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进厂（上）
春节刚过，在社区登记要求参加工作的农转非人员，终于收到了进厂通知。
李春把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户口本户口复印件，相片什么的，进厂需要的东西放进包里，边对一边巴巴的拽着他衣襟的傻女王兰吩咐着:“兰儿啊，从今天起，我要去上班了。我要去找钱，才能给你买你喜欢的玩具呀！我走了之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你要看负起这个家，不能随便乱走，我爸要喝水的时候给他倒点水，不能随便让不认识的人进来，要是他把咱家的东西给偷走了可怎么办？你能做到吗？”
傻女认真的点点头:“春春放心，兰兰乖，肯定能做到的。我是女主人，我会照顾好咱爸，守着家等你。还有，不让任何人进来。”
李春知道，傻女的智商虽然只有七八岁，但一向很听话，一般是不会到处乱跑的，但为以防万一，他还是做了个写有他家地址的牌子带在她的脖子上。
李春的父亲李东来其实已经可以柱着拐走路了，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这也是李春登记申请参加工作的原因，所以根本用不着要傻女倒水来着。但李春故意要当傻女的面这样说，当然是料定傻女小孩好强的心性，你越说怀疑她的话，她越是要做到。当然，当她果然做到后，你要适时加以表扬，给满足她喜欢的要求，下一次，她就会越发的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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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华啊，你今年都二十二了，该收得心了。老实说老早我就不赞成你去做什么生意的。虽说现在环境允许，但谁知道政策会不会变呢？别要这边你赚了钱，那边一个运动下来，就说你是资本家什么的，那就倒霉了。所以生意亏就亏了吧，安心进厂，好好干，难道不比做生意强？厂里你爸不在了，人走茶凉，你爸以前的朋友现在不一定会认你的帐。所以今天你去厂里报到要规距些，不要像以前你爸在的时候那样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对认识的人打招乎，有礼貌，要给厂领导留下好印象，跟了师傅之后，要跟师傅搞好关系，好好学技术，只有技术好，关系好，才能升得快，工资高……”
陶开华不耐烦的道:“好了妈，你老人家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听说这次进厂的新人以农转非的为主，你儿子以前经常跟爸去到厂子里玩，那关系……再怎么着也比那些个才到城里来的农货儿强吧……”
陶开华读书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别说考上大学了，便是上技校的成绩都不够。便一直在家闲着。他父亲是桃源机械厂的车间主任，本来开个后门，让他去厂里上班还是没问题的，谁知这孩子的心气高，看不上一个小工人。而班里有好几个跟他一样没考上大学，没工作的去做生意发了，提着大哥大，驾着摩托车，那派头让他眼热。于是说服父母把家中的全部积蓄带上，也想做生意发财。谁想到看别人做的风生水起，自个儿上的时候却远不是那么回事。砸进去的钱，打个水漂便没了，父亲便被这事给气得一病不起。父亲病逝后，陶开华的母亲觉得若不乘其父刚刚病逝的由头让陶开华接班，以后说不定想进厂，人家都不收了，所以逼着陶开华必须得马上进厂。
父母在哪工作，其退休或死亡之后，其子女就可以进其父母所在原单位上班，这就是作为城里人才有的特权之一：接班。不过，现在传得很凶，以后就不会有接班的事了。所以好多根本就不到退休年龄的，也找熟人病退，好让儿子女儿们早点接班为妥。
其实现在已经在变了，比如虽说还可以接班但已并不意味着你一定可以上班，而是要进行岗前培训的，若是培训不合格的，还是不会要你。虽然这种厂子里派师傅手把手的教，一个月过去却还是教不会，不合格，不能胜任工作的及率很小很小，但想到因两夫妇只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有点溺爱，而让他从小就有些不着调，骄横，惹事生非不说还吃不了苦，做妈的能不担心？但见儿子好象不以为然，听不进话的样子，也只有在心里叹息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该做的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前天，陶开华便接到了其父亲生前所在单位桃源机械厂的招工培训通知。虽然他很不想进厂去当个小工人，但做生意失败，他不得不去。
九几年的时候，虽然改革开放已是十来年，生意人的地位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建国以来烙在人们心目中，经商是不务正业，进厂当工人才是正业的传统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当工人有当工人的地位与好处，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收入稳定，至少不会象做生意，会亏本。所以，得到进厂的通知后他还是很高兴的。
其实陶开华已经有半年之久没敢出过门了，可把他憋坏了。原因当然是他还差着人家好几百块钱呢。当然不是做生意欠的，做生意亏的钱父母已经替他买了单，而是洗脚城他耍小姐的消费。虽然不多，只有三百块的样子，但自从他做生意亏了家中的全部积蓄五万块之后，父亲一气之下病倒住院，母亲便搜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铜板，让他一文不名，所以，他身上别说300块，便是10块也拿不出了，便是抽烟，也找的是父亲病逝后没抽完的烟。由于东西买得越多，越可以给批发价，要比另售便易很多。所以他父亲抽烟总是一买一大箱，陶开华虽然很不喜欢抽父亲买的“廉价”烟，但手头吃紧，也就只有将就了。
所以让陶开华兴奋的是上班就意味着有工资，这可是只由他支配的钱啊！他在心里盘算着，母亲当然是支持自己上班的，所以，可以以要与厂里师傅搞好关系，要在厂里吃午饭等等原因而关工资却还要等上一个月的由头，向老妈要个三五百块的，先把钱还给那泼辣的洗脚妹。如果那辣妹子见了他便恶语向他讨钱，那他就把钱砸到她脸上，如果她软语服侍他周全，以后关了工资，自己还是可以偶尔照顾一下她的生意......
辣妹子虽然脸蛋不怎么行,但那凹凸的身材可是够火辣的,一想到她那衣衫都快要胀破了似的双峰,陶开华的全身都似是着了火。他吐一口唾沫：“他M的你辣什么辣，老子早晚要睡了你！”……
一想到自己的大计，陶开华的精神顿时就亢奋起来……
一晚上没睡着觉啊，一大早，陶开华便得意洋洋的直奔桃源机械厂而去，一路上他向遇到的所有熟人问好，不是他突然懂礼貌了，而是显摆啊！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去工作了，就不再是穷逼闲人一枚了，是发达了，若是不让人知道，岂不是锦衣夜行？
“张阿姨好！”
桃源机械厂是一个五六百人的街道企业，这在北－碚－区动则上千的国营大厂面前当然不算什么，可对街道办的企业来说，就是算大的了。
这几年改革开放，做生意，开企业的人越来越多，连上万人的大型国营企业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街道小企业的日子就更是艰难。而街道办那二三十个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等等，却全要靠这些个街道企业上交利润，上交租金过日子呢，所以街道办的人当然要对他们手中的“大企业”关心与扶持。
接收一个农转非人员就有8千块钱的接收费，这对已经陷入困境中的桃源机械厂来说，当然是雪中送碳，所以，早就盯上这个大蛋糕。
街道办的人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当然是有求必应，立即去区里软磨硬泡的要来50个名额，桃源机械厂狮子大开口，一口就吃掉了一半。
张阿姨在厂里只是个看门的而已，她当然不知道厂里的真实情况，只要每个月的工资到手，其他的管他呢，那是厂领导操心的事。
其实很少人叫她张阿姨，由于她长得胖，做什么都不行，她是接母亲班来的，当初厂领导为了她的工作问题，可是操碎了心。
翻砂车间车工车间喷漆车间装配车间，所有车间都走交了也没能留下来。伙食团在她连续三天打烂碗碟之后，只有请她离开。让他去后勤部扫地吧？却因为地上的铁屑没清扫干净，许多工人的自行车轮胎被扎而意见山大不得不再次走路。到园艺部又因为把珍贵的花草当成杂草给拨了被火冒三丈的园艺部主任亲自把她退货给厂领导。但社会主义之所以是社会主义，那就是要让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对吧？所以还是得给她安排工作。
厂领导想来想去，让她去了门卫室。还别说，这个工作倒挺适合她的。她是个女人，别人有什么也不好跟一个女人置气对不对，她是一个胖子，还是一尊不小的胖子，在厂门口一站，就象尊弥勒佛，人见人笑，花见花开，真印了那句话了，没有对不对的，只有适合不合适的。只有当你找到那个适合你的位置时，你就能发挥最大的长处，活出精彩，活得滋润。
才进厂时，由于她长得胖，人家都叫她小胖张或小胖，由于哪个车间的人都不要她，便干脆叫她胖子，后来她做了门卫，岁数也大了，新来的工人就叫她胖姨，岁数再大些了，人们又叫她胖婶。所以当听到陶光华叫她张阿姨的时，她真的好高兴，人似乎都年青了好多岁，胖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真象个活着的弥勒佛:“哟，这不是陶师傅家的陶开华么？想不到你小子男大十八变，倒变得有礼貌了啊。对了，自从你父亲死了之后就没看见过你了，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厂子里来啊？听说你去做生意了，发了吧？”
“张阿姨，别说了做生意的事了，我被骗了啊！我老妈不准我再去做生意了，要我接父亲的班，今天是接厂里通知，到厂里报到参加岗前培训的。”
“啊，好，好。”张阿姨满意的点点头:“上班也好，上班才是正经，做生意？那是歪门斜道！早晚被收拾！好好干小子，有出息了好找找媳妇啊。过得两年，婶给你介绍个标致的媳妇。”
“谢谢张阿姨。对了张阿姨，这次参加培训的有多少人啊？”
“听说跟你一样接班的有3个，农转非人员有25个。参加培训的人先去人事科培训部填资料，10点钟再去二楼小会议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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