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阴黑的层云夹杂着一缕缕猩红的电光,其下,则是一望无际的怪奇陆地,而就在这个诡异地界的某处树林之外,纤细的少女静静的站立着。
“甘霖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是因为我怪异的真气吗……”叶莲沉下心来,运起术法,内视己身。
一滴重水真气随着法决于经脉中溢出,像是撒到干涸大地之上的雨露,瞬间消失,只留下不灭的真气种子回归气海,而就在此时,那处被浇灌的身体部位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生机,一个个细胞像是疯狂了一般的不断分裂重组进化,最后变为金属粒子一般,却又拥有着坚硬和柔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这是……进化吗?”她微微沉默,睁开眼审视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身躯,如果不是残留的血迹和破烂的衣衫,刚才的受伤仿佛错觉一般。
“有些像金系的锻体法,但是效果,远远超出。”
“这已经是绝世神功的范畴了吧。”
再次拿起沉重的大盾,叶莲的目中闪过一丝疯狂,她已经找到自己能够在镇狱塔中生存的关键,剩下的,就靠去实施了。
回到树林边沿,望着影影绰绰间似乎有千万条巨蟒攒动的树影,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入其中。
“呲!”一如自己所想,迎接她的是,万千条张口利齿如蛇一般的藤蔓,但这次,她却丝毫没有退缩,只是用巨盾挡住正面袭来的绝大多数攻击,任由那一张张的大口咬住自己的身躯。
“哼!”闷哼一声,剧痛和拉扯让她几乎难以站稳,她面色一红,全身运起真气兀然转身,向后急退,一部分藤蔓猛咬下一口血肉缩回树间,而还有几十条死死的咬住她,企图将她拖回。
“给我,死!”余光扫过身后已经绷直的根根藤条,叶莲横盾而起,眸中绽出丝丝冷光,双腿踏裂地面,犹如一只陀螺一般,带着猎猎狂风猛然旋转。
刺耳的嘶吼,那是藤蔓怪物吃痛的哀嚎,一根根绷直的枯枝一般的怪物躯干,被锋利的盾边切开,束缚骤然一轻。
旋转凌空的身体下落,叶莲半跪在地,浑身血液长流。
然而,这次的伤势比起上次却是轻了许多,甚至很多暴露在外的肌肤只是留下一圈细密的牙印,那些血肉翻飞的长长伤口已经减少了许多。
“呼呼……”喘着粗气,忍着刺骨的疼痛,叶莲离开树林盘膝坐下,再次运起甘霖术,不多时,身上的伤势已然尽复。
“消耗了三滴重水真气,自行恢复了一滴,至少还能再来四次。”她猛然站起,目光坚定的走向树林,“再来!”
一次次的冲入,一次次的带着满身的血迹和伤痕退回。
恢复,受伤,斩杀……
恢复,受伤,斩杀……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叶莲再次从林中退出时,体内的真气已经只剩一滴。
坐倒在地,运起已经熟练的甘霖术,她感到自己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
一股无可抑制的疲惫从身体传来,整个人像是生死过后幸存般的无力,似乎就连一根指头都难以动弹,叶莲知道,自己到达了极限,身体与心理的极限。
她不是什么百战千回的勇士,也不是什么不会痛不会哭的疯子,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只是这万万千千的最底层的生命。是凡人,是弱者,是不被命运所眷顾的阴影中的芸芸众生。
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脆弱,甚至比任何人都敏感,甚至比任何人都想要放弃。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比任何人都要倔强,比任何人都要疯狂!
只因为,她输不起。
输不起这唯一仅剩的,属于弱者死死保护的,低贱却又伟大的——尊严。
所以,她要走上这条绝路,哪怕是老天爷给了自己这具无比柔弱的无比纤细的女性躯体。
所以,她决定不疯魔不成活,就算以这弱者的姿态,以这小小的身躯,以这平凡的天赋,以这匮乏的资源,也要立于这世界的顶峰。
“就算蚂蚁,也有攀爬的权利。就算蚊虫,也有苟活的理由。极限……呵呵,也只不过自诩的极限。”喃喃自语着,她再次站起身。
菱形的巨大盾牌闪着冷冷的光泽,那并不高大并不强壮,也没有什么慑人气势的身躯,带着一股惨然的的气息,像是遍体鳞伤却也高昂着头的沉默独狼,一步步的,颤抖着,再次迈入那阴森的林间。
真气耗尽,可以恢复。哪怕缓慢,也能够让这具身体再次站立。在这个没有旁人,无需隐藏的空间之中,叶莲尽情的绽放着,那独属于她的疯狂。
大螺旋镇狱塔之外,道甲宗一如既往。
这个屹立万年的宗门,有着自己随时间而构筑的身躯。
底层外宗,宽广的土地上,庸庸碌碌,却也梦想着有朝一日登临仙界的普通弟子。
天上内门,居高临下的机关浮城,争分夺秒,抓住一切机遇用尽一切手段只求生存的内门精英。
还有那些,位于奇诡异境,行于险地山川,宛如被世界所眷顾所怜惜的高高在上的天才。
这就是修道者世界的缩影,虽是一路向着那传说中永恒无尽无灾无难超脱凡尘的仙界,然而,光鲜的背后,是无尽的阴谋,是累累的枯骨,是一声声不甘的叹息。
未成仙,便为人。
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喜怒哀乐,所谓的修真界,不过一座由**主导的人性的漩涡。
所以,秦岚默默的站立于镇狱塔外,看着印出挑战者名字的石碑,柔弱的脸上带着哀伤,带着被肮脏的世间桎梏所埋葬的绝望。
所以,红傀气急败坏的捏碎了手中茶盏,淫邪的目中除了恼怒,还隐隐带着一种空虚的寂寥。
所以,高高的九天楼阁之上,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宗门守护者,轻轻的吐出一声叹息。
“万物有情,天道无情,多情终自扰……凡心一颗,何以问道……”不知是谁的的长歌,于天空飘荡,渐渐不可闻。
三天三夜,这是以烙印发作的次数所确定的时间。
此时的镇狱塔内,叶莲已经站在了树林的中央。
她的身上已经换上了藤蔓和布条制作的简陋外衣,而裸露在外的躯体,却是泛着柔和的银光。脚步毫不停留,轻盈而稳健。即使袭来的藤蔓遮天盖地宛如一张织得细细密密的大网,她的神色也丝毫没有改变。
她只是,任由那一张张狰狞的巨口咬向她的身躯,在火花四溅中,如同一块钢铁,完好无损的前进。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中满是血丝,衣衫被鲜血彻底染红,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极限,但坚持到现在的她,已经得到了真正的进化。
她的身体,拥有了金属的强度,拥有了水流的韧度,拥有了龙象的力度,拥有了无阻的透度。
无视原本能够轻易咬下大块血肉的攻击,举手投足仿佛有用不完的巨力,一次旋转切割就能斩断上百根坚硬的藤蔓,一次呼吸就能恢复十分之一滴真气,她现在,可以毫不停留毫不吃力毫无阻碍的一步步踏进这密布着成千山万条藤蔓的中心地带。
旋转跳跃,沉重的菱形盾牌在她纤细的手中化为了一把随心所转的长刀,失去了原本防御的作用,却是变成了强大的杀器,一路挥舞间,留下一地微微挣扎的断枝。
“嘶嘶!”那些原本疯狂想要吞噬血肉的藤蔓,此刻却似乎感到了害怕,随着叶莲的脚步一个个缩到树间的阴影之中,发出压抑的低鸣。
或许只因为,它们见证了一个无比疯狂丝毫不会怜惜自己的真正的疯子。
“已经看到了……绝路中的希望。”嘴角噙着一丝笑,叶莲猛的一振大盾,风压扫去层层枯枝碎叶,一颗跳动着的宛如心脏一般的巨大肉瘤呈现在眼前,那是这树林中无尽藤蔓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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