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整个城市都在摇晃，虽然不太严重，但是凯伊姆睁开眼睛就睡不着了。
“圣女大人。”拉菲带着忧虑的表情走了进来。
“怎么了？”
“那个，纳达尔大人说他有事要向您汇报。”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那可不行。”纳达尔未经传唤，便走进了房间。
“我好像并没有允许你进来。”圣女不快地眯起了眼睛。
“我有话必须要说，请您见谅。”纳达尔屈膝行礼，但是他的态度上并没有丝毫敬意：“这两天，圣女大人一直忙于处理圣子的事物，如果没有引发什么问题，那倒是无关紧要……但现在已经无法让人坐视不理了。”
“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今天早上出现地震，大量居民蜂拥而至，倾诉着他们的不安。虽然人们现在还能接受圣职者的解释，但要是再这样下去，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你是想要我让地震不再发生？”
“除此之外，属下还希望圣女大人准许凯伊姆大人和圣子大人移居到大圣堂，从而让您能够专注于祈祷。毕竟，这座都市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先代圣女的疏忽受到了怎样的惩罚，您也应该很清楚。”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圣女的眼中透出寒光。
“属下并无此意。”
“圣女是向天使大人献上祷告，然后获取指示的存在。你们为何认定，地震频发是我将圣子留在身边的后果？”
“……”纳达尔默然。
“真要说有谁在阻碍圣女的祈祷，那应该是羽狩。他们将受到天使大人恩赐，从而长出翅膀的人们关押起来，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纳达尔，我应该说过要停止羽狩的行动。但是，这个状况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改善，你作何解释？”
“羽狩的行动，出自国王的命令。如果圣女大人固执己见，有可能对教会与王室的关系造成损害。”
“纳达尔，我知道你跟许多贵族来往甚密，而且你为此忽视人民的作为，也被我看在了眼中。”
“……圣女大人，我是背负重大责任的神官长。如果有什么事情让圣教会产生动摇，就必须予以矫正，请您体谅我的苦衷。”
“若是为了保全自身而违背信仰，那么圣教会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圣女大人！就算是您，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
圣女和纳达尔寸步不让地对峙着。
“圣圣女大人，纳达尔大人，请务必冷静下来……如果两位继续争吵，大家都会变得非常不安。纳达尔大人，请您改天再……”
拉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纳达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拉菲莉亚，你的任务就是让圣女大人心无旁骛地祈祷，以保证都市的安宁。就算大家的心中产生慌乱，也是因为你疏于工作。”
“非非常抱歉……可是，我认为遵从圣女大人的信仰，也是随从的职责所在。”
“如果因此招致第二次崩落，你还会说这种话吗？对于圣女大人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给我好好考虑考虑！”
“是……非常抱歉。”拉菲无力地低下了头。
“圣女大人，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但是今后如果继续发生地震，请您无论如何都要重新考虑一下。”纳达尔向圣女行礼后，转身离开。
“还真是气势汹汹啊。”凯伊姆摇了摇头，问道：“不要紧吗？”
“没什么好在意的，纳达尔并不忠诚于信仰，他只在乎圣教会。作为圣职者而言，这种堕落之举不可饶恕。”
“圣女大人，这样说有些过了……”
“拉菲，你是发誓向我效忠的圣职者吧？刚才那样向纳达尔道歉，就是在肯定他的说法。如果你相信我，就请采取更加毅然的态度。”
“非非常抱歉……”
“别老是责备她嘛，拉菲已经很努力了。”雷利笑了笑，说道：“其实圣女小姐也知道吧，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安定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纳达尔说的话，其实正是万民的心声。”
“雷利先生，怎么您也赞同纳达尔的话？”圣女咬了咬嘴唇，愤愤地说道。
“我只是在帮助你认清现实，难道圣女小姐不明白吗？那些人需要的是崩落不再发生，圣女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们根本就无所谓。”
“雷利先生，这样说也太……”
“拉菲，你难道不明白雷利先生这番话的正确性吗？”圣女凛然道：“正因为世人如此愚昧，所以才更需要加以引导，你应该更加地相信我。”
“是……是的……”
凯伊姆和雷利对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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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凯伊姆来到鲁基乌斯介绍的酒馆。
“能打扰一下吗？”
“现在这个时间不卖酒，回去吧。”店长冷淡地说道。
凯伊姆将鲁基乌斯交代的暗号说了一遍。
“喔，是老爷的朋友啊。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去做准备。”
“多谢了。”
不久之后，作为鲁基乌斯副官的西斯狄娜走了过来。
“让您久等了。”
“倒也没有，大小姐。”
“这个称呼一点都没意思，请问有什么事吗？”
“昨天夜里，一个帮风锖做过事的女人出现了，她使用两把匕首，相当的粗暴。”
“……”西斯狄娜默然。
“她在一辆漆黑的豪华马车中担任护卫，里面的人应该是贵族吧，对方与神官长纳达尔密谈了很久。”
“原来如此，我会将这件事转告给鲁基乌斯大人。”
“你就不担心吗？”
“非常抱歉。”
（切，看样子是没打算告诉我内情啊）
“真冷淡呢，咱们不是一起淋过雨的同伴吗？”
每当吉克和鲁基乌斯会面，凯伊姆和西斯狄娜都会作为护卫守在门外，因此淋过一阵雨，所以凯伊姆才会说出这番话。
“我只是因为鲁基乌斯大人的吩咐，才会来到此处。被您误会了，这边也很困扰。”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那么，下次有事再请联络。”丢下这句话之后，西斯狄娜径直走向了贵族街。
一回到圣殿，凯伊姆就看到缇娅满脸担忧地坐在那。
“怎么了？”
“那个……”
顺着小动物的视线看去，凯伊姆发现拉菲无奈地坐在那里，她面前放着一人份的食物。
“怎么了，拉菲？之前好像说过不用准备我那份的。”
“不，这是圣女大人的份。”
“怎么了，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吗？”
“不，我刚才送食物过去的时候想要解释一下……”
“结果又惹她生气了啊。”
拉菲点了点头。
“你直接把料理放下不就好了？”
“她说不吃我做的东西。”
“那家伙是小孩子么？先别管她，肚子饿了自然会老实。”
“我不能这么做……圣女大人支撑着整个都市，而我的任务就是协助她。如果因为耽误进餐，导致圣女大人的身体不适，就太糟糕了。”拉菲皱紧眉头，痛苦地看着那些料理。
“你干嘛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很感兴趣，是不是啊缇娅？”
“嗯嗯，雷利先生说的没错。”
“你们两个闭嘴。”凯伊姆怒道。
“别这么凶嘛。”
“对对不起。”
被他们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了很多。
拉菲缓缓地说道：“我和圣女大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对我来说，她就像是亲生姐妹。在她从先代大人那里继承圣女之位的时候，我就发誓要终生追随了。”
（说起来，她们的确给人以姐妹的感觉。面对压力时，圣女的态度坚毅无比，相对来说，拉菲显得十分弱小。但是，正因为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格，她们才会显得如此和谐）
凯伊姆叹了口气，将盘子拿在手上。
“喔，凯伊姆准备去喂她吃饭吗？”雷利笑道。
“怎么可能？我去陪圣女小姐下象棋，顺便把这个端着。”
“凯伊姆大人……谢谢您。”
“你脸色很不好啊，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
“对不起，总是让凯伊姆大人为我操心。”
“别在意，缇娅就和拉菲一起玩会吧。”
“知道了。”
“凯伊姆，我干点什么好呢？”雷利举着手说道。
“嗯……你可以试着化为空气。”
“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梅尔特。”
“告诉吉克也没用，我看你是想去菲诺列塔吃东西吧。”
凯伊姆端着盘子，向圣女的房间走去。
“圣女小姐，我进来了哦。”
“是凯伊姆先生吗？”
“怎么了？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才没有呢。”显然，这位圣女的傲娇指数很高。
“肚子饿了吧？”凯伊姆将盘子放在桌上。
“不饿，反正也是拉菲请您拿过来的吧？”圣女盯着盘子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慌乱地移开视线。
“这是我自己要拿过来的。”
“为什么？”
“圣女小姐也说过吧？‘每天都不用忍受饥饿，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人家都特意为你做了，别糟蹋食物啊。”
“唔……被您这么一说，我不是只能选择吃了吗？”圣女鼓起脸颊，就像是个恶作剧被大人揭穿的孩子：“可以请您稍等片刻吗？”
“啊。”
看着她吃完饭，凯伊姆问道：“要下象棋吗？”
“好的，请务必陪我对弈。关于怎样能赢凯伊姆先生，我想了很多。”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成果吧。”
下了几手之后，凯伊姆发现圣女的风格有了明显变化，比昨天踏实很多。
“怎么样，已经和昨天不同了吧？”
“嗯……说起来，圣女小姐梦见天使了吗？”
“今天晚上肯定能见到。”
“也就是说没有底牌啊，真亏了你能那么强硬地面对神官长。”
“我只是在遵从信仰，斥责纳达尔的无礼。”
“被夹在中间的拉菲，可是很辛苦呢。”
“您还真是喜欢袒护拉菲呢。”
“看到她左右为难的可怜样子，当然会同情。”
“……”圣女露出落寞的表情，然后掩饰般地低下了头。
“拉菲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吧。”
“她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对我坚信不疑。就算是随从，也不能原谅这种行为。”
（因为拉菲没有相信她，所以就闹别扭了？）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有相信你啊。”
“真是个鲁莽的人呢，赶快掉进混沌的海里去吧。”圣女气呼呼地说道。
“喂喂……”凯伊姆还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凯伊姆先生说过，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吧？虽然对此感到很遗憾，但是我也不会勉强普通人相信我。不过，拉菲是背负着信仰的圣职者，她怎么能不相信圣女呢？”
“拉菲在成为圣职者以前，也是个普通人吧？”
“凯伊姆先生真是温柔呢，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来做圣职者啊？”圣女讽刺道。
“敬谢不敏。”
“顺带一提，我有个很想知道的问题。”圣女露出一个面具般的笑容，但是凯伊姆能够感觉到，那面具下面藏着很明显的感情漩涡：“您刚才说过，在成为圣职者以前，拉菲是个普通人。那么，圣女又如何呢？”
“那还用说，你在成为圣女之前当然是……”
一个普通人。
虽然知道，但是凯伊姆无法说出那种答案。
“可是，圣女又要通过祈祷，维持这座城市的漂浮，您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圣女再次露出了魔性的笑容。
“……”凯伊姆咽了口唾沫。
（这家伙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如果圣女也是个普通人的话，那要怎样才能够让城市漂浮起来……）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凯伊姆就感到不寒而栗，然后又想起了雷利的话。
“作为负责人的先代圣女以死谢罪，平息了天使的怒火。就这点来说，我认为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应该感谢她呢。”
（难道说，圣女的存在就是为了……）
凯伊姆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远离那恐怖的真相。
“轮到您下棋了。”
回过神来，凯伊姆才发现自己陷入劣势。他也意识到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于是就将圣女逼入了平局。
“好好狡猾，我还以为这次能赢的……”
“在无法取得胜利的场合下，确保自己不会输掉，这也是一种做法。圣女小姐，如果再像今天这样和神官长吵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完全的对立吧？那样一来，拉菲就真的是左右为难了。”
“您是想说让我自重吗？”
凯伊姆摇了摇头，说道：“信仰是自由的吧？拉菲也一样，她会追随你，不正是出自于信任吗？所以，稍微对这家伙温柔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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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大人在什么地方？”早晨的仪式结束后，纳达尔板着脸冲了进来。为了不让缇娅卷入这场纷争，雷利带着她去客房回避。
“她正在祈祷的祭坛那边。”拉菲回答道。
“这样啊。”说着，纳达尔径直向前走去。
“纳达尔大人，圣女大人也为这两天的地震苦恼着，她正在向天使大人祈祷，并且指示我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要是您有什么话想说，我会代为转达。”
“就是因为你靠不住，我才会亲自过来。说到底，如果你能说服圣女大人，事态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拉菲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认为，随从的工作是什么？”
“从旁协助，并且支撑圣女大人。”
“没错。为了都市的安宁，在背后支撑圣女大人是你的职责所在。这份工作，绝不仅仅是照顾好圣女大人的起居。你不觉得自己离完成任务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吗？”
“我会尽力去做的。”
“你该不会想说，只要自己尽力了，就算先代大人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不是的，我绝对没有那么想过。”
“你难道没有认清自己的职责吗？”
“非常抱歉……”
在这种严厉的追问下，拉菲的声音几不可闻。
纳达尔死死站住了人类社会的大义，拉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能放任他打击拉菲，而且这家伙还和风锖的余党牵扯不清，不可大意）
“那种事情就放过她吧。”凯伊姆说道。
“无关人士请不要插嘴，这是圣教会内部的问题。”
“你不是希望我和缇娅从这里搬出去吗？那么，我们就是当事人了。”
“……”纳达尔默然。
“按你的说法，我们在这里会妨碍圣女小姐的祈祷。但是据她自己所说，缇娅留在这里会让她得到天使大人的指示哦。为什么你就非要让我们搬走呢？”
“如果圣子大人的事情可信，我也不会如此失礼。”
“哦，也就是说你连自己侍奉的圣女都不相信吗？”
“我并无此意，希望您能明察。”纳达尔垂下视线，然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拉菲莉亚，刚才你说，向圣女大人汇报的话要由你转达吧？”
“是的。”
“鉴于这份干劲，今次就拜托你传话了。”
“非非常感谢。”
“然而，你也要负起相应的责任，代替我向圣女大人进谏。请求圣子大人和凯伊姆大人移居到大圣堂，这是教会全体人员的意见。做不到的话，你就要接受处罚。”
“啊……”拉菲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哎呀哎呀，怎么又在为难拉菲呢？”这时候，雷利走了进来。
“这是圣教会全体人员的意见，请您谅解。”
“那么，如果你们这种行为招来了天使的怒火，责任该由谁来承担呢？”
“雷利先生，请不要做出这么恐怖的猜测！这边交给你了，拉菲莉亚。”没等回应，纳达尔逃难似的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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