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莱啊，他活得比老臣更痛苦”扶着座椅的扶手，郭正微微有些失神。
在李世民看来，他就像一只因为找不到南飞方向而显得彷徨的离群孤雁，不知两往哪里飞翔，才是自己族群的所在。
“李莱他的性子，落在郑家人手中，肯定会受尽折磨”李世民竟冷静下来，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仿佛是面对倔强孩子的长辈，李世民这动作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在里面。
“身体上的倒还好些，我怕的是，李莱将军受到精神上的折磨更多一些”郭正闭上眼，好半晌才给李世民解释“李莱将军被郭义下药之后，就不见踪影，城外的那个墓，里面躺着的是随着李莱将军同一时间失踪的心腹的尸体。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具尸体被扔到乱坟岗，分析说是被活活打死的。这些年下来，收集起来的尸体中，唯独没有李莱将军的”
“据郭义那边的消息，在小院里面，郑家那小子设了个斗人场。有小孩，也有壮汉”
“你的意思是”李世民的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地有些颤抖，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很可怕的可能“那些士兵，全部是李莱活活打死的？！”
“李莱将军他应该是明白，郑家那小子不会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的。那些士兵，能死在他手中，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他只有活着，才能为被自己活活打死的心腹报仇……他活着，只有这一个心愿了”
……
天地间几分温暖几分冰寒。转换到人的世界中，就变成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几家欢喜或者几家愁的，可以是利益的一方，也可以是同一利益吓的不同个体。例如，李世民与孙道；例如，武照与孙道。
“真恶心！你看你做的什么事？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放松放松到处转转，可你总给姐掉链子！那谁谁谁挤兑你就算了，姐惹不起忍得起！现在好了，一个小喽喽都敢来打扰你！你你你！”在人不算多同样不算少的街道上，少女彪悍地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少年，那葱白的小手指对着他使劲挥着，发起飙来颇有泼妇的气质“你让姐都懒得骂你了！”
“李世民看咱们不爽，我也没办法”脸皮厚的堪比十八层城墙，孙道等到少女嚷嚷完毕后，略略反驳一句后转过身去，面向那缩着脑袋的倒霉蛋士兵。那犹如寒冰的漆黑眼瞳里面，凝聚着足抵半世纪寒冷的锋芒“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那发热的脑袋要是冷不下来的话，先在一层薄沙上滚几圈冷静一下，再用冷水好好降降温！”
“滚！”
哪边都不好得罪的无辜士兵战战兢兢地手足无措，孙道却懒得与他废话了。
“呦呦呦，官威很重嘛，看把人家吓的，撒腿就跑”望见那士兵转身就跑，少女走过来，踮起脚尖将手肘放在他的肩膀上，打趣一番。
转化之快，让人怀疑，刚才那小泼妇一般骂街，究竟是不是她。
“就是因为你这样悠闲自在的，才让他们那些忙里忙外的人心里面不平衡，然后四处找事给我做”脑袋微撇，孙道斜着眼看她。
孙道鄙视一样，这态度让少女小脸一板，作与他同仇敌忾状“他们就是一群小气鬼！”
“他们是一群吸血鬼，但放我血的刀子在你手中”有仇要报，避其锋芒待敌疲弊后，孙道开始反击。
“不关我的事！”少女两眼一瞪，发挥女孩的优势死不承认。
“你应该说，关我什么事”孙道勾起了嘴角“用不关我的事，你是在告诉我你底气不足吗？”
“烦死了！”被少年口头上占尽风头的少女恼羞成怒，跑到角落旁捡起了一根破木板追杀起亲夫来“让你再啰哩啰嗦的！”
鉴于站着老老实实地被打一顿让她撒气有难度，孙道毫不犹豫地转头跑了……
郑州足够大，大到足够开辟三四个中心场，而且互不侵犯、互不相见。譬如，少年与少女在满城随便乱跑，却干扰不了西城那边，武照出了刺史府第一时间造访的小楼，那个有人为郭义开脱、有人为自己受到侮～辱呐喊的小楼。
血迹未干，那尸骨未寒的少女已经不在。
武照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就往着那上回没机会拜访的小院走过去。
这边，是由苏定方撑起的大局。而控制了这三道销金窟有一会儿的苏定方，并没能搞明白，抑或是没能找到，这小院的特殊之处。
很普通的小院子，虽然小院里一个人也没有，苏定方一路问过来，没有人知道这院子干什么用的。不过，他仍忽视不了。单单凭这院子的主人是郑家少族长，他就忽视不了。
所以，他让人去寻找孙道了，遵从主子的命令。
再后，就是武照的冒头。
实话实说，苏定方很不喜欢女人参与到这里来。因为见血的战争，女人就是累赘。可惜的是，他的主子不管这些；换句话说，武照受不得他的管辖。
这时候再看见属下吞吞吐吐不敢说话的样子，原本还想着让他纠结一会的苏定方，就更加不心烦气躁的了。
于是，他浓眉一拧，就对着这身边的传令兵吼了一句“说！”
“孙公子让属下转告将军……降降温”
一字不漏地把孙道莫名其妙的原话复述完，那倒霉的士兵完全不敢抬起头，怕看见自家将军可怕的黑脸。
“苏将军是找不到这院子里面的异常之处吧”一旁被晾着从头听到尾的武照听出了什么似的，试着发表了下看法“对于那个人的话，小女子有些不成熟的猜想，不知将军能否降尊听上一听？”
“小娘子说笑了，本将军洗耳恭听”别人给面子，苏定方也不是老顽固，该兜着还是该兜着。再者说，苏定方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比不上人家国公之女的名头；尤其是，这国公近日里名声更胜之时。
“郑家少族长上天不能，就只有入地了。当然，将军肯定已经让人细细搜查了一番，可他们也不是傻子，不会让咱们随随便便就找到地道的入口”先不留痕迹地奉承苏定方一番，武照才把自己从孙道原话中揣摩出来的猜想告知他“小女子认为，那个人是想让将军在院子里每个地方都铺上一层薄薄的细沙，再逐区域灌上水。毕竟，无孔不入的除了风之外，水也算一个。将军认为小女子猜测的有道理吗？”
“多谢小娘子赐教了！”瞬间醒悟过来的苏定方也不客气，抱拳答谢一声后，就招呼着属下行动开来。
而给人解惑的武照，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凑上去看热闹。在等了一会后，武照的独自思考在下一刻停止。抬起头，她便望见了那站在侧前方处被留下来听候自己吩咐的倒霉蛋。眼眸转了转，她对着他招了招手。
“小娘子有何吩咐？”对于这帮自己解围的女孩，倒霉鬼很感激。
“去找一条饿了三天的狗来”
“这里俺不熟悉啊”原以为她要求会很简单的倒霉蛋一下子泄气了。
“那就找匹快马拉着一条狗围着城墙快跑两圈，能保证狗牵来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就可以”鉴于这客观原因的武照略一思考，随后便选择退而求其次。
忽略了客观事实、脱离了现实，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孙道的讽刺，武照至今仍记得牢牢的。
“俺明白了！”
这回倒霉蛋没了疑问，昂起胸就自信地跑了。
留下武照，再次成为一个人站在这里。她也就站在院门前等着，没有进去看看进程的兴趣。
而院子里面，找到了方法后分头分块行动的人，效率同样不慢。
找到流水去向的苏定方一声招呼，周围的士兵就一对一对的涌进小院，把中央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列阵以待准备完毕，苏定方一声令下，十数杆长枪就插入那厚石板的细缝当中。
长喝一声，十数位高壮士兵一齐用力，片刻之间便把着厚石板整个掀开。而后苏定方一挥手，那些完成任务的士兵就退了回去，接着一对抱着柴火的士兵就匆匆小跑进来，一堆堆包围住那地洞入口。其后，是举着火把的士兵过来，点燃了这堆干柴。最后，是一对手拿着竹编大扇，把浓浓的火烟送进地洞之中。
于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没多长时间，地洞里的老鼠就忍不住一个个灰头灰脸地弯着腰咳着嗽窜出来，被以逸待劳的左右卫抓住。
外面，见大局初定的武照，则是退后几步，给抓住了大鱼的士兵们让路。
如此目送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郑家二代从面前走过，双眸中光芒闪烁着，安安静静的武照忽然叫住了末了一位走出来的苏定方“将军留步”
“小娘子有何指教？”刚受了人家帮助的苏定方，没被大功冲昏头脑。
“将军或许不知道，郑家这一辈嫡系，有兄弟六人，这里才三个”武照望了眼小院“来之前，小女子打听过，这六兄弟，只在郑家大宅院里面抓住两位，其他地方没有搜到他们的踪迹”
“小娘子的意思是，还有一位郑家嫡系子孙没有抓住，就躲在地洞里面？可这地洞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啊，他们出来后我亲自进去探过了一遍”苏定方心中微微疑惑，却没有多想。
“谁知道呢，小女子认为，问一问这几位大叔比较好”武照将视线转移到了前面灰头土脸的人身上。
“别做梦了！不说我们不知道大兄的下落，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就等着大兄卷土重来为郑家报仇吧！”后面那位被抓住双手压着的中年男人，那急促的说话声音，用阴狠怨毒的目光做伴。
“好！好一个爱兄爱族的郑家嫡系！”武照笑着鼓了鼓掌“说到不告诉苏将军兄长下落时微不可察的颤音，与绝不妥协的坚定语气，将叔叔心系家族与亲情的优秀郑家子弟演绎得淋漓尽致，小女子佩服。只是，好像你身后的两位，不怎么赞同小女子的夸奖啊”说着武照微蹙了眉，似是在自言自语“听说郑家大宅院那边还有几位小辈也不知所踪，在这里好像没看到啊”
“臭丫头莫要欺人太甚！把老爷逼紧了狗急跳墙，最后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这阶下囚整张脸顿时变得狰狞无比，没了“世袭”贵族的高傲与优雅。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