哪里还有闲钱养她们!”
严世蕃笑道:“这还不简单!”
对于严世蕃来说,钱是最简单的事。严世蕃差人去账房里取来一千两银票,揣进书生怀里,说:“段大人先用着,不够随时来取!”又对两个女子吩咐道:“你们送段大人回府,可得把段大人侍候好了!”
两女子岂不知严世蕃所说的意思?左右扶着书生钻进严府的马车,极力勾引挑拨,在酒精媚药和美色合力攻击之下,书生哪还有防守之力,彻底沦陷于严世蕃的美色计里。
美色计和美人计不同,美色计**即可,美人计还须智慧。
严世蕃来到严嵩的房间,说:“他走了,搂着两个女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严嵩微微一笑,说:“再聪明的人也有软肋,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严世蕃说:“明天我们就等着好戏看。”
严嵩点了点头。
有的事,在严府中发生,谁能知道呢?不知道不就等于没有发生吗?所以,严嵩父子故意让两个女子高调地陪书生回去,这样不就把事情闹大了吗?什么叫闹大?徐阶知道这事就闹大了。如果徐阶不信任你,就不会给你势力,你段世昌再聪明,又能怎样?皇上想培养你,可没个十年八年哪行,十年八年,呵,皇上能否活那么久还说不准!
毒镖党虽说已经部署好对付书生的手段,可那只是他们的法子,这法子是什么,他们没有明说,一定可靠吗,也不一定。即使可靠,那时主动权不就掌握在别人手中了吗?自己不就被别人牵制了吗?这怎么能行,他们自己得有对付书生的手段。
这手段首先就是反间。
然而徐府放在严府的内应早已将消息传出,董泰不敢把这事告诉学士,先去告知玉婉,说:“小姐,段大人和严世蕃二人在严府饮酒作乐,还——”
玉婉问:“还什么?”
董泰说:“还歌舞升平。”
盈盈一听,火冒三丈,骂道:“这个混蛋,才做官几天就这样胡作非为,我非要好好修理他不可!”抓起剑就往外走,这架势,谁也别想拦她!
玉婉没有阻止盈盈,你段世昌在徐府喝酒倍为小心,在严府却兴致大发,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要使浑,那么就让一个比你更浑的人来治理你!这个刚愎自用的书生,是需要人好好治理一番了。
盈盈来到旧宅,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
严府载着书生的马车缓缓驶来,车中刺耳的声音也渐渐逼近。
太荒唐了,你在严府放荡了不说,还大摇大摆地带回来!盈盈怒火焚烧,剑指马车,大喊道:“停车!”
那驾车的人愣住马匹,吼道:“谁敢拦严府的车,不要命了?”
盈盈道:“我拦的就是严府的马车!”临空一脚就将那人踢了下去。
盈盈大喊:“段世昌,你快给我滚下来!”
灵儿和黄大姐冲出旧宅,灵儿满是疑惑,问:“盈盈姐,发生什么事?”
书生已意识模糊,费力地探出头颅,问:“谁啊?”
盈盈指着书生对灵儿说:“你看他这死样!”冲过去斥道:“你还问是谁,我让你知道我是谁!”拽着书生的胳臂,猛地扯到地上,咚,摔得灵儿有点心疼。
书生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盈盈又向马车喊:“你们也给我滚下来!”
两个女子战战兢兢下了马车,腿脚发抖。
盈盈一望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竟面熟,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哪日她去严府相救的女子,王蓉。
盈盈恨道:“是你!那夜我救你你不走,现在又来做这种龌龊事,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王蓉求饶道:“女侠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依从就没命的。”
另一女子也求饶道:“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两个女子虽然可恨,但的确是受人指使听人摆布,她们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严氏父子奸诈,书生混蛋!盈盈道:“快滚!”
两个女子仓惶逃了。
书生睡在地上,还不安分,说:“好冷啊!”
灵儿搀扶起书生,盈盈说:“不准扶他!”一把揪过书生,罩着书生的鼻子就是一拳,骂道:“最可恨的还是你,混蛋,我让你喝!”
书生哎哟一声,鼻子口里鲜血直流。挨了盈盈一拳,书生的酒醒了几分,想躲。
盈盈哪会饶他,又是一拳打在书生肚子上,骂道:“混蛋,我让你沉迷美女!”
书生又哎哟一声,趴下身子。
灵儿心疼书生,赶紧抓住盈盈的手腕,劝道:“他喝醉了!”
盈盈道:“你真傻,他这样对你你还护着他,他分明就不是醉酒,而是沉醉在美色中了!”
灵儿却变了脸色,说:“你都把他打成这样了!”
盈盈未察觉出灵儿的变化,说:“不行,我今天非要给他多长点记性!你先让开!”
灵儿强硬回应道:“我凭什么要让开,他想怎么对我,那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灵儿第一次对盈盈说出这么强势的话。
盈盈愣愣地看着灵儿,姐姐说得对,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灵儿,而是段世昌的妻子。人家的妻子尚没发怒,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他?
盈盈缓缓松开书生,呆呆地走了,恨痛失望无奈。
盈盈突然转身向灵儿说:“沈灵儿,你这样纵容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又对书生愤恨道:“段世昌,我真的好很你!”
盈盈的恨有太多含义,恨书生不争气,恨书生胡作非为,恨书生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外人,而沈灵儿对自己的责备之恨也记在了书生头上。
恨啊,盈盈心中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字!
恨啊,带着无法释放的恨,盈盈在昏暗的街道上渐行渐远。
盈盈失落地回到徐府,她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离开京城。
躺在床上,盈盈怅然道:“姐姐,我有点想家了,我十二岁离家到峨眉山学武,去年才回家,在家只待了几天又被他逼着来京城,现在该回去了!”
玉婉知道,盈盈伤透了心,她无法劝,也不能劝。
玉婉叹道:“不管怎样,他这事都做得不该!”
盈盈无奈地说:“那又怎样,终究是别人家的事!灵儿啊,永远只会纵着他,便是一个聪明的小孩,一再惯养,也难成气候,何况他呢!”
玉婉赞成道:“他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
盈盈说:“所以啊,他最缺乏的是管束。”
玉婉问:“你准备怎么管束他?”
盈盈道:“还有意义吗?”
玉婉说:“我想听听。”
盈盈迟疑了片刻,说:“我先要把他痛打一顿,打得他怕我,规定他每晚亥时之前必须回家,如果有事夜宿于外,必须把我带在一起,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防止他犯浑,我发现他现在很容易就犯浑。”
妹妹一定早想过这个问题,可这样真行吗?她真嫁了过去,八成反被调教得乖乖的。你说打,那时还舍得吗,何况他依然不是你一个人的男人。
如果换做自己,又该如何管束和调教这个聪明绝世且放荡不羁的怪男子呢?玉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