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宋朝的警察叔叔？”郑德恺微微一惊。
他自今儿早上就下了决心要给宋王朝挖个大坑埋了它，又因为毛爷爷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才把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揣在怀里，给自己冠了一个考察调研的阔气理由，连懒觉也没舍得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顺阳城下基层，准备学写一篇宋朝农**动考察报告。
但是此刻，没安好心，一心准备祸害宋王朝的他，看到宋王朝的执法者，未免有些做贼心虚。
不过，宋王朝的“警察叔叔”不是孙悟空长着火眼金睛，自然看不出咫尺之内的穷酸竟然是一条最阴险的毒蛇，他只习惯性地瞥了一下郑德恺，随即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哎呀呀，什么风把牛节级吹来啦？”
这时，人未到，声先到，店小二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未到跟前，中年男连连拱手，亲热得像是遇见了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这一阵子俺一直在念叨，牛节级都把小店给忘了。”
“哈哈哈，吴掌柜说话俺最爱听！”牛节级嘎嘎大笑，他干的就是催差征粮的工作，常年和商户交往，焉能不知这些货的嘴脸，对这些货，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该重，他自然清楚。“吴掌柜不像有的人，一见到俺，就拿刀子剜人的心，说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看着牛节级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吴掌柜暗暗叫苦，心说你们这些丧门星登门哪会有好事，吃爷的喝爷的还要糟践着爷爷们，但是，吴掌柜虽然心里骂着娘，嘴上却不得不说道：“牛节级吃朝廷俸禄，当然要给朝廷办事，那些说混账话的糊涂虫平白少了见识。”
“吴掌柜别光捡好听的说，俺能吃几个饼，能喝几碗汤，俺清楚的很。”牛节级摆了摆手，制止了吴掌柜没营养的恭维，直接把此行的目的开了出来：“吴掌柜的，州衙刚给县中定下今年的规矩，每户商铺加收十斤蜂蜜，其余的钱粮照旧。”
“什么？”吴掌柜的一双三角眼瞬间睁得比牛蛋还大，“牛节级，你开玩笑的吧？”
牛节级脸一沉：“开玩笑？俺忙得放屁的功夫都没有，哪来时间和你开玩笑！”
“这，这，这，”吴掌柜虽然早都想到丧门星上门准无好事，但实在没猜到这帮孙子这么狠，他又急又气，不由地结巴起来：“牛爷，今年的钱粮已经一个子没少的全都交了，现在又来这一出，还让不让人活了？”
牛节级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吴掌柜，你叫爷也没用，这事是州衙定下的，也别说你们有什么冤屈，顺阳知县现在也发着熬煎，想说理也找不着地方。”
吴掌柜脸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一跺脚，问道：“牛爷，城里的大商铺多了，难道俺这个小店也和他们一样是十斤？起码也得减免一些吧？”
“减免？嘿嘿，你寡妇梦球，想得倒美，”牛节级举起两根手指，伸到吴掌柜面前，“你知道大商铺交什么？交的是峰子，每户最低二斤。”
“啊？”吴掌柜目瞪口呆。大概他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心，牛节级叹了一口气：“吴掌柜，看在多年街坊的面子上，俺得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犯糊涂，知县手里攥着满把的签子，只等着打人的板子，你可别懒驴拉磨，活也干了，鞭子也挨了，多不划算。”
“唉……”吴掌柜霜打了一般，声气明显弱了下来：“牛节级，你应该了解俺这小店的能力，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啊，而且这些年，金人和齐逆来来回回，家中的老底早被掏的一干二净，现在朝廷又要征这么多，实在让人无力承担呀。”
被吴掌柜这般哀怜，牛节级却不置可否，他踱到柜台跟前，捏了一块点心填到嘴里，吧唧吧唧几口咂完，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摆困难？讲条件？哼哼，有钱壮着你们这些掌柜的胆子，你们当然敢这样干，其实俺还能猜想得到，吴掌柜一定恨死了俺们，说不定心里正在偷偷地大骂着俺们为虎作伥不得好死呢。”
看了下默不作声的吴掌柜，牛节级又捏起一块糕点嗅了嗅，“不过，吴掌柜不能光看贼吃饭，也得看贼挨打呀，俺们在县衙的大堂上被知县三日一追，五日一比，每天都是屁股稀烂，俺们不砸你们的锅不行啊。嘿嘿，吴掌柜，你再抬头看一看大街上那些个吃风屙屁的流民，就应该知道自己每天的生活是多么幸福，他们即使想在吴掌柜门外闻一闻糕点的香气，恐怕也不会多大容易，吴掌柜，你说是不是呢？”
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吴掌柜不同意都不行，他正要点头称是，突然，“哈哈哈……”屋里响起一声刺耳的狂笑，吴掌柜和牛节级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购物的客人发了狂，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客官，你在笑什么？”吴掌柜不解，连忙问道。
“哈哈，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可笑之事，二位不要介意，你们请继续。”哈哈大笑的自然是怀揣不良动机的郑德恺，他在旁边看了半天，心中有了一个疑惑，宋朝时期蜂蜜有多贵，能让掌柜的寒心到这地步？小学课本里有一课狼吃小羊的寓言故事，狼大爷一直埋怨着小羊，说小羊心怀鬼胎，居然想躲开它，逃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他大爷的，不主动献身的羊简直罪不容赦，而这个寓言故事实在不方便拿出来与吴掌柜分享呀！
“哦，客人还要买什么东西不？”吴掌柜在这个穷措大的话音里嗅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难堪，浑身都不舒服，这种混蛋应该早点滚蛋才好。
“你家的糕点这么贵，又没有打折优惠，坚决不能再买！”
哈哈，既然要扯蛋，那就扯到他蛋疼，顺路还能得到物价第一手真实信息，郑德恺心念急转，马上故作不悦，愤愤然的表情只差明说吴掌柜是大奸商了：“而且，我在旁边听你和差大哥说话，官府才要了十斤蜂蜜，你竟然讨价还价，竟然要求官府减免，这，这简直连我都看不过眼了，不得不站出来批判一下你，十斤蜂蜜才能值几斤糕点？哼哼，你的思想里根本没有一点完粮纳税的觉悟。”
“啊？”吴掌柜和牛节级二人惊得下巴掉地，不约而同地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郑德恺，却见郑德恺一本正经的表情不似作伪，俩人惊奇，哪里来的傻逼，读书读傻了？连十斤蜂蜜值多少钱都不知道？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王三娘身上溜了一圈，暗叹天地不仁，白瞎了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好白菜竟然让猪拱了。
“客官真不知道一斤蜂蜜多少钱？”店伙计此前在牛节级面前一直不敢插嘴，现在他终于觉得能帮掌柜的一把了，立刻质问郑德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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