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生不着儿子死不休!
老掉牙的座钟慢腾腾的不慌不忙的摇晃着竟爬过了中线,时针指到了十二点,顿时“嘀铃…….”的响了起来。
李有福坐在床边“吧哒!”“吧哒!”的不停的抽着烟。那烟叶是最劣质的一块钱一斤的本地边叶烟,他边抽着边将那剪成一寸长左右的烟叶卷成直径一厘米左右的一根。抽完一根便将那已触摸得光亮的铜杆烟斗往那床头上一磕,抖掉烟斗里的烟灰,再装上卷好的烟叶,划着火柴点燃后又使劲的抽起来。
那烟叶非常辣,呛得他不停的咳,却仍是闷声不响的一根接一根的不停的抽着,并不时的吐出一道道的白色的烟圈。
龚燕只觉那一圈圈的白烟象是一圈圈白色的绸带,正一圈圈的往她身上缠着缠着,缠得她透不过气来,只觉咽喉难受,不由得拼命的也咳起来,这顿咳几乎将她眼泪也咳了出来。本来在床上甜甜的睡着了的孩子似乎也觉得被缠得厉害,她胀红了小脸,身子不安的蠕动起来。
龚燕急忙下了床,把孩子抱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门,想让孩子吸收点新鲜的空气。但那窗子实在是太小了,打开后,新鲜空气还没进来,那满屋子的白烟却争先恐后的挤了过来,孩子想是更觉难受了,她张开了嘴想哭,但哭却变成了咳,咳得她将才吃过的奶也吐了出来。
龚燕真想发火,抢过他的烟枪,扔进粪坑里!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福,这叶子烟太辣了,你还是抽纸烟吧?二叔他们就都抽纸烟呢。”
李有福连头也不抬,继续“吧哒”“吧哒”的抽着,直到烟斗上的烟已全部化成了灰,这才边将烟斗里的烟灰磕掉,边道:“你说烟吗?”
李有福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向往的神情:“那烟的确是要比这叶丘儿好抽些,可就是价钱太贵了。二叔?他儿女都大了,那纸烟是孩子们孝敬他的呀!至于我麻,等我儿子长大了,他自会也买纸烟来孝敬我的。”
龚燕听了大吃了一惊:“有福你……你不是还想要生吧?”
李有福奇怪的道:“生!当然还要生了!为什么不生啊?结婚就是为了要生孩子麻!别人是不到黄河不心不死,我是生不着儿子死不休!”
龚燕吞吞吐吐的哀求道:“可......可是,那张三妹说了,若是不去做节育手术的话,他们不但不会还咱们的猪,还要来撬房子呢!我看他们这次象是要来真的了。有福,我看还是算了,咱就别生了吧?他们说了,只要我去医院做了节育手术,不但会还我们的猪,还要给咱一百块的营养费呢!还可以让我去厂里上班。有福,我......我不要等儿子长大了再给你买纸烟,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只要我去到厂里,发了工资我可以月月就给你买,怎么样有福?你说呢?......”
“呸!你这贱婆娘!人家说给你几个钱你就心动了是不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告诉你,那钱是死的,放家里还惹贼呢!存银行说不定来个运动就给你没收了不说,你还被打倒在地再踩上一支脚!而人?人是活宝呀,连**他老人家都说了,只要有了人,什么事都好办!再说了,等你老了,动不了了的时候,自有那儿子媳妇来侍侯你.!嘿嘿,这变叫做先苦后甜,你知道不?别看那张三妹这阵似乎很好,吃香的喝辣的,住的是小洋楼,一天到晚说这个叱那个的,我呸!什么东西?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就算没什么运动,她能平平安安的到了老,可临了老了,她再也动不了了的时候怎么办?谁来管你呀?女儿那可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她还有丈夫孩子公婆一大家子人呢!最多逢年过节的才回家看你一眼,平常呢?说不定你死在屋里哪个尬蓝几个月?半年?都臭了也没人知道!”
李有福终于过足了烟瘾,他收拾收拾搁桌上,然后脱了外衣满意的躺倒在床上嘴里嘟哝道:“你放心,别人怕那张三妹,我才不怕呢。那猪我才买成一百块,她拿就拿去好了,以后她再问咱要罚款,咱就再也不给了!听到没有?哼!我以后再也不会置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看她还来拿什么?至于撬房子的事,别怕,她只要敢来撬,我就带着一家老小上她家住去!这是社会主义呀,她张三妹还能不让人活了不成?”
话说到后头,李有福已是话语模糊,不一会儿,早到了他的梦香国里去做他的儿子梦了。
转眼间已是半年过去了,那张三妹虽仍时常前来李家聒燥,但却并没真的带人来撬他的房子,李有福那整天提着的心总算慢慢的放了下来:“哼!也不过如此!”
这天已是星期天,李有福专门起了个大早,星期天是上场赶集的日子,他准备上街去买点子烟叶来,他的烟叶又抽完了。
李有福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人,一跛一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算命的陈八字,也有人叫他陈瞎子,但他其实并不是全瞎了,他只是视力很弱,所以很近他也看不很清楚而矣。一看见他李有福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拉住了他的衣襟。
“喂,这位老哥,你拉住我是想让我陈八字给你算上一挂吗?”
李有福怒道:“算!算你娘的屁!你说我李有福命中旺儿,把我的钱给骗走了,结果呢?生下的一个个全都是他妈的赔钱货!啊!还真是让人给说着了,瞎子算命是瞎掰!要钱才是真的!说!你说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挺能说的麻!告诉你,你今天你说得过才走得脱!”
“哦?原来是有福老弟呀!”陈八字摸摸他那稀得数也数得清的花白胡须。
“我呸!陈瞎子!你先别跟我老弟老弟的套近乎!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不把你这几根臭须拨个精光,我的李字就倒起写!”
“嗨!李老兄,你先别发火呀!也许我上次精神状态不好,给你算错了也是有的。这样吧,来来来,我们到一旁坐坐,我给你再算上一遍怎么样?”
见李有福沉吟着没说话,便又道:“这次不收你的钱,白给你算总行了吧?”
听说不收钱,白算,李有福的气才觉消了些,便道:“好吧,这可是你说的哟!”
两人找了块石头坐下,陈八字道:“上次我给你算的是八字,算着你命中该有儿命的,这次我就给你看个相如何?”
李有福道:“怎么着都行,我只要准。”
陈八字习惯性的用手理理自己的那几根胡须,半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叽咕一阵,这才睁开眼来道:“要看命中有无儿孙,则应相相你的人中生的如何?夫人中者一生沟劣之盯也。沟洫通则水流通。夫人中之长短,人中之浅铗,故可断男女之多少,故人中所以为男女之宫也。”
李有福不耐烦的道:“陈瞎子,你别跟我之乎者也的,我这大老粗听不懂!你不是要相人中吗?那你就给我看看,我的人中长得怎么样?今生能不能生儿子就是。”
“那你离我近些,我好看清楚。”
陈八字说着站起来,眨巴着一双浑浊的小眼睛,凑向李有福的脸,边道:“准头下部是人中,沟血皆因此处通,偏左生男偏右女,上下贵拜子为成。若是偏科兼狭窒,子孙无份守孤穴。”
李有福不满的道:“你是说我子孙无份吗?”
“不不,看你的人中,长而深大,说明你命中有儿,而且不止一个呢。”
李有福听着高兴啊:“真的吗?你不是编瞎话骗我吧?”
“骗你?我干麻要骗你呢?说了白看的麻。不信你自己可以摸摸?”
“在哪儿啊?我自己摸摸看。”
陈八字一付不耐烦的样子,撇了撇山羊胡道:“人中麻,在你鼻子下面,嘴巴上面,摸着那条竖着的沟了吗?”
李有福兴奋的道:“摸着了!摸着了!”
陈八字不肖的道:“摸着了不就得了吗?”
李有福有些疑虑的道:“可为什么我生下的一胎二胎的都他妈的是女的呢?”
“真的是连着一胎二胎生的都是女的吗?不会吧?”
“哪个鬼才骗你!”
李有福气愤的道:“我这第三胎生下来想不道还是个女的!害得那可恶的张三妹找我要罚款!我没有她就把我猪儿也给牵走了,不信你可以去我们村问问?”
“哦?”
陈八字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一阵,这才道:“不管从你的命上看,还是从你的相上看,你都该是有儿才对呀?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生的都是女的,这……这就怪了。哦,说不定是你家里有什么冲撞了。这样吧,改天,我到你家里去看看,怎么样?”
李有福急忙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马上就领你去。”
“今天?”
陈八字满心的欢喜:“鱼就要上钩了!”却故作迟疑道:“今天怕是不行啊,今天是星期天呀,赶集的人多,我还要上街去开开张呢,谁知道竟遇上了你,白耽误了我这么久,还要去你家?那我的损失岂不是大了去了?”
“那?”李有福满心的失望。
陈八字撇他一眼,心道:“哼,量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嘴上却说:“这样吧,看在你这样心诚的份上,若是你舍得花上二十来块钱,我也就忍痛今天少赚点,跟你走上一遭怎么样?”
“二十块?”李有福不竟有此为难:“那么多?”
“多?”
陈八字的八字胡往上翘了翘:“告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方圆百里地,有谁不知道我陈八字是铁嘴(特准),少了五块儿,我理都不理。你舍不得钱又怎么能得儿子呢?我本来是想帮你一下的,你不愿,我还不想跟你去呢!老实告诉你,我上这趟街呀,少说也要挣它个四五十块的。”
陈八字转身要走,李有福急忙给拦住了:“陈先生,行行好,我……我就只有这点钱了,全给你。”
李有福急忙掏钱,上衣口袋里有两块零钱,是用来买烟的,内衣衬衫包里有一张折叠得很好的拾块大团结,这是他准备上街买米买些肥肉熬油的钱,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油吃了。他拿着这些钱,可怜巴巴的对陈八字说:“我只有这点钱了,您行行好,若真能如我所愿生了儿子,我给您披红挂彩打宣传!怎么样?”
陈八字点了点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叹口气:“唉,看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我都没法拒绝了不是?好吧,我答应你就是。我陈八字呢,也不是再乎这两个钱,主要是我不能白走,此风一开,人人都要来找我了,那还不把我给累死?只是你自己说的,要给我打宣传的呀?到时候可别过河拆桥,把我给忘了?”
见陈八字已是答应要去,李有福好不兴奋,那钱给的好象也不心疼了,他高兴得连连点头道:“陈老先生您就放心吧,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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