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向上还是在向下，螺旋的阶梯延伸向某处，七转八转，一圈又一圈，恒久不灭的烛光在布满落灰的塔中闪耀着，透过边缘的空洞向下或向上望去，一层又一层，没有边界，遥远的距离感，走了许久，暗室隔着密室，机关叠着机关，滚石落穴，经过忘我的狂奔与寂静的几乎听见血液流淌的回廊，依然看不见终点，回去的路也在重重陷阱中迷失，似乎遇见了危机。
“又是一个梦？幻觉？这次又是什么？！”艾里斯娴熟的破开一个暗门，从又一条死路中寻找到一个通道。
空中交叠的十字路，一个新的选择，向上或是向下，反复的迷路与重复一次又一次看似相同的选择，艾里斯挺过随便选一条的冲动，冥思苦想，按着发痛的脑袋询问起同伴的意见。
“应该有一条路可以出去吧？”艾里斯在绝境面前怀着一丝侥幸的自我安慰道。
“不，这就是绝境。”赫毫无顾虑的说道，直白的告诉了艾里斯何为现实。
为何会来到如此绝境，原因是两个面包，非常简单的理由，对艾里斯来说非常简单的理由。
最开始是妖精的请求，艾里斯开始回想着一切的源头，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至少是在艾里斯的眼中…
乌云退去，空旷的大厅之上有一个空洞，抬头看去，黑色的线横跨天空，一条两条，十条二十条，百条千条，一条条黑线把天空切割成一个个碎片，没有暖意的阳光照在身上，微微的寒意。
在凌晨醒来的艾里斯于床上辗转反侧，实在不能睡着，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却感不到睡意，无可奈何的离开舒适的大床。
饥饿让艾里斯在古堡游荡，寻找不知在何处的厨房，越来越饿的艾里斯碰到一只老鼠，他犹豫着要不要尝尝，再从犹豫改成怎么吃，追着老鼠跑过一个个房间，终究失去了踪影。
“老鼠有这么厉害吗？”艾里斯疑惑的找着厨房，推开一扇又一扇门，不是，不是，还是一样的，不是。
不知多少次，推开一扇门，一间普通的卧室，有些不普通的是，一个妖精在睡着，白净无暇的床上，艾里斯看见了，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但转瞬即逝，妖精像是察觉到什么而看向艾里斯。
艾里斯面无表情，妖精稍稍错楞，又好像反应了过来，一个与刚刚艾里斯所看见的笑容完全不一样的，充斥着恶意的微笑，艾里斯在妖精快要说出什么时前所未有的果断道：“不是的。”
那笑容上的恶意没有因此减少一分，反而增多了一丝一毫，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点的艾里斯，保存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向门外一点点挪去，妖精饶有兴致的看着，极为恶劣的眼神，呼之欲出的恶意，艾里斯有种糟糕的预感。
“夜袭？”孩童般的声音，半睡半醒的慵懒沉溺在其中，娇小的如女孩般的样貌，妖精说道。
“不是的！”仔细一看，发现妖精还穿着睡衣，艾里斯坚定的望向窗外，一股炊烟袅袅升起。
发现转机的艾里斯把握住谈话的节奏，在妖精又要说什么之前，语速略为急促的说道：“我是来叫你吃早餐的。”
“真的？”这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妖精的声音极为平静，与尚前的恶意截然不同，但依然有着细细碎碎的什么夹杂在言语中。
不过艾里斯对此全然不在意，心绪在一瞬间都投入到摆脱误会之中，把魔杖靠在墙上，双手张开，神情平淡而看不出破绽，充满诚意的样子，说道：“没错！”
一个路过的精灵看到这里，艾里斯听见不知多少次所听见的，熟悉的语气：“笨蛋吗？”
妖精答道：“依魔法师而言，没错。”
似乎没问题了，艾里斯对此没有反驳，他已经饿到了无视这些细末的问题，早已知晓的赫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给了妖精一个赞同的眼神。
灰尘旋转着回舞，妖精的衣服从睡衣换去，艾里斯看着这一切默默想道，没有破绽，流畅而平常，古堡所布满的灰尘，这是灰尘的妖精吗？艾里斯没有就此问题向妖精发问，急忙忙的向着炊烟的方向走去。
很快又退回来，妖精上前领起路，赫与艾里斯跟着妖精，迷宫一样的走廊，不知怎的，到了古堡的大厅，最开始所到达的地方，古堡的内部除了这个大厅，至今所遇见的都是一个个房间，艾里斯看见大厅中心多了个餐桌，但餐桌上空无一物。
大厅之上，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之上，异常的天空，精灵看向天空，不自觉的喃喃道：“这是锁链？”
漆黑的锁链从天空的一端延伸向另一端，似乎没有尽头，螺旋的交缠，连接天与地一般，切断天与地一般，隔断从地面仰望天空的视线，灰蒙蒙的雾气缠绕在锁链之上，真切却不知虚实，巨大的锁链，数量繁多的锁链所交织的天空，依稀可以从那缝隙之上看见。
悠远的大气，艾里斯似乎听见了那彼端传来的声音，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有什么听见了，耳语一般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不应该听见一样，这声音所传达的意思残缺不全，悠久的遥远之声，刹那的雷鸣响彻，有什么听不见了，有什么记住了。
天空阴沉沉的，寒冷的风从空洞灌进大厅，雷鸣一响接着一响，闪电划过天空，与不久之前的平静全然不同，下雨的前兆在预示着什么。
艾里斯望着这天空，看不见炊烟了。
“早餐呢？”艾里斯把寒风引出大厅，缠绕向魔杖的风经过魔力的引导又从空洞出去，开始下起的雨也被风带了出去，他的手在饿意下轻轻抖动，没有一滴雨落在妖精或精灵艾里斯的身上，地板与餐桌也没有，灰尘也是如此。
妖精好像明白了艾里斯的决意，但事实无可改变，始终维持微笑的表情漏出不忍，无数灰尘填住空洞，阴暗起来，精灵招出一个光球，再次照亮大厅，一只鸽子落在赫的头上，安妮与死亡骑士从一个角落走出，推着两个小车，一个上面是水果，另一个的上面也是水果。
“咕？”不是艾里斯的声音，是鸽子的嘲讽，没错，艾里斯肯定这个“咕”里面包含了嘲讽之意，守林人的直觉为此保证。
安妮往桌子上摆好水果，见艾里斯一副不清楚状况的呆着，没有让艾里斯继续疑惑下去，说道：“这是晚餐…晚餐只有水果。”
“意思是说，没有面包了？”艾里斯不可置信的问道。
微笑的妖精答道：“没错。”
精灵坐在死亡骑士搬出来的椅子上，开始吃起了水果，死亡骑士又搬来一个椅子，安妮正要落座，骑士用手帕抹去不起眼的灰，安妮称赞了手帕上花纹挺可爱的，骑士表示愉悦，安妮坐好后，死亡骑士为她切好了水果，造型优雅，安妮没有说什么，骑士又去搬起椅子，妖精与他的，最后还为鸽子搬了一个小小的特制椅子。
艾里斯孤单单的站着，孤零零的一只手举着魔杖，与三百三十三届议会长在钟塔上的样子很像，赫称赞艾里斯的模样有几分议会长的风范，艾里斯毫无反应，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包括鸽子也没有再嘲讽艾里斯，专心享用水果。
晚餐结束了，艾里斯的肚子告诉了他这是最后的晚餐，不用怀疑，艾里斯快要饿死了，大概。
再也不相信梦了，艾里斯回忆起在此刻异常清晰的幻觉与梦，他好像看见了四个人形面包与一个鸽子形面包在吃着水果形面包，椅子形面包，桌子形面包，这大厅，也好像是面包做的，飞舞的面包屑，这城堡，也好像是个面包。
“笨蛋，不要做梦了。”不用质疑便能知道，不用本能也明白这声音，不用理智来判断，熟悉的声音，不用分辨就已知道，是赫的声音。
精灵身形似的面包在椅子面包上让出一半的位置，精灵手型似的面包拍了拍椅子，精灵的目光好像在示意他坐上去，艾里斯的视线又模糊了，看清楚了，他高兴的坐在赫让出的位置上，一边吃着水果，有些哽咽的说道：“秘藏蜂蜜真的没有了，你可是吃了三分之二。”
赫纠正道：“是四分之二。”
炼金师把玩着从空间项链上取下来的空间戒指，有些不明白，秘藏蜂蜜是一金币一罐的那个？还是十金币一罐？一百金币一罐？
在安妮思考一个可怕的问题时，死亡骑士打断了赫与艾里斯的争论，死亡骑士崔恩感慨般说道：“蜂蜜面包吗，不浪费美食是骑士的美德。”
这骑士是什么意思？赫疑惑的看向死亡骑士。
艾里斯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家伙不仅要去他开的花店蹭吃蹭喝，还要求伙食吗…好像看见在破产边缘挣扎的未来，不知何时，魔法师好像已经决定开花店了。
闹剧一般，无用的闹剧，妖精默默看着，等这些看着不怎么可靠的外来者安静下来，妖精出声了，还是孩童一样的声音，还是少女一般的声音，还是分辨不清其中有什么感情的声音，还是那妖精的声音，与初次见面毫无不同，与善意毫无关联的声音。
“可以，倾听我的请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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