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门中,蓝衣人与黑衣人地位最低,充其量只是个粗通拳脚的末流角色,欺负村夫莽汉手到擒来,遇上具有真才实学的高手,便要技不如人,枉送性命。
今日的雷鹏,已非昔日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身所学虽然尚未臻一流境界,收拾三五个这类小角色,易如反掌。只见他“哈哈”大笑,脚下曼妙地一错步,身形一闪,躲过来爪,大旋身一脚踢出,快如闪电。
“噗!”一声,正中蓝衣人“气海”大穴。
“啊……”蓝衣人惨叫,喷出一口污血,仰面摔倒,后脑重重地撞在路边的石块上,口鼻流血一命呜呼。
“小王八蛋,狗胆包天,胆敢行凶杀人,反了!通名!”白衣大汉飞身下马,按住剑柄往前走。
三同伴也下了马,单刀出鞘两边包抄,将雷鹏团团围住。同伴一招毙命,来人不是等闲之辈。
“他娘的,恁般不经打……”雷鹏心中嘀咕。他第一次杀人,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自己一脚踹死,心中又惊又喜又害怕。
“小辈,通名受死!”白衣大汉的嗓门提高了一倍,像平地起焦雷。
“我*你姥姥,狗杂种,嗥叫什么!”雷鹏的嗓门更大更粗野。
昔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性情大变,如此粗鲁,真是匪夷所思。
“气煞我也!”白衣大汉狂叫,剑出鞘“白虹贯日”走中宫直刺雷鹏心坎大穴。挟怒出手,不是好兆头。
身后的蓝衣大汉骤然跃起,单刀一挥,“力劈华山”挟风雷自天而落,电耀雷击。
两边的贼人也不慢,施展地蹚刀法左右夹击凶猛欺进。一照面便群起而攻,正是龙虎门惯用的风格。
前后左右皆有兵器递到,躲无可躲,似乎陷入了绝境。
忙着不会,会者不忙,雷鹏不进反退,拔地而起向后飞,在单刀临头的前一刹那撞入身后贼人的怀中。
贼人一刀落空,手臂架在雷鹏的肩头,身不由己往下落,百忙中想收刀顺势割断对手的脖颈。双脚落地,手腕一紧,单刀易手,手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拧转,肘关节有骨裂声传出。
“啊……”他张口痛叫,只叫了半声,寒光一闪,奇冷彻骨的刀锋掠过喉咙血雾狂喷。
雷鹏的身影像狂风,像奔电,回旋冲进楔入……
身形一幻再幻,单刀一闪再闪,但见刀光急剧地交叉飞旋,电虹闪烁,风吼雷鸣,破风之声令人闻之心胆俱寒。
三大汉在可怖的刀光中萎缩打旋嗥叫肢解摔倒……
刀光乍息,风雷乍隐。
蓝衣大汉与黑衣大汉的肢体被肢解,散落满地死无全尸。
白衣大汉的右臂落在三丈开外,跪在地上面无人色,惊怖欲绝地望着面前屹立如山的可怕煞星摇摇欲坠。
“饶……饶我……”白衣大汉虚弱地叫。
“哼!饶你不难,从实招来,尔等是何来路?”
“小人是龙虎门六盘山分坛……”
“可曾参与围攻崆峒山雷家之事?”
“小人曾奉命参与……”
“狗杂种!饶你不得!叫你死个明白,小爷便是尔等围追堵截,直欲置之死地而不死的雷家少爷!”
“少爷饶……”
单刀电掠而过,头颅离颈,飞坠丈外。
雷鹏丢下单刀,看看沾满血迹的双手,俊面痉挛般抽搐了几下,目光落在了贼人留下的马匹上。
“好马!”他轻轻称赞。
这是一匹黑色骏马,全身漆黑如墨,额前有一片白色绒毛,百里挑一,十分神骏。马鞑鼓鼓囊囊,里面藏有千余两银子。
龙虎门在各地遍设分坛,网罗爪牙,搜敛财物。这几位爷是平凉府分坛六盘山分支机构的人员,马鞑中的银子,是半年的收获,正要送往分坛,不意落在了雷鹏手中,天意!
“送了坐骑又送银子,真不错!”他喜悦地自语:“少爷我有多少收多少来者不拒!”
拍拍马鞑,飞身上鞍绝尘而去。
高昂的歌声遥遥传来:鹏程万里兮雷霆疾,狭路相逢兮血光起,快意恩仇兮……
*****
奇峰之间,鹤鸣谷湮没在苍松翠柏之中。林海之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园。这里便是雷鹏的舅父,云展鸿云大侠的家园。
家园已经化为废墟,杂草丛生,尸骨遍地,显然也未能逃过龙虎门的毒手。
废墟前,雷鹏神情悲愤,对墟而泣。
仅废墟之中,就有二十八具尸骨,或断腰折腿,或头颅破碎,或焦黑,几乎无一具完整。
血债!又一笔血债!
他满怀思念之情,餐风宿露,风尘仆仆地赶到此地,满心指望能够向母亲倾吐半载思念,半载遭遇,半载的奇遇和成就,不想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千言万语,万般思念,瞬间化作一个字:杀!
“杀!杀!龙虎门贼子,不将尔等斩尽杀绝,我雷鹏誓不为人!”
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啸,长哭当歌。
日渐西斜,他掩埋了尸骨,信马由缰,沿着山脚往前走。
忽然,遥遥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少爷!少——爷……”
他倏然勒马,讶然四顾。
呼唤声来自对面的半山腰,相距约有二里多地。
生死玄关打通之后,他的听力提高了十倍,数里开外,若有人马经过,也瞒不过他。
这声音,似梦呓,似轻唤,那样熟悉,那样激动,饱含着无限辛酸悲痛思念和惊喜。
一条倩影从山腰飞奔而下。
他微微一愕,心中骤然一阵狂跳,全身的血液骤然涌上脸庞,虎目中射出惊喜的光芒。
“湘姐姐!”他狂叫,弹身离鞍,化作一道闪电迎向倩影。
“湘姐姐!”
“少爷!”
倩影如小鸟投怀,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正是侍女黎湘。
失散半载,乍然相逢,惊喜之下,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伏在少爷胸前痛哭流涕。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知道你一定来的……”
她又哭又笑,一对粉拳儿雨点般落在少爷胸前,像一个对兄长撒娇的小妹妹。
“姐姐,我来了……”他一手揽住少女的纤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秀发,泪流满面。姑娘的拳头落在身上,竟那样地温暖舒畅甜蜜。
良久,姑娘收泪仰面问道:“少爷,你还好吗?为何才来?”
他拭去姑娘脸上泪水,感激地道:“有劳姐姐挂念,我虽然屡遭劫难,天幸有惊无险……”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姑娘芳心大安,将脸伏在他的胸前,蓦地醒悟,惊呼一声,小鹿般跳开,粉面带霞,羞不可仰。
“少爷,请原谅,小婢一时得意忘形,冒犯了你……”
雷鹏握住姑娘的手,说道:“姐姐,休要如此说,你我虽为主仆,实则亲如姊弟,什么冒犯不冒犯,再这样胡说,我便不理你了。”
“是,少爷,小婢不敢了……”
“还叫少爷!我叫你姐姐,你便该叫弟弟才是。”
“这个……小婢……不不!我……不敢……”姑娘语无伦次,慌乱地道。
“有何不敢?叫!快叫!”他拍着她的掌背,连连催促。
姑娘且羞且喜,羞羞地叫了一声“弟弟”,美目中幻现出喜悦地光彩。
她早就对雷鹏芳心暗许,但尊卑有别,使她不敢有任何妄想。谁知今日,少爷竟逼迫她叫他“弟弟”,霎那间,她感到双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昔日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也荡然无存了。
“嘿!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雷鹏心中喜悦,情不自禁,纵身跃起丈余高,凌空一旋,飘然落地,身法曼妙,点尘不惊。
姑娘惊讶地望着雷鹏,忽然想起,他适才电射而来的身形,竟那般第神速曼妙,若无上乘轻功,绝难办到。
“弟弟,你学会武功啦?”她惊喜地问。
这声“弟弟”,叫得十分流利自然,好像她二人压根儿就是一对姐弟。
“对!姐姐,小弟学到武功啦!”雷鹏喜悦地道:“从今往后,小弟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我发誓,不灭了龙虎门,小弟誓不为人!”
姑娘全身一震,惊悸地说:“弟弟,你说的好怕人。”
雷鹏恨恨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杀人,必被人杀!范伯伯说得十分有理!”
姑娘惊诧地望着他,良久方道:“弟弟,这半载功夫,你的性情也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位温文尔雅的书生了。”
“是的,姐姐,我是变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已经忍无可忍,不容任何人欺辱了!”
姑娘双掌连摆,娇叫:“哎呀!不是的,我是说你的性情……”
“对!还有性情。小弟在逃难途中,遇到一位风尘异人,此人性情古怪,嘻怒笑骂无所不至,心地却极为正派。当时小弟便想,我何必墨守成规,整日价死板板地做那亦步亦趋的君子?何不也当笑则笑,当哭则哭,当怒则怒,学粗话骂骂那些强盗,出出胸中恶气?”
“弟弟,你这也是被逼出来的,我觉得你好像整个变了一个人,变得越发讨人……”姑娘粉面一红,粉颈低垂,轻咬朱唇欲言又止。
雷鹏心中一荡,追问道:“讨人什么?”
姑娘似嗔似笑,睇视雷鹏羞笑不语,非常动人的神态。
雷鹏对姑娘的心事,早在家中之时便有察觉,看到她不肯说话,故作恍然,打趣道:“是了,一定是越发讨人厌了……”
姑娘双掌连摆,顿足娇嗔:“哎呀!不是,不是!你坏……”
“小弟原本就不是好人嘛。”雷鹏一把搂住姑娘,作势要去亲吻。
姑娘大惊失色,如泥鳅般一缩,脱出雷鹏怀抱远远逃开。
雷鹏“哈哈”大笑,说道:“姐姐别怕,小弟虽坏,但也不至于……哦,鸣儿呢?”
“哎呀!弟弟快走,鸣儿快睡醒了!”
对面的山洼间,有一个仅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后有一个小院,茅屋三楹,这里便是黎湘姑娘的栖身之地。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一个土炕,一桌一柜,两张长凳和几个灰陶大罐。大罐中盛有各色粗粮。
黎湘姑娘急急奔进堂屋,从炕上抱起尚未睡醒的小天鸣,问道:“弟弟,你看鸣儿是否长高了?”
雷鹏接过孩子,在他那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吻,连声道:“是高了,胖了,一点也不错……”
小天鸣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注视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忽然抱住住他的脸,口中吐出一个单字:“爹爹……”
“呵!小兔崽子,会叫爹了,哈哈哈……”雷鹏放声大笑,抱住儿子亲了又亲。
小天鸣似乎不习惯这种亲热,拼命扭动身躯,朝黎湘姑娘伸出小手叫:“妈妈妈妈……”
姑娘羞得满面通红,抱过孩子,将脸埋在孩子怀中,低叫:“小少爷,不许乱叫……”
小天鸣却抱住她的粉颈“咯咯”地笑,“妈妈”地叫。
雷鹏心中黯然,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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