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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荣光透过窗帘看见袁劲神色如做贼手里拿着一枚工致的印章使劲往一页纸上摁了下去
那是梁忠文的私章隔着帘子看如同光润青石之下的一点桃红昨天保险柜罢工后梁忠文就把这枚章子压在枕下入睡吃了安眠药的老人一向睡得熟这正是袁劲求之不得的时机
袁劲在徽野分管财务梁忠文的印章是严禁财务管理者私自挪用的
魏荣光本该立即冲去房里阻止这一幕可他当然不会那么做他回了客房不久便听到袁劲离去的轻微关门声
他靠在床头直到破晓从包里拿出前阵子看过的生产部杂务一条条过滤想找到可用的部分
八点不到保险柜的修理工按响了门铃他出去招待
送走了工人梁忠文也起床了魏荣光和他一起吃过早饭像什么都沒发生一样
快到中午魏荣光随手拨了个电话给徽野行政部说上次生产部采购零件的那笔钱有点出入看看是否派个秘书去查一下数额
分管行政的股东恰好是卞总秘书去财务部查账时又是那么恰好地留了点神拦下了一纸拨款文件其上有梁董的盖章和袁总的签字让财务部打出六百万元汇入夙达集团的账号
六百万元的大额支出必须经过梁忠文首肯文件上的董事长私章也是丝毫不假的但卞总从商多年自有一双鹰眼只觉得这笔款子不清不楚夙达也不是什么善茬整件事令人疑窦丛生于是他马上致电梁董袁劲并不高明的骗术就此穿帮
“你究竟在动什么歪念头怎么就不能学点好专走旁门左道”梁忠文踹了面前的茶几一脚气得嘴唇发青“你是我儿子我攒下的家业将來哪样不是你的你等不及了觉得我碍事了巴不得我从此不问公司的事任你在徽野胡作非为是吧六百万啊你连提都懒得跟我提你就仗着你是徽野的少主把整个董事会都不放在眼里”
“爸爸对不起”袁劲脸色很难看“这次是我先斩后奏了但我并不是不尊重你只是担心你的理念太过保守夙达揽下的投资项目……”
“先斩后奏我看你压根就不打算告诉我如果不是卞总有心恐怕到了城门失火我才会知道这档子事”梁忠文的怒吼带着被至亲所伤的凄惶“夙达那个不黑不白的投资项目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也说不清吧是邱灿华确实能给我们带來很多利益但我们做事不能只奔着钱去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聂家有些门路并不干净我们不要去碰可你还是不听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徽野交给你难道让整个公司跟你一起脱轨翻车车毁人亡”
梁忠文说着就有些站不住往后虚晃了一下魏荣光上前撑住
袁劲扬起吊梢眼“商人利字当头还管什么三纲五常凭什么魏荣光可以跟聂家的二太太有一腿而我只不过跟邱灿华搞点小投资就成了罪大恶极我就问爸爸一句为什么徽野永远只能仰视夙达随便闹出点视频丑闻我们所有人都要看邱灿华的脸色吃饭为什么就是因为爸爸做起生意來畏首畏尾这个也不肯沾那个也要避着在商场上奸比忠管用如果徽野也能像夙达那样拿出点胆气來会比现在风光一百倍”
“你还敢说”梁忠文的脸膛变成一种瘆人的黑红“商人也得讲德行我不是圣人但也算有点良知那些钱不赚不是因为不敢而是不能我辛辛苦苦把你教出來想让你成材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來报答我以后我死了你还准备干出什么事來砸掉徽野的招牌”
“下三滥手段”袁劲大笑“爸爸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你是入赘到袁家的什么倚仗都沒有却能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我还真就不信你沒用过你嘴里的‘下三滥手段’可现在你偏偏信了佛要是你用佛经來当兵法徽野迟早完蛋你怎么不拿出点当年的气魄來你和我舅舅竞争的时候也算有几分本事一穷二白的入赘女婿能把袁家大少爷斗败简直可以写进教科书了最后我舅舅居然被杀了在你对他恨得最牙痒痒的当口他就那么死了事情也太巧了吧当然我并不是说爸爸这么正直的人会用什么阴招……”
“滚你给我滚你他妈的全是放屁”梁忠文脸色如同炸裂整个人急速向后倒去
魏荣光为刚才听到的内容走了神沒能扶住他
梁忠文捂着心窝颓丧倒地双眼大睁虚汗冒出气都喘不上來魏荣光急忙从他口袋里翻出药瓶抖出两枚药片喂进他嘴里袁劲也过來帮忙梁忠文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格开继子指向门外“立刻给我消失”
袁劲不知该走还是该留魏荣光抬眼看了看他淡淡道“袁总请回吧”
袁劲甩手而去魏荣光打了电话叫家庭医生过來又将梁忠文颓重的身躯挪到卧室躺好却看见他眼角攒出一滴泪來
“他怎么能这样……”梁忠文吐气不清满脸痛色“小魏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了……他怎么能这样气我……”
魏荣光将自己冒着青筋的手徐徐置于梁忠文手背“董事长不要再想了身体要紧”
梁忠文很快昏睡过去家庭医生为他做了诊断说是情绪受伤太过恐怕要卧床一段时间而且千万不能再受到其他打击了魏荣光听了只觉得这阵子为调理梁忠文身子所花的功夫又全部清零
梁忠文醒來的时候魏荣光正在阳台上侍弄几盆前夜被打了霜的花草卧室的窗帘沒拉梁忠文撑着老迈的身子一转头就看见他站在阳光和花草之间光线与色彩的包围将他身上透出的那种谜似的幽冷冲得云消雾散
魏荣光放下浇花的喷壶走回卧室问候董事长好些了沒有梁忠文却不答只将一枚凉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这枚印章你替我保管着”
魏荣光默看手里的董事长私章小指体积的方柱青色的章身质地清透触感凝润是梁忠文最具代表性的物品也是莫大的公司权力所在
“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受不起”魏荣光恭然递回印章“我只是你的助理你对我也该有防人之心我想袁总以后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再说保险柜也已经修好了不是吗”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梁忠文将印章拢进魏荣光掌中嘱托道“即使袁劲把整个房子都翻遍也绝对想不到我把印章给了你我不能再让他钻一点空子了小魏就当是可怜一个老人可怜一个父亲为我守住这章子我信得过你”
魏荣光作出深思的样子最终合拢了手“好……董事长放心”
他看见自己又往悬崖迈了很大一步沒有恐惧也沒有狂喜只感到是宿命
盗用私章的事最终被梁忠文压了下去算是给袁劲留足了颜面徽野董事会里除了卞总和魏荣光之外均是蒙在鼓中
根据小陈的探察袁劲和邱灿华的会谈频率并沒有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削弱这么说那六百万的资金袁劲大概是自行解决了
邱灿华每日忙于将袁劲往沟里带对自己的小儿媳也失去了惩治的兴致吴若初因此过上了一段比较太平的日子这天她刚在冬晨的寒气中打开了事务所的大门就讶异地发现门口蹲着一个男人像只快冻僵的动物一样缩着睡觉
又是他吴若初在心中哀嚎
“徐先生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吴若初去推醒徐恩砚自从上次向他转达了廖子君不想见面的答复后他成天只知往事务所跑天上下刀子也不管不断地恳求吴若初说出子君的地址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架势
吴若初和小曹每次都以等会儿还有别的客户來访为由要徐恩砚识趣离开可到了后來事务所的生意由于聂琼外出旅行而进入了淡季聂琼这趟旅行是出自丈夫的授意拖了又拖最终还是成行据她自个儿瞎扯着说这一走估计带点逃难性质本以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丈夫还是要她出去避一避她也只好遵从夫命
聂琼走后小曹也不常來上班了吴若初一人守着门可罗雀的事务所再也找不到太多合适的理由驱逐徐恩砚她十分强硬地对他说事务所的规定不可违反廖小姐不见他就是不见他此事已经沒有转圜余地但他听若未闻如果吴若初摆明了不接待他他就徘徊在门外由晨至暮
吴若初渐渐有些怒了好几次都说要打110让警察把他请走可他还是毫不悔改今天呢干脆天沒亮就等在了门口比保安还敬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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