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给吴元安排的搭档叫苏丹,一个和郑毅同龄的十分机灵的小伙子,当过三年炮兵。不知道炮弹扔得怎么样,却练成一名神枪手并获得过证书。
也是那个周日,吴元同苏丹准备先去访问一个人,就是“贩买**一点五公克”的唐高中。当他们找到唐高中的家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邻居证实唐家人开春就到南方做买卖去了。
他们又到了看守所再次提审了郭建国和朱久介。郭建国得知被他砍的那位邻居没有死便很激动,接着向吴元坦白了一个重要情况:组织上管理他们的头目钻天猴曾与他们有个约定,如果有事需要见面,必须先“发信号”,见面时间规定在周一凌晨一点。
“发什么信号?”吴元问。
“请给我一张纸。”就见郭建国在纸上画了一个状如豆荚的图形,在中间涂了个大黑点,在右上方写了个“郭”,递给吴元。然后说出了秘密联络的地点:太平桥市场东,原国营煎饼厂。“信号”放在大门左数第九个泄水孔内。
为了揭开神秘组织的层层黑幕,吴元决定会一会这个钻天猴。根据郭建国交待,得知钻天猴生性狡诈,惯于独往独来,组织内部人找到他都很难。回到局里吴元把想法告诉了郑毅。虽说是星期天,但大多数警员都没休息。郑毅同意了吴元的行动安排,根据是郭建国有争取立功的心理,所供情况基本可信。但对这个神秘组织的情况所知尚少,所以必须做好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行动安排在周日晚上。根据勘察得知煎饼厂其实只是一处废弃的大院,颓墙断壁,蒿草没膝。院内座落着一正两厢一溜儿古旧的平房,所有的房门已不知去向,仅存的几扇窗早已残破不堪。院中有一扇巨大的石磨,石磨下一圈光溜溜的磨道上还保留着清晰的驴的蹄印——像一副图腾,在诉说着当年的那段难以忘却的辉煌。煎饼厂三面被住宅区环绕,院门对着一条宽阔的街道。
时间一秒一分地消逝。夜阑更深,空旷的厂院没有一丝声响,无尽的夜色里湿漉漉的空气开始在地面停留。时间过了后半夜的一点,四周仍然没有动静。两点钟的时候守候在第九个泄水孔的郭建国有点沉不住气,便走出来四处张望。
正是夏天的后半夜,月亮沉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来。一片乌云飘过使天地间变得更加阴暗。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出现在院墙之上。周围如此寂静,来人落在那残破的院墙上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没人能看清他是跳落的还是爬上的,这是一个练过轻功的人。
来人蹲踞在那里,像是在聆听,像是在勘察,这样停留了一会儿。
“天王盖地虎,”来人说话了,声小得几乎听不见。
“地虎点天灯。”郭建国接着说道。
“天王又盖地虎,”
“地虎又点天灯。”
“天王他妈的总盖地虎,”
“地虎他妈的总点天灯。”
“蝈蝈!”
“是我,三哥。”
“**有什么事?”那人声音放大了一点,不过那腔调真难听,有点像乱葬岗子老鸹叫,听着让人头皮发炸。
“是这样,三哥,有人要见你。”
破房子里走出几名警察,他们是看守所负责看守和保护郭建国的,其中一人说道:“钻天猴先生,下来咱们谈一谈吧!”
“好你个死蝈蝈**不想活了,把雷子带来了!”只见钻天猴身子一纵轻飘飘地跳落墙外,脚一沾地便一溜烟般的向前跑去。大约跑了十三四步,又停住了,前面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钻天猴的是吴元和苏丹,吴元用手电把对方照了照,但见他穿了一身咖啡色练功服,头戴蒙面罩,只露眼睛看不清面庞。“钻天先生请别误会,我们是东城分局的警察有点要紧的事情想请教。如果你同意,我们将感谢你。请吧!”
钻天猴四下望着,院子里没有人出来。只听他说道:“好,好!我跟你们走……”话音未落只见他突然一侧身,有一条闪亮的光线在空中划过,霎时眼前碎银乱飞耳畔金风瑟瑟。吴元大喊道:“当心!”随即把身边的苏丹推开,那锋利的九节鞭头正从苏丹方才头部的位置掠过。钻天猴东腾西跃舞得九节鞭呼呼风响,那蛇信子一样闪着寒光的鞭头总不离吴元的头部,但每次袭击都被吴元躲过。尽管如此,苏丹还是为吴队遇上这样的对手而捏了一把汗。
当前的情况已经在吴元和郑毅的意料之中,钻天猴不但拒绝传唤而且凶相毕露,恶毒袭警。
只听吴元大喊一声:“钻天猴,放下武器!”而钻天猴却是一步紧似一步地朝吴元逼了过来。吴元后退着,躲避着,接着纵身跃起,那鞭身从他脚下扫过,躲过海底捞月一招;吴元敏捷地落地之时,两人已呈面对面趋势,只见吴元手一扬顺势将那闪亮的鞭头抓在手中。苏丹一跺脚刚想喊个“好”字,他看见钻天猴的一只手直向吴队胸前伸来,手中的东西冷光闪闪锋芒暗露。
苏丹是炮兵出身,眼力受过特殊训练,尤其夜晚的视力比普通人要强势得多。此时他看清了,原来那死猴子是一手使鞭一手握剑,那剑芒已经抵到了吴队的前胸。
“队长,短剑!”苏丹提醒道,并乘机绕到钻天猴侧面打算配合吴元将对方制服。吴元也发现了钻天猴的暗器,只好放弃手中的鞭头,朝后跃出两步。
钻天猴操鞭在手舞得上下翻飞,吴元苏丹一时无法靠前。接着钻天猴变了一下步法,鞭头在空中急速直下并朝苏丹侧后飞去,如果鞭头落到一定位置对手只消一个怀中抱月那鞭头势必击中苏丹后脑而防不胜防。说时迟那时快,吴元将手中的电筒抛出,就听“咔吧”一声手电筒在苏丹头顶破碎了。袭击苏丹不成钻天猴又挥鞭朝吴元砸来。
吴元看到,要制服钻天猴就得夺下他手中的凶器,刚才捉住了鞭却险遭暗算,看来必须如此这般。
此时钻天猴开始向吴元进攻,而吴元则急急躲闪。根据方才的经历,吴元预测到捉住鞭头的最佳时机应该是在鞭头离自己头部最近但还没击中的那一刻,而精通鞭术的钻天猴是不会直接击打对方要害的,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的破绽。但如果给了他个可以命中的机会那又如何呢?吴元已经测算好,离他一米半远正有一棵小树,只要抓住鞭头将它缠在树上就可大功告成。
吴元在鞭扫来的同时向后又一跳,并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本不愿恋战的钻天猴看到机会来了,他使出了平生的力气抡动九节鞭向吴元打来,吴元猛然跃起准备将那临近额角的鞭头擒住,意外在这时发生了。
苏丹不知什么时候已抓枪在手,只见枪口吐出一道红焰,接着“啪”地一声响震得人耳朵发麻。再看钻天猴在黑暗中向后一栽,咕咚,倒在了地上。
吴元疾步上前,夜色中可见刚才还上窜下跳的钻天猴心脏处一股股腥血正向外涌流。吴元真佩服苏丹的枪法:正十环,一枪毙命。然而这可不是吴元希望的结果。
收拾完现场天已大亮。在刑警队吴元开始写事件经过,郑毅在审视技术科现场验尸报告。苏丹本来被安排休息,这时进来了,在吴元身边蹀躞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队长,我当时是不是不应该开枪啊?”吴元笑了,说:“当时情况紧急,紧急避险,我们没有错。快去休息吧。”苏丹这才走了出去。郑毅把一张现场照片递给了吴元,说道:“吴队,你对钻天猴的分析是正确的,他只所以冒死袭警正说明他有重大犯罪嫌疑。看到照片使我想起了一件事,你等一下。”
不一会郑毅拿来一张协查通报,由NMG公安厅发出,时间在四年之前。通报要求各地协查两名男性嫌疑人,籍贯HB吴桥,年长者已届七十,名叫王虎;另一人四十岁,名叫侯要武。二人合伙作案,曾分别在张家口NMG抢劫金店三处,杀两人伤四人,而后逃窜至大兴安岭,现不知隐匿何方。并告知二犯会武功身带凶器。
吴元把通报上的和尸体照上的两个人认真比对着,最后点头说:“钻天猴就是侯要武,侯要武就是钻天猴。郑队,钻天猴是死了,可是他留给我们一个巨大的疑团……”
“神秘组织,”郑毅说道,“牛满群队长试图揭开这个谜,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如果按照牛队的布署只需一次搜捕,钻天猴早就是阶下之囚了。”
“那为什么不搜呢?”
“牛队没有搜查证。”
“就是说领导没批准,为什么呢?”
郑毅沉吟了一下,说:“好了,这事以后说,我那有这方面的材料你可以看,但是今天不能看。”
“怎么不能看呢?”
“你必须去休息,全队的人已经日夜奋战了多日。”郑毅临走时握住了吴元的手,“吴队,让我说句心里话,你来了,我真的感到有了底气。”
吴元一直望着郑毅走出办公室,寻思道:这个郑毅,你缺失的是哪类底气呢?
钻天猴一案揭开了所谓“神秘组织”黑幕的一角:一个重大犯罪团伙,窝藏着杀人要犯……
吴元在看一份前任刑警队长牛满群生前立的案,卷名是“对犯罪团伙主犯丁占魁等实施逮捕的报告”。
案卷把吴元带进了两年前圣诞节那个寒冷之夜。
……晚上十一点,雪花纷飞,满世界白茫茫混沌沌一片,清冷寂静的机场路路牌下停着一辆熄了灯光的老式卡车。这时从城里方向走来一个人,在距离卡车一百米处停下了脚步。车灯突然亮了,闪了四下,来人又向前走,他已经看到有两个人从车的驾驶室走出来,他又停住了。
“我女儿呢?”来人问道。
“在车上。钱呢?”车上下来的人凶声恶气地问,“把钱放地上,你往回走,就能看到你女儿了。”
“我得先看看她。”来人说道。
这时车内传出一声哭喊:“爸爸——”
“小莲——”来人喊道,并对车上下来的人说道,“两位好汉,求求你们让我女儿过来,我把钱给你们。”
“不行!谁知道你拿的是真货还是假货,箱子放下!”
来人把箱子打开抽出一捆钱来向对方抛去说:“验验吧,三十万都一样。”
对方的人却没有去捡钱而是疾步扑了上来。来人感到情况不妙突然转过身撒腿就往回跑,“救命啊!啊——”情急万分之时他才想起了这句并不总是灵验的呼号。他竭尽全力地跃动着他那五十多岁的自以为还很灵便的双腿在雪地上奔逃,手中还拎着沉甸甸的钱箱。他多么希望他的绝命般的呼救能引来回应,最后还是清醒了自己的处境:多么孤独多么无助。他开始为今晚的行为感到终生的懊悔,他后悔听信了老婆的无知的主张没能在接到绑匪电话的紧急情势下报警。
追赶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一声枪响,他确确实实应该听到那一声死神的欢唱,只觉得身体被人猛推了一下,远山在回响冰河在回响高树在回响白雪的大地在回响:“啪——”他向前英雄般地一跃扑倒在地上。
不久,那辆卡车大开着地狱之火似的灯光疾驰而去,车里曾响起过一个少女惨烈的哭号。
这就是震惊全市的“圣诞节绑架杀人案”,被害人常富贵,三十万元被抢,十三岁的女儿常小莲之后下落不明。
使常富贵致死的是一发小口径手枪的子弹,这颗子弹引发了牛满群队长创新性的联想。在此一年前七星河打捞上一具尸体,尸体被证明是原东城一带盗窃团伙头目刘大脑袋,从刘尸中取出三颗小口径手枪子弹,验尸证明刘并非死于枪杀,而是先中有毒利刃而死,后补三枪,是典型的仇杀案。据盗窃团伙中案犯口供的记载,刘大脑袋曾藏有一支从越南购买的大威力小口径手枪,死后手枪不知下落。最仇恨他的人当属他的徒弟丁占魁。多人证明丁曾扬言,谁若与他过意不去刘大脑袋就是他的下场。常富贵与刘大脑袋尸体中的子弹系同型号由同一支枪发射的。
让牛满群确定丁占魁是具有极大危害性犯罪团伙主犯的第二根据是来自内线的情报:NMG协查通报上通缉的逃犯藏匿于该团伙之中。牛队长于慎密侦察后在去年冬季全市严打团伙犯罪的行动中将丁占魁抓捕到案,并申报搜查和批捕……
吴元看到,在牛队立案的批复中,有平国树局长的签字:实证不足,补充侦察,预审处理。郑毅讲述了当时牛队对局长的批复很有意见曾发生过争执,最后丁占魁被预审科莫名其妙地释放了。牛队为证实自己的判断继续搜集证据。为完成市局下达的围剿犯罪团伙的任务,东城分局将马大合派出所立案的山辣椒团伙案上报了。
“牛队长今年春天被炸身亡,根据痕迹确定爆炸物竟是四十多年前日本三枪集团生产的**,什么人手中还有日本关东军的炸弹呢?吴队啊,老牛同志未完成的任务靠我们完成吧。唉,我说多了。不打扰了。”郑毅走了。
吴元合上案卷,开始感到这身边这眼前云山雾罩疑虑重重。
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席望。她告诉他,在外市县人口网上又查到了叫吴小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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