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七个多月来,黄鸿锐第一次在下晚班后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开始的时候家人会问询打电话,问些还需要不需要留点吃的东西,多久下班等等问题。后来他搬出去住,下班后偶尔还是能听到几声家人温馨的问候的。可时间一久,也许是深夜要休息,也许是渐渐习惯,来自家人的电话也少了许多,有时忙挤公交的时忘了接听,那头也不再一遍遍的重复拨打。
黄鸿锐有些自嘲的向窗外看了看,疾驰的公交车上并没有什么人,道路上车辆稀疏,两旁的绿树在这座城市暗红的光照下显得有些森冷。公交车的款式比较旧,窗子可手动拉开,外面人行道隔数十到数百米不等便有一处夜宵摊子,其间飘出各种烤肉与炒食的香味儿。他似乎在强迫着自己嗅识这些气味,车辆很快的行驶着,带出的风把它们带来又把它们吹散,黄鸿锐有些害怕,这些以往闻起来令人“舒服”的东西居然一点儿不能引起他的兴趣,腹中巨大的空虚感仍旧在不停的“嚎叫”着,他知道它想要什么。
不过没接着肯定会“突然”打来的领导电话,这才是他值得高兴的事儿吧。心里泛过这样的念头,黄鸿锐也不想回家了,他决定坐着公交车一路向前,在合适的地方停下。
然后,吃点东西吗?
..................
黄鸿锐的脏器挣扎蠕动,好像里面有一只活着的异形幼体,它们给大脑传达的只有一个简单直接的信号。
“饿”。
无论活物死尸,连骨带肉,新鲜温热的鲜血腐烂成脓的内脏青灰带点肉丝的骨头,他都能吃下去。
他大脑的情绪不受控制的蒸腾着,黄鸿锐痛苦的抱住了头,他的肠胃“扑腾腾”的在肌肉底下跃动,连灰色的衬衫都遮挡不住。
一只灰色的猫优雅的踱着步,它绿色的眸子和黄鸿锐布满血丝的双眼对上。
猫弓起了身子,全身须毛倒竖,它感觉到了危险,比犬只比不怀好意的人类更加可怕的猎手。
“唔。。好饿。”黄鸿锐用尽气力去击打自己的胃部,似乎那样能止住如潮水般侵袭的饥饿感一样。
他低头的刹那,灰猫连象征性威吓的叫声都没有发出,迅速的逃离了。
四周没有行人,不远处的榕树结满了红黄相间的果实,黄鸿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些没有“血肉”的植物上。
饥饿的讯号不停增强,黄鸿锐的意识陷入了模糊,藏于他灵魂深处的那团氤氲血色咕嘟咕嘟从他的头颅处冒出来了。
“嘻,牵动‘血藏’的,还是要浓烈的情绪啊。”
氤氲血色形成了一团云气,这次不见各色异兽在内游弋,当时对话的人形最先从其中凝结而出,透出一股子邪异的魅力。
“难得这个娃娃还能保持一丝神志,没化作失魂尸已经是万幸了。”氤氲血色翻滚蒸腾,血云分化千万细丝,纠结交错,在血色人形后凝结出了当时出现在黄鸿锐自认为“幻觉”中的鱼龙巨兽模样。
“皋,失魂尸没有神志,根本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你帮我稳住这个娃娃的身体变化,我来控制他失控的‘情绪’。”鱼龙巨兽不容置疑的命令道,被称作“皋”的血影人形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却也轻抬右手,分化出一团蠕动似虫的血线,一点一丝,由下而上的缠绕住黄鸿锐,像传说故事里的织网邪祟一般,把正在挣扎哀号的黄鸿锐裹了起来。
血茧子看似柔软,却透不出任何光亮,表面暗褐色的流光涌动,偶尔看见其中时不时在抽搐的活物影子。
“虺,我已将他体内被‘饥’煮沸的血汽引走,你快些动作吧。”做成血茧后,人形的血色淡薄了不少,一团黑灰的液流在它的体内变得显眼,膨胀缩小,上冲下窜,但被几个奇诡的文字牢牢锁死在人形的胸腹之间。
龙形巨兽没再看皋的动作,只是一个小小普通人被挑起的“恶情”,并不算什么大的麻烦,哪怕它们现在已经魂魄不全,肉躯不再的情况下,也不过是填充“血藏”的一丁点小水滴而已。
虺前爪一摆,用力的按在了血茧上,爪上的斑驳的鳞片交杂着弯曲的骨骼,还似乎维持着它生前某一时刻的样貌。虺的上肢脖项背鳍头部变得混沌一团,它在聚集可控制的“污血”,已经维持不住较为平衡的形状了。
皋双手握拳,前臂回收,也开始调动血茧中被躁动血气激狂的黄鸿锐身体,黄鸿锐如傀儡一般,动作和皋保持一致,郁积的“恶情”和“饥血”如同镜像,分别截停在两者的胸腹之中。这时候,虺动手了。
准确的说是动“嘴”,原先属于它上肢头颈部分的血气并没有变回兽形,而是正中裂开了一条缝隙,其中漆黑一片,链接的仿佛不是血气也不是虺的形体。
裂缝张开,如同撕去嘴唇敲掉牙齿的人嘴,轻轻的吸撮了起来。
“血藏”笼罩下的空间,一切静止了,裹着黄鸿锐的血茧轻轻漂浮在空气之中,表面开始有细小的血魂缭绕,哀号的老人嘶吼的野兽哭泣的妇女惨叫的孩子挣扎的飞鸟。各世间可能存在的活物,以微小的血魂姿态呈现出来。
虺,在吮吸着。
细小的灵魂带着零零星星的辉光——也就是“恶情”之一的“饥”,旋转着飞入虺的嘴中。
奔涌的细碎灵魂似乎无穷无尽,都被虺的“嘴”吸入其中。
黄鸿锐的心跳开始变得缓慢,细小的灵魂也消失无踪了。
一只看起来都是骨头的人手,一下从血茧的流光中伸了出来。
接着是头颅肩膀身躯,还有另外一只手,手腕处凝结的是一枝长枪。毫无遮蔽能力的甲胄并不是与四周一体的血色,而是布满辉光。
“嘶。”这个人形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它并不能言语,有了简单的自我意识之后,它做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向虺刺出长枪。
长枪在接触到虺的一刹那,几乎是瞬间汽化成了血气,一丝不剩的被吸入裂隙。而长枪链接着人形,汽化“传染”得很快,黄鸿锐心脏跳动了一次半的时间里,人形已被分解成血气和辉光了。然后被虺吞吸得一干二净。
皋点了点头,体内奇诡的文字变得更加清晰,隐隐然透出了暗金的色泽。被它们挤压成一团的“饥”化的血液如同被煮沸了一般,不停蒸涌着血泡,三次心跳的时间里,它就被“化”掉了,和皋融为一色。
虺恢复了兽形,调整的大小与皋差不多,它看着皋收回血茧丝线,说着:“早点和这小子说明吧,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居守‘血藏’的日子越久,越会被同化。而且再下一个醒来的东西,可能就没那么‘愚蠢’了。”
“是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皋赞同了虺的建议,它们的形态又分解成血色死气,拉动着氤氲血光,钻入了黄鸿锐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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